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听涛小筑”的过程,远比预想的平静,却也更加令人心生警惕。
玉枢子亲自操控“问道舟”,借助昆仑墟在虚空中的几处隐秘“驿站”进行短距折跃,避开了可能被“裁决者”系统或归墟力量重点监控的常规航道。整个过程无声无息,如同水滴汇入大海。临别时,玉枢子赠予孙悟空三人各一枚非金非玉的“同心佩”,声称此佩由“问道舟”同源玉髓所制,不仅能在一定范围内感应彼此安危,更内含一道微弱的“昆仑引路符”,若遇绝境且身处昆仑墟影响可及之处,或可引来一线微光指引。但他也郑重告诫,此行凶险,昆仑墟因上古盟约所限,无法直接介入人间事务过深,更多需靠他们自己。
“‘熵之眸’之事,老道会即刻回禀墟中长老会,并尝试从更古老的禁典中寻找线索。若有发现,会设法通过玉佩传递简讯。人间纷扰,务必小心。”玉枢子最后叮嘱道,青袍身影随着“问道舟”融入虚空涟漪,消失不见。
孙悟空三人,则经由昆仑墟掌握的一处极其隐秘、且受多重上古阵法保护的“界门”,悄然返回了人间。
落脚点并非繁华都市,而是位于西南某省交界处,一片被原始森林覆盖、人迹罕至的深山幽谷。这里是晚棠早年因缘际会秘密购置的一处“安全屋”,原本是她为自己和团队准备的、应对极端商业竞争的退路之一,位置隐蔽,设施齐全,且通过小李的黑客手段进行过物理和网络双重隔离。如今,成了他们重返人间的第一个据点。
时间,距离他们当初在“漫展事件”后离开,已过去近一个月。人间依旧喧嚣,网络信息爆炸,但对于孙悟空和紫霞(孙小空)的离奇“失踪”,热度虽因时间推移和资本干预有所下降,却并未完全平息。“史上最强沉浸式艺术?”“神秘武术演员与他的仙气女友?”诸如此类的标签和猜测,仍在一些小圈子和都市传说论坛中流传,被添油加醋成各种离奇版本。而天穹集团的触角,显然也从未放松过搜寻。
置身于安全屋简朴却坚固的水泥房间内,透过高倍加密的卫星网络连接外部信息流,三人才更真切地感受到“人间”这十几天来的暗流涌动。
“阿明最后那条讯息里提到的‘奇怪纹路的石头或木雕’,我让小李重点追踪了。”晚棠脸色凝重,指着屏幕上小李汇总的数据图表,“过去半个月,全球范围内,至少有十七起高额、匿名或通过复杂壳公司交易的‘民俗文物’或‘奇石怪木’收购案,目标物品的描述都含糊地指向‘古老纹理’、‘非自然形成图案’、‘疑似祭祀用品’。其中五起发生在国内,两起就在我们所在的省份。收购方极其谨慎,资金流向复杂,但最终都隐约指向几个离岸账户,而那几个账户……小李追溯发现,与天穹集团海外投资版图有若隐若现的关联。”
屏幕上滚动着一些偷拍或早年档案中的物品照片,有些是布满风化痕迹、刻着难以辨认符号的石板;有些是木质已近乎碳化、却保留着奇异螺旋纹路的残片;甚至有一张,是一件小型玉琮的图片,其表面阴刻的纹路,竟与小李在“熵之眸”信号中解析出的那个扭曲弧线标记,有五六分形似!
“他们在收集……可能与‘树’之纪元、或更古老文明相关的‘遗物’。”杨戬沉声道,天眼虽未全开,但司法天神对“异常物”的敏感让他立刻察觉到了这些物品可能蕴含的非同寻常,“目的何在?研究?激活?还是……献祭?”
紫霞盯着那些纹路,眉头紧锁,脑海中一些新的记忆碎片被触动,带来阵阵隐痛:“我感觉……有些纹路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这一世,是更早……它们似乎……是某种‘钥匙’的碎片,或者……‘路标’?”
“钥匙?路标?”孙悟空追问,“指向哪里?”
紫霞痛苦地摇摇头:“想不起来……只有一些混乱的感觉……黑暗、呼唤、还有……冰冷的吸引力。”
就在这时,小李突然低呼一声,调出了一个正在飞速刷新的社交媒体话题页面:“快看!‘西游主题沉浸式实景娱乐项目——‘再踏灵山’’,今天在几个一线城市同时启动内测招募!主办方是……‘天穹互娱’,天穹集团旗下全新的子公司!宣传语打着‘借助最先进的全息投影、神经交互与实体布景技术,重现西游取经之路,让玩家亲身体验神话之旅’!”
页面上的宣传视频光鲜亮丽,宏大的特效,精致的场景复原,甚至请来了几位当红明星s唐僧师徒,噱头十足。网络热度正在急速攀升。
然而,孙悟空、紫霞和杨戬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视频中几个一闪而过的“背景细节”——某个山洞布景的岩壁上,隐约雕刻着与之前那些收购品纹路相似的符号;某处“天庭”场景的穹顶浮雕中,掺杂了一些绝非传统中式神话的、充满几何美感和冰冷秩序感的图案;甚至在一幅展示“灵山”大雷音寺的概念图中,那巨大的佛像背后光影里,似乎隐藏着一个极其模糊的、多面体结构的轮廓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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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绝不是简单的娱乐项目。”孙悟空声音冰冷,“他们在用‘西游’做幌子,公然展示、甚至‘测试’某些东西!那些纹路,那些图案……”
“是在向‘懂行’的人释放信号?还是在用大众的参与和关注,为某种‘仪式’或‘实验’积累能量?”杨戬分析道,眼中银光微闪,“司法天……我以前处理过的某些涉及‘邪祭’或‘禁忌阵法’的案子,有时会利用大型公众活动聚集的生人气息和集体无意识能量。”
晚棠倒吸一口凉气:“如果真是这样,那参与内测的玩家岂不是很危险?”
