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污浊的空气混合着地下特有的潮湿霉味,包裹着刚刚脱离“源墟”的紫霞与少年。脚下是没过脚踝的、缓慢流动的污水,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油渍与不明物质的诡异光泽。巨大的混凝土排水管道向两端延伸,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城市运转的沉闷轰鸣与水滴落地的回响,提醒着他们仍身处现代都市的庞大“肠道”之中。
然而,这看似原始的黑暗环境,却潜藏着来自高科技的致命威胁。
紫霞眉心的“曦核”微微发烫,灵魂深处持续传来那种被无形之物“扫过”的异样感,如同走在旷野中被狙击枪的瞄准镜反复锁定。大鹏的“谛听”协议扫描波,如同精密的雷达网,虽然因地下复杂结构与各种干扰而变得断断续续、不够清晰,却依旧顽强地渗透下来,试图捕捉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或生命特征。
少年的情况更糟。他体内属于“赝钥”的污染能量,以及眉心上那道由紫霞留下的、与“曦和”同源的“曦光印记”,在这种高强度的广谱扫描下,就如同黑暗中的两个微弱的信标,即便尽力收敛,也难免泄露一丝痕迹。他脸色紧绷,呼吸放得极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仿佛行走在布满感应地雷的战场上。
“不能停留,必须尽快移动,利用地下管网的复杂性和流动的污水干扰扫描。” 紫霞压低声音,她的“曦核”赋予了她更敏锐的能量感知和对环境的直觉。她能感觉到,某些扫描波在通过水流、金属管道或特定地质结构时,会发生衰减或折射,形成短暂的“盲区”。
她拉起少年,凭借着“曦核”对能量流动的细微感应,选择了一条扫描相对稀疏、且水流声稍大、能更好掩盖脚步声的岔道。两人如同两只受惊的鼹鼠,在迷宫般的巨型管道与检修通道中快速穿行,避开那些扫描强度明显较高的区域(通常是管道交汇处或靠近上方城市主干道的区域)。
但“天穹”的追捕,显然不止于被动的扫描。
就在他们穿过一条相对干燥的废弃支管时,前方拐角处突然传来细微的、不同于水流和风声的机械传动声,以及极其微弱的红色扫描光束一闪而过!
紫霞心中警铃大作,一把拉住少年,迅速闪身贴在一处管道凸起的支撑结构阴影后,屏住呼吸。
“是自动侦察器!别动,收敛所有能量!” 紫霞以极轻微的精神波动提醒少年,同时全力运转“曦核”,将自身散发的“曦和”波动压缩到最低,甚至模拟出周围岩石与污水的能量特征,试图与环境融为一体。这是她新获得的能力之一——初步的能量拟态与屏蔽。
少年也竭力压制体内冲突的能量,尽量降低生命体征。他眼中的空洞被警惕取代,紧紧盯着那两只缓缓靠近的“幽蛛”。
探测器在距离他们藏身处不到五米的地方停了下来,似乎捕捉到了什么极其微弱的异常。一只“幽蛛”抬起前肢,一根纤细的探针伸出,尖端闪烁着分析用的微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紫霞脑中灵光一闪!她记得“源墟”核心传递的部分古老知识中,有一种对“机械”与“能量”结构的、基于“曦光”短暂干扰技巧,并非破坏,而是制造一瞬间的能量频率紊乱,模拟出“自然能量涨落”的假象。
没有时间犹豫!她指尖凝聚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高度压缩的曦光,对着两只“幽蛛”中间的地面,轻轻一弹!
曦光没入潮湿的地面,并未爆炸,而是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激发出一圈极其微弱、频率却快速变化的淡蓝色能量涟漪,瞬间扫过两只探测器!
“幽蛛”的红色扫描光束猛地一阵紊乱,复眼中的数据流闪烁不定,仿佛遇到了强烈的信号干扰。它们停顿了大约两秒钟,探针收回,头部疑惑地转动了几下,似乎将刚才的异常归因为“地下不明能量扰动”或“设备短暂故障”。随后,它们恢复了之前的巡逻模式,转向另一个岔道,缓缓离去。
直到“幽蛛”的声响彻底消失在管道深处,紫霞和少年才松了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好险……你的新能力,很实用。” 少年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佩服。
“只是取巧,不能多用。” 紫霞摇摇头,“这种干扰很粗糙,对更高级的探测设备或者近距离扫描效果有限。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悟空他们,或者找到一个更安全的临时据点。”
她闭上眼睛,尝试调动“曦核”,不是向外感知威胁,而是向内、向灵魂深处那份与孙悟空之间,因前世羁绊与今生共患难而产生的、玄之又玄的感应与联系。之前力量微弱、心神混乱时难以清晰捕捉,此刻“曦核”初成,灵魂澄澈,这种感应变得清晰了许多。
