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荒漠的寒风在岩壁间穿梭，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岩壁下的营地早已熄灭了所有明火，只有几盏调节到最低亮度的红外夜视仪指示灯，在绝对的黑暗中如同微弱的鬼火，标志着哨兵的位置。
陈末坐在指挥车里，腿上摊开着那张古老的地图，手指无意识地在“锈蚀平原”区域摩挲。车载电台的耳机里，传来的是经过“清晰信道”附魔放大器过滤后、异常清晰的背景噪音，以及各个哨位每隔十五分钟一次的、极简短的“平安”回报。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与岩壁高点那个“哨兵之眼”的微弱链接上。不需要亲自凑在目镜前，只要集中精神，通过晶片与望远镜内部“鹰眼”纹路的共鸣，他就能获得一个模糊但超越常人视野的“俯瞰感”——如同在心灵之眼中展开了一幅对比度增强、细节放大的黑白地形图。范围有限，大约只能覆盖营地正面五到八公里的扇形区域，且极度消耗精神，无法持久，但这已是革命性的优势。
秦虎报告的、在西偏南方向发现的移动光源，早已超出了这个范围的边缘，消失在地平线之后。但陈末不敢有丝毫松懈。“秃鹫”的侦察兵，很可能已经像嗅觉灵敏的鬣狗，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猎食本能，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摸了上来。
“哨兵二号报告，三点钟方向，七百米处，碎石坡有异常声响，类似小石块滑落。持续观察中。”耳机里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冷静的声音，是布置在最外层暗哨的一名老兵。
陈末精神一凛，立刻将感知更多地投向那个方向。在“哨兵之眼”的心灵视野中，那片区域只是模糊的灰度阴影，但当他将精神聚焦时，似乎能“感觉”到那里空气流动的细微紊乱，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属于岩石或夜行动物的“热量轮廓”？很模糊，几乎像是错觉。
“收到。继续观察，不要暴露。所有单位注意，三点钟方向可能出现接触。”陈末按住通话键，声音平稳地通告全频道。
几乎是同时，布置在碎石坡缓坡上的一个简易绊发预警装置——用细铁丝连着几个空罐头盒——发出了极其轻微、但在寂静夜里对哨兵而言清晰可辨的“咔哒”声！
来了！而且很专业，差点就避开了预警装置！
“刚哥！”陈末低呼。
“听到了！”赵刚的声音从附近一个依托岩石构筑的机枪掩体后传来，冷硬如铁，“老鼠出洞了。各小组，按预定方案一，放近打。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开火。狙击组，报告目标。”
“狙击一组锁定，两个热源，移动缓慢，利用岩石掩护。距离六百米。”
“狙击二组锁定，一点钟方向延伸，还有一个，可能是观察手或侧翼掩护。距离五百五十米。”
对方果然派出了侦察尖兵，试图摸清营地虚实。人数不多，但行动谨慎老辣。
陈末深吸一口气，将精神从“哨兵之眼”上收回，那种俯瞰感瞬间消失，只剩下漆黑的夜色和耳机里清晰的呼吸声。他信任赵刚的安排。现在，是检验那些附魔武器和连日准备的时刻。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风依旧在吹，掩盖了绝大多数细微声响。但训练有素的耳朵能分辨出，那不同于风声的、极其轻微的沙