“危险,或许不止对玩家。”小李快速敲击键盘,调出了“天穹互娱”的股权结构和近期动态,“这家子公司成立不到两周,资金注入庞大得惊人,而且……它的技术顾问团队名单里,有几个名字很可疑。我查了他们的公开论文和专利,研究方向涉及‘集体潜意识引导’、‘跨维度信息共振理论’、还有……‘基于神话原型的规则模拟与干涉’……这根本不是普通的游戏技术!”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天穹集团的行动,从暗处的搜寻收购,到明面上打着“西游”旗号的大张旗鼓,步步紧逼,且目标明确——直指神话核心与可能存在的古老遗泽!
“我们必须混进去。”孙悟空忽然道,目光锐利,“看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如果是陷阱,就砸了它。如果真有线索,或许能找到‘熵之眸’或另一枚‘种子’的踪迹。”
“太冒险了!”晚棠反对,“你们现在伤势未愈,身份又敏感,天穹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你们!”
“正因为身份敏感,才更要主动。”孙悟空道,“躲在这里,只能被动挨打。而且,他们搞出这么大动静,必然吸引了多方目光。天庭(或者说云图代理人)、还有其他可能察觉异常势力,说不定也会暗中关注。水越浑,对我们未必没有好处。”
紫霞握住孙悟空的手,眼神坚定:“我同意。我的记忆恢复需要契机,那些纹路和场景,或许能刺激我想起更多。而且,曦和之力对生机和‘仪式’能量比较敏感,或许能提前察觉不对劲。”
杨戬思索片刻,也点了点头:“此事若真涉及大规模生人安全与潜在规则异动,于情于理,我都应前去查探。或许能从中找到天庭……或云图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线索。”
见三人主意已定,晚棠叹了口气,知道劝不住:“好吧,那我负责外围支援和情报分析。小李,想办法弄到内测资格,至少要三个,身份要绝对干净,经得起查。猴子,你们得换个样子,‘孙小空’和‘紫霞’绝对不能露面。”
小李立刻开始行动,手指在键盘上舞成一片虚影:“没问题,棠姐。我用以前准备的几个‘深潜’身份,配合一些真真假假的网络痕迹和消费记录,短时间内应该能糊弄过去。至于易容……我认识一个地下手艺人,专门做高仿生面具和身份套件,只要钱到位,保证亲妈都认不出来,而且能一定程度模拟生物电信号,应付常规扫描。”
计划迅速制定。孙悟空、紫霞、杨戬将伪装成三名背景干净、对“西游”文化有深度研究和浓厚兴趣的“高端体验玩家”,通过小李伪造的资格申请和“内部渠道”打点,尝试混入“再踏灵山”位于海市的首个内测场地。
三天后,一切准备就绪。
深夜,安全屋的地下密室。小李带来的手艺人已经离开,留下了三套近乎完美的伪装。孙悟空变成了一个气质沉稳、面容略带沧桑的中年学者模样;紫霞则化身一位温婉秀丽、带着书卷气的年轻女研究员;杨戬的伪装最麻烦,需要彻底收敛神光、改变形体,最终化作一个身材高大、表情严肃、仿佛退役军人的硬汉形象。三人佩戴上特制的生物电模拟颈环和经过小李改造、内含微型反侦察符文的通讯耳钉。
“记住,内测为期三天,地点在海市郊外一个刚建好的大型实景基地,完全封闭式管理。进去后,所有个人通讯设备都会被收走,内部通讯受限。我会尽量在外围保持一个非常隐蔽的数据链路,但信号可能很差。耳钉有紧急求救和一次性的短距信息爆点功能,非万不得已不要用。”晚棠再三叮嘱,眼眶有些发红,“一定……要小心。”
孙悟空拍了拍她的肩膀,没说话。紫霞给了她一个拥抱。
三人走出安全屋,融入山林夜色,朝着最近的城市交通点潜行而去。他们将分别乘坐不同的交通工具,以不同的路线和身份,在明天清晨抵达海市,然后汇合,前往那个名为“灵山幻境”的实景基地。
然而,就在孙悟空独自穿行于寂静的省道边缘,等待接应车辆时,他佩戴的那枚昆仑墟“同心佩”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并传递来一段极其简短、仿佛跨越了遥远距离和重重阻隔才抵达的、断断续续的神念讯息:
讯息戛然而止,玉佩温度迅速恢复正常。
孙悟空心头一凛。玉枢子的警告来得正是时候,却也让他对即将踏入的那个“灵山幻境”,产生了更深的戒备。
“织梦”与“篡忆”……“幻境非幻”……
难道,“再踏灵山”不仅仅是一个实景娱乐项目,更可能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针对参与者意识与记忆的……大型“梦境牢笼”或“认知改造场”?
而天穹集团,在其中扮演的,究竟是主导者,还是……被利用的合作者?甚至,他们是否已经与“熵之眸”的势力,产生了某种联系?
夜色愈深,前路未明。伪装下的齐天大圣,握紧了掌心,金眸在夜色中闪过一丝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