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眼睛在粘稠的黑暗中逼近,那不成形体的轮廓如同噩梦的实体,散发着令灵魂冻结的恶意与混乱。断断续续的意念碎片持续冲击着孙悟空的意识:
“光……灼痛……寂静……才是永恒……同化……加入……”
每靠近一分,孙悟空就感觉自身的“存在感”被削弱一分。不仅是对抗“死寂同步”变得更加困难,就连维持那缕微弱的“曦和印记”韵律都开始剧烈波动,仿佛随时会被这纯粹的、充满浊气气息的“憎光”意志所扑灭。
“你……是什么东西?”孙悟空强忍着灵魂层面的不适,嘶哑地问道。他试图从对方那混乱的意念中捕捉有用的信息。
“东……西?”暗影的意念似乎滞涩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尖锐的混乱杂音,“我……曾是……星辰……是山河……是咆哮……是低语……然后……静……潭……吞噬……消化……只剩……憎恨……光……尤其……是那种……火……不灭的火……”
星辰?山河?孙悟空心中一动。难道这怪物,是某种被“静思潭”捕获、消化、并扭曲了的……天地灵物或古老存在的残骸?因其本身蕴含的某种特性(比如曾经辉煌或充满生机),与“静思潭”追求的“绝对死寂”产生了剧烈冲突,最终被折磨成了这副只剩下憎恨光芒(尤其是曦和之火)的扭曲模样?
“你也……恨这‘静’?”孙悟空试探着问,同时全力稳住心神,不让那“曦和印记”的韵律熄灭。
“恨?不……我爱……静……”怪物的意念矛盾而扭曲,“静……是归宿……是安宁……但光……唤醒……痛……记忆……不该……有记忆……不该……有‘不同’……你……身上……有那‘不同’的火……熄灭它……或者……变得……和我们……一样……”
话音未落,那暗影轮廓猛地加速“流淌”,数条由粘稠黑暗凝结而成的、末端闪烁着暗红光芒的触手,如同毒蛇般疾射而出,直取孙悟空!攻击并非物理冲击,而是一种更直接的、针对灵魂与存在本质的“侵蚀”与“涂抹”,要将孙悟空身上那点“曦和印记”带来的“不同”彻底抹去,将他拖入与自己一样的、永恒憎恨光芒的死寂之中。
孙悟空汗毛倒竖!他此刻被锁链禁锢,力量被封,能动用的只有那缕微弱的曦和韵律和残存的意志。躲闪?几乎不可能。
只能硬抗!
他低吼一声,不顾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将全部心神与那曦和韵律共鸣,试图在自身周围构筑一层薄薄的、蕴含着“不灭”与“余烬”意味的精神屏障。
“嗤——!”
暗影触手撞上精神屏障,发出如同冷水滴入滚油的声响。孙悟空的精神屏障剧烈颤抖,瞬间布满了裂痕。那暗影触手上蕴含的憎恨与混乱意念,如同无数细针,穿透屏障的缝隙,狠狠刺入他的意识!
剧痛!比肉身伤害强烈千百倍的、直接作用于“自我认知”的痛楚!
孙悟空眼前发黑,感觉自己仿佛要被撕裂成无数碎片,每一片都在尖叫、在诅咒、在朝着那无边的死寂滑落。脚下“地面”的死寂脉动也趁势加强,内外夹击,要将他彻底同步、吞噬。
“完了……”一丝绝望掠过心头。实力的差距太大了。这怪物即便只是静思潭消化后的残渣,其本质也远非此刻重伤濒死的他能抗衡。
然而,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黑暗与憎恨彻底淹没的千钧一发之际——
灵魂深处,那点被他小心翼翼守护的、紫霞的真灵光点,突然毫无征兆地……跳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微弱的共鸣,而是一次清晰有力的、仿佛心脏搏动般的“跳动”!
随着这一下跳动,一股虽然依旧微弱、却远比之前精纯凝练的紫色霞光,如同被挤压到极致的泉水,猛地从真灵光点中喷涌而出!这股霞光并不向外扩散攻击,而是瞬间融入孙悟空那濒临崩溃的精神屏障,融入他竭力维持的曦和韵律之中!
奇迹发生了。
原本布满裂痕、即将瓦解的精神屏障,在被这股新生霞光注入后,那些裂痕瞬间被流淌的紫金色光芒弥合、加固!屏障的性质也发生了微妙变化,不再仅仅是“不灭的余烬”,更多了一种“破晓前的坚守”与“燃烧殆尽的绚烂”的复杂意境。
那暗影触手再次撞击在加固后的屏障上,这一次,发出的却是“滋啦”一声仿佛烙铁烫肉的锐响!暗影触手如同被真正的火焰灼伤,猛地缩回,其末端的暗红光芒都黯淡了几分!
怪物发出了痛苦的、混杂着愤怒与惊惧的嘶鸣:“不……不可能……这火……更纯粹……更……可恨……为什么……还在……燃烧?!”
孙悟空自己也震惊不已。紫霞的真灵……居然在关键时刻,主动释放出力量援助?而且这力量,明显比之前精纯、强大得多!难道是因为持续受到“曦和印记”韵律的滋养,以及方才面临绝境时的生死刺激,让她残存的真灵发生了某种……进化?或者说,是那深埋在她本源中的、属于曦和的力量碎片,被进一步激活了?
来不及细想,机会稍纵即逝!