她仿佛能“看到”一条极细极淡、却坚韧无比的金色丝线,从自己灵魂某处延伸出去,穿透层层岩石与混凝土,向着城市地下的某个方向蜿蜒而去。那丝线上,传来一种熟悉的、桀骜不屈、却又带着一丝疲惫与焦灼的波动——是悟空!他还活着,而且似乎也在移动,只是状态并不轻松。
“在那边!东北方向,距离……不好判断,但感应很清晰!” 紫霞睁开眼睛,指向排水管道的一个岔口,眼中燃起希望。
有了明确的方向,两人精神一振,再次踏上路途。这一次,紫霞在前方引路,依靠“曦核”对悟空感应的指引和对环境能量的细微把握,尽量选择安全且快捷的路径。少年则紧随其后,负责警戒后方和侧翼,他对于“赝钥”能量的感应,有时能提前预警某些带有“渊瞳”污染气息的危险。
果然,随着他们不断深入地下管网,周围环境开始出现异常。暗红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菌毯状物质,散发出与祭坛血光同源的、令人不适的气息。扭曲变形的小型水生生物尸体,体表覆盖着类似的暗红结晶。空气中弥漫的阴冷与绝望感也时隐时现,显然“渊瞳”透过江水的污染,已经渗透到了部分地下水域和潮湿环境。
他们甚至遭遇了几只被污染的、如同巨大变异老鼠般的生物袭击,这些生物双眼赤红,动作疯狂,不畏疼痛。紫霞以曦光凝聚成简单的光刃,配合少年用捡来的铁管附着微弱的能量进行攻击,才勉强将其击退,但过程也消耗了不少体力,并可能暴露了位置。
“污染在扩散……比预想的快。” 少年看着地上迅速消融的怪物尸体,脸色难看,“‘视’的力量,只要有一丝缝隙,就会像病毒一样蔓延。”
紫霞心中沉重,更加迫切地想要找到悟空。只有聚集力量,才能更好地应对这多方面的危机。
又经过一段曲折的跋涉,穿过一处废弃的、堆满杂物的泵站房间后,紫霞突然停下了脚步。那条金色丝线的感应,在此地变得异常强烈和清晰,仿佛悟空就在附近!
与此同时,她敏锐地捕捉到前方一条狭窄维修通道的尽头,传来极其微弱的、熟悉的声音——
“……李头儿,这边的信号干扰太强,无人机传回的画面全是雪花……”
“……坚持一下,孙先生刚才说这附近有他留下的标记,应该快到汇合点了……”
“……小心脚下,这鬼地方到处是那种红色苔藓,真邪门……”
是李慕星小队成员的声音!还有悟空!
紫霞心中一喜,正要出声呼喊,少年却猛地拉了她一下,示意她看向通道另一侧的上方通风口。
“还有埋伏!” 少年以唇语示意,眼中满是警惕。
紫霞瞬间冷静下来。是丁,大鹏的“谛听”协议既然能覆盖地下,发现悟空他们的踪迹也不奇怪。这很可能是“天穹”布下的监视点或诱饵!
她深吸一口气,对少年做了几个手势,示意他原地隐蔽,自己则收敛所有气息,将“曦核”的感知放到最大,如同最灵敏的雷达,仔细扫描周围每一个角落。
除了上方通风口的监视,她还感应到至少三个隐蔽的能量点,分别位于通道两侧的阴影和前方拐角后,与周围的污染能量混杂在一起,极难察觉。那能量特征冰冷而高效,绝非自然形成,也不同于“渊瞳”的污染,只能是“天穹”的伏兵!
悟空和李慕星他们,正朝着这个埋伏圈走来!
必须警告他们!但直接出声或使用能量波动,必然立刻暴露自己和少年,打草惊蛇。
紫霞眼神一凝,目光落在了通道墙壁上那些暗红色的污染苔藓上。一个冒险的计划在她心中成型。
她指尖再次凝聚起一丝曦光,但这一次,她没有试图干扰机械,而是将这点曦光极其小心地、分成数份,如同播种般,弹射向那些埋伏点附近的污染苔藓!
曦光与“渊瞳”污染能量天生相克。微量的曦光没入苔藓,立刻引发了剧烈的、但范围极小的能量冲突!处苔藓猛地爆发出不正常的暗红色光芒,并发出细微的“滋滋”,在昏暗的通道中显得格外刺眼!
这突如其来的、局部的污染能量异常波动,立刻被通道另一端正小心翼翼前行的悟空敏锐地捕捉到!
“有埋伏!散开!” 一声低沉而熟悉的厉喝骤然响起,带着金石之音,穿透了地下空间的沉闷!
紧接着,便是能量爆发、急促脚步声、金属碰撞与几声压抑的惊呼与闷响!战斗,在通道另一端瞬间打响!
紫霞知道,自己的预警成功了,但也彻底暴露了这片区域存在第三方(她)的介入。她和少年必须立刻做出抉择——是趁乱与悟空汇合,还是暂时撤离,以免陷入更大的混战?
而上方通风口的那道蓝色扫描光束,在下方战斗爆发的瞬间,骤然变得凝实而锐利,如同发现猎物的鹰眼,猛地锁定了紫霞和少年藏身的大致方向!
“被发现了吗……那么……” 紫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看向少年,“准备好,我们要‘主动’亮相了!”
她不再隐藏,周身腾起一层纯净的淡蓝色曦光,如同黑暗中突然点燃的火炬。战斗,而是为了——向悟空发出最明确的信号!
与此同时,在通道另一端的混战中,刚刚一棒扫飞一名伪装成污染怪物的“天穹”突击队员的孙悟空,似有所感,猛地转头,金睛如火,穿透混乱的能量光影与弥漫的尘埃,直直地望向了紫霞曦光燃起的方向!
四目,仿佛跨越了空间与阻碍,在危机四伏的地下战场,遥遥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