“卧槽，这家伙看着不像是个灵师，倒像是个橄榄球手，哈哈哈哈。”
崖壁上的旭日湖跳台泛着铁青色，十六块悬浮石板在瀑布轰鸣声中微微震颤。石俊林盯着百米下方翡翠色的清月湖，突然发现水面漂浮着发光星砂——那些被瀑布冲下来的星辰砂，此刻正在湖面组成若隐若现的魔法阵。
石俊林在几天前到达焉然镇，这是西北的灵师集中地，在祁连山脉的山丛中一片不大的空地。往西走，便是旭日湖，旭日湖贴着绝壁，这绝壁垂直着劈开了一道峡谷，焉然学院和清月湖就在下面，直线落差一百余米。
今天，是焉然学院所有学生入学的第一天，石俊林也不例外，站在了二十个新生之中。而他魁梧的身材，俊伟的大高个，与人群格格不入。
第一天有第一天的规矩。在一堆老师的带领下，众人穿过冷冽的寒风，划着船到了旭日湖边，那里有数个跳板，脚下便是百米深渊。焉然学院的第一课，测试所有学生的灵力水平，需要从这些跳板中一跃而下，才能到达焉然学院，只有平安落地的人，才有入学资格。
“下一位，冯家奭泓。”当时还是焉然学院老师的谢霖轩烟斗喷出紫色雾气，在空中凝成冰晶形式。
冯奭泓踏上跳板时，石板自动延伸出水晶护栏。这个细节让一旁的麻布裙女生攥紧符咒——她的跳板刚才可没有防护措施。世家公子抬起左手，瀑布突然分叉，水流在他脚下结成螺旋水梯，每级台阶都嵌着正在旋转的六芒星。
“水镜天梯！”有人惊呼，“这般随意操控元素的灵术，且没入学就能这般精通，只有谢家和冯家的孩子可以做到了吧？”
石俊林是最后一个。当他站上跳板时，护栏化作青烟消散。瀑布轰鸣中传来嗤笑：“听说他什么符纸都不会画？”“这种野路子也配”
跃出的瞬间，石俊林听到体内传来弓弦崩断的声音。并非灵力失控，而是肌肉记忆被激活——过去十八年劈柴时蓄积在腰腿的力量，此刻化作本能的空中转体。他像山豹般蜷缩翻滚，却在掠过瀑布时被不知什么力量击中后背。
剧痛让意识清醒。下坠到五十米时，他看见清月湖的亮起蓝光。一道水柱涌了上来，接住了石俊林，安安稳稳地落了地。
“身体放轻松！”清冽的声音穿透水幕。石俊林五指插入水中，强行控制住自己想要扑腾的身体，憋住了气，直到落在了湖面。
“这什么玩意儿啊？怎么还需要别人帮忙？这比那些灵师大家还要走后门！”
冯奭泓踏水而来，月白长袍的下摆燃起幽蓝火焰——那是他故意显露的灵力。他从水中拉起淋湿的石俊林，一路走出了清月湖。
看着其他人不满的表情，冯奭泓霸气外露：“你们是看不惯我？还是看不惯他？”
“你为什么要帮我？”这是石俊林第一次和冯奭泓说话。
冯奭泓听着这粗壮的声音，洪亮的语气，转过身来。不过冯奭泓和石俊林并不是同一身高，不得不抬起头来看着这个大个子，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说：“我觉得你很可靠。”
最终这场考核下来，有十六个人成功进入焉然学院，石俊林也在其中。
到了晚上，新生们激动地在寒风中汇合，打算做一场轰动的野炊，不过女生们可没有那么好的体格，一个宿舍的男生，共四个人聚在了一起。
石俊林相当开心自己和冯奭泓一个宿舍，坐在篝火周围，崇拜的眼神时不时地瞄向冯奭泓。他的坐姿端正，大气，颇有王者之风。另外两个一个是斜躺着掏耳屎的苏琮铮，还有和自己一样小心谨慎，但眼神冷漠的邱桐。
由苏琮铮采集的各类蔬菜还在锅中煮着，沸腾着淡紫色与淡蓝色的蒸汽。而这个局是冯奭泓发起的，却没有人说话，整个场面陷入了异样的沉默。
苏琮铮坐直了身子，看向冯奭泓，一手握拳，像是举着麦克风，递到了冯奭泓嘴边：“来，冯公子，说出你的梦想。”
“你不先采访一下别人吗？”
“今天你出了大风头，肯定先问问你咯。”苏琮铮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戏谑着冯奭泓。