趁着怪物受挫、攻势稍缓的瞬间,孙悟空强提一口气,不再单纯防守。他将那融合了新生紫霞霞光与自身曦和韵律的力量,不再用于维持屏障,而是全部凝聚于被锁链禁锢的右手食指指尖!
指尖之上,一点微弱却无比凝聚的、暗金为底、内蕴紫红流光的“火星”悄然亮起。这火星没有高温,却散发出一种奇异的“存在感”,一种与周围死寂黑暗、憎恨混乱截然相反的、“我就在这里,我就要燃烧”的倔强意志。
他朝着那暗影怪物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将这点“火星”……弹了出去!
没有浩大声势,火星如同萤火,飘飘悠悠地飞向黑暗。
然而,就在这“火星”脱离孙悟空指尖,完全暴露在静思潭环境中的刹那——
整个“静思潭”暗,仿佛被投入巨石的死水,骤然沸腾起来!
不是温度的沸腾,而是“存在状态”的剧烈扰动!那无处不在的死寂脉动瞬间紊乱、加速,发出低沉而愤怒的轰鸣!脚下的“地面”剧烈起伏,仿佛某种庞然巨物被打扰了安眠!
而那点小小的“火星”,成了这沸腾黑暗中唯一异质的“锚点”。它所过之处,黑暗如同畏惧般退避、扭曲,却又被其蕴含的“不同”本质所吸引、试图扑灭。
暗影怪物发出了惊恐万分的尖啸,它似乎对这“火星”蕴含的力量感到极度恐惧,疯狂地向后退缩、试图融入更深的黑暗。
但“火星”仿佛有灵性一般(或许是融合了孙悟空与紫霞的共同意志),锁定了怪物身上那最浓郁的一团憎恨与混乱之源,速度陡然加快,如同流星,一闪而逝,没入了那扭曲轮廓的中央!
“不——!!!”
凄厉到极点的意念嘶嚎爆发!
暗影怪物的轮廓猛地僵住,随即开始疯狂地扭曲、膨胀、收缩!其内部的暗红光芒与混乱意念剧烈冲突、爆炸!紫金色的火星在其中顽强燃烧、蔓延,如同在油污中点燃的烈火!
“为什么……要醒……为什么……要痛……静……我要静……”怪物的意念在快速崩溃、消散,最后只剩下无尽的迷茫与哀嚎。
几息之后,“砰”的一声闷响,那团扭曲的暗影如同被戳破的气泡,彻底炸开,化作无数黯淡的黑色光点,迅速被周围沸腾的黑暗吞噬、同化,再无痕迹。
静思潭的沸腾渐渐平复,但那无处不在的死寂脉动,似乎变得更加……“警惕”了?如同受伤的野兽,在黑暗中无声地龇牙,却暂时没有再次发动攻击。
孙悟空脱力般瘫软下去(尽管被锁链拉着),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灵魂的剧痛。刚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他和紫霞真灵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所有“异质”力量。
但值得。
他活下来了。而且,他验证了两件至关重要的事:
第一,紫霞的真灵在复苏,在变强,甚至能主动援助,这是比任何力量都重要的希望之火。
第二,这“静思潭”并非铁板一块。它内部囚禁、消化着各种“异质”,这些异质在扭曲后,反而可能成为打破这里“绝对静寂”的潜在突破口。那暗影怪物虽然被消灭,但它崩溃时释放的混乱波动,明显对静思潭本身的“秩序”造成了短暂的干扰。
“看来……这里不只是牢房,还是个……‘消化炉’和‘废料场’。”孙悟空喘息稍定,眼中闪过思索的光芒,“天庭和灵山,把不好处理、又不想彻底毁灭的‘变量’和‘禁忌’,都扔到这里,让这鬼地方慢慢磨灭、同化……嘿嘿,好算计。”
他感受着灵魂深处,紫霞的真灵在释放力量后似乎又陷入了沉眠,但那种“坚实”与“活力”的感觉并未减弱,反而像是经过一次淬炼,更加凝练了。而那缕“曦和印记”的韵律,虽然微弱,却更加清晰地烙印在他和紫霞的共鸣之中。
“得想办法……找到更多这里的‘异质’,或者……找到这‘静思潭’本身的‘节点’或‘弱点’。”孙悟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重新燃起斗志,“不能一直被动挨打。紫霞,你再坚持坚持,等俺老孙……摸清这鬼地方的底细。”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脚下那“地面”的脉动,在平息之后,似乎朝着某个方向……微微“流淌”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地“指引”或“驱赶”?
与此同时,极远处的黑暗中,隐约传来了更多的、细碎的、充满痛苦与疯狂的“低语”声,此起彼伏,仿佛刚才的动静,惊醒了这潭底更多沉睡(或囚禁)的“东西”。
孙悟空心中一凛,看向那脉动指引的方向,又侧耳倾听那些渐渐清晰的疯狂低语。
前路未明,危机四伏。但这一次,他不再只有绝望。
他有一缕不肯熄灭的魂火,有一颗逐渐苏醒的真心。
还有这满潭的“邻居”,或许……也能成为打破僵局的“钥匙”?
初战告捷,魂火显威;暗影溃散,潭底惊变。孙悟空于绝境中窥得一线生机与策略,紫霞真灵意外成长。然静思潭深处,更多诡异低语苏醒,脚下的脉动亦似有所指引。是走向更深的囚牢与危险,还是寻获破局之机?这趟被迫的“潭底探索”,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