冯奭泓点了点头：“现在我们灵师大家和白首，也就是普通出身的灵师们有着很大的误会，我想通过我的努力，搭起一座沟通的桥梁，让所有灵师平等，同时所有灵师也受到我们灵师大家的保护。”
苏琮铮点了点头，他懒得听这家伙讲什么长篇大论：“那你呢，石大师？”
“我？我也不知道，我有天上山砍柴，遇到了卢老师，他让我入学的，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石俊林的声音很大，惊走了在焉然学院难得一见的飞鸟。
“邱大师呢？今天你可出手不凡啊，用的是你自创的阵法吧？居然活生生让清月湖结出水灵来护住了你，要我说你的元素灵术水平远在这位冯公子智之上啊。”苏琮铮笑着将一只手递到了邱桐嘴前，另一只手还不忘搅和一下锅里的菜。
谁知邱桐依旧低着头，将苏琮铮的手轻轻地推开，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我怎么这么倒霉，你和你们这些灵师大家的人一个宿舍？哼，真可笑啊。”
“冯公子，看来你要想达到你的目标，要先过了邱大师这一关啊。不过邱大师，咱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你不介意的话，尝尝我这个灵师大家的人做饭怎么样？”
冯奭泓转头问道：“苏大师，你的梦想呢？”
苏琮铮笑了笑，诡异的眼神看向冯奭泓：“我的梦想是成为苏家家主，让苏家超越冯家。”
“你就这么看不起谢家和陶家？”
“他们两个家族只靠天才才能崛起，而咱们两个家族，靠的是长期的稳定，所以他们两个家族我没有一点兴趣，对你们，我倒是有兴趣得很呢。”
第二天，四个人因为食物中毒而请假，错过了开学仪式。这是焉然学院第一次有新生错过开学仪式。
石俊林的后背重重撞在星辰阁书架上，三本《元素通论》砸在他头顶。罗映棋的藤蛇鞭缠住他的脚踝，倒吊着悬在藏书楼中庭，琉璃天窗透下的月光像把冰刀抵在他喉咙上。
“樵夫就该呆在樵夫该在的地方。”罗映棋转动鞭柄，藤蛇鳞片分泌的毒液渗入石俊林小腿，“比如当我们的活靶子。”周围四个同学同时举起灵宝，杖尖凝聚着颜色各异的低级攻击咒——这是他们发明的“彩弹游戏”，用不会留疤的魔法光球砸在石俊林身上取乐。
“取乐之前，要先关灯，闭着眼睛，我们也能听到你像破锣一样的求饶声。”说着，罗映棋大手一挥，整个星辰阁的蜡烛都灭了。
第十三个冰球击中腹部时，石俊林突然想起母亲。那个总在灶台前用柴灰画护身符的妇人，临终前抓着他的手说：“忍字头上一把刀，但刀刃要朝着恶人。”此刻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脖颈青筋暴起如盘龙，却硬是没让喉间的怒吼冲破封锁。
“哟，不错啊，还能忍这么久？”
“够了。”霜花在青铜灯盏上蔓延的声音。冯奭泓的月白长袍结满冰晶，手中捧着的《水灵推演》哗啦啦自动翻页。他每走一步，地面就绽开一朵冰莲，走到近处，大家才看到他的一只手上亮着淡蓝色的符咒，将方才所有人施展的光球封印了。
罗映棋的鞭子瞬间冻成冰棍，石俊林跌落时被水莲花托住。冯奭泓抬手接住从石俊林伤口蒸发的赤色血雾，那些雾气在他掌心凝成三棱刺：“焉然学院校训第七条，不得在校内对同窗使用攻击性灵术——需要我请各位老师来认认这根混入蛇妖鳞片的灵宝吗？”
当最后一个霸凌者逃走后，石俊林屈辱地坐在地上，双手握紧了拳头，可只能无能狂怒。冯奭泓陪他坐在了这孤寂的月光下，他的声音清爽而又磁性：“这么多天也没学会可以防身的灵术吗？”
“时灵时不灵的，防不胜防啊。”石俊林懊悔着，刚刚要不是他们背后偷袭，自己本有机会逃脱的。
“好吧，你还没找到你的特长，兄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么好的体格的，你应该将灵术和各类搏击术融合到一起使用，说不定有奇效呢。你和我不同，我是一个灵师大家出来的人，要走的路其实已经固定了，要学习所有冯家先人都会的元素灵术，连我都对我自己的未来感到悲哀，看不到一点不同凡响的样子。你呢？你可是个可塑之才，一块璞玉，怎么打磨，是你自己的事情，真好啊。”
月光，照不穿冯奭泓眼神中的空洞。
“兄弟，你帮了我无数次，可我觉得我还是个废物。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石俊林的拳头无力地松开。
“废物？哼，我可不这么觉得，你是吗？在你父母那，你是前途无限的未来，在我这，你可是值得托付一切的朋友，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托付一切……”石俊林喃喃道，“我们才认识没几天，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
冯奭泓笑了：“我认定你是这么个人，或者说，我觉得我可以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所以我敢说这样的话。”
石俊林盯着冯奭泓耳后逐渐隐去的咒印，那锁链状的纹路让他想起老家后山捕兽夹上的锈迹。这个总在关键时刻出现的贵公子，明明拥有俯瞰众生的资本，却偏要俯身沾满泥泞——就像暴雨天护住雏雀的老槐树，把雷霆都引向自己嶙峋的枝干。
“发什么呆？”冯奭泓站起身来，“天色晚了，该回宿舍了。”
冯奭泓的声音惊醒了石俊林的恍惚，世家子弟惯用的龙涎香里混进了药草苦味，像团解不开的谜题哽在喉头。
“你…”石俊林咽下冲到嘴边的疑问。冯奭泓整理书页的手指顿在半空，月光从破损的琉璃顶漏下来，为他镀上脆弱的银边。这个瞬间石俊林突然看清，对方看似游刃有余的从容里，藏着比他更锋利的孤独。
藏书楼的穿堂风卷着冯奭泓的袖角，露出腕间渗血的绷带。石俊林想起母亲临终前攥着他的力道，那种要把最后一丝温度都烙进他骨血里的执念。此刻冯奭泓转身离去的背影，让他莫名生出相似的恐慌——仿佛稍松手，这个总在燃烧自己的人就会化作一缕青烟。
“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孤独？像个苦行僧？”石俊林的话让冯奭泓指尖一颤，手中的书落在了地上。他扶着书架不能自已，垂着头讲出了自己的过往：
“我曾经有个灵师朋友，她是我的青梅竹马，我们每天都去一片望不到边的湖畔上，将她的纸鸢和我的水鸟抛得很远，那个木制栈道旁边，有茫茫一片的芦苇，还有说不完的悄悄话。直到一天，我们吵架了，我叫了她一声蛮婆，这是对普通出身的灵师的一种蔑称。后来我再也没见过她，她给我留下了一封信，诅咒我‘骄傲会让我永远孤独’。她，是让我抱憾终身的姑娘，只可惜，我再也没见过她了。于是我才放下所有的成见，实现我的梦想，匡正我的错失。”
石俊林站在冯奭泓身后，挡住了月光：“我认可你，我和你一起实现这个梦想吧！”
没人能看得见冯奭泓的表情：“太好了，你这话让我很感动。我很需要你的认可，因为你也是普通出身，而且你不是因为我的身份而尊敬我，而是因为我的所作所为，不过我的梦想可能很难，让你我都变成别人眼中的怪胎，我不想你再遭受霸凌了。”
石俊林拍了拍胸脯，大义凛然地说：“一个汉子应该一身都是勇气，天不怕地不怕，更不怕什么霸凌。冯奭泓，我跟着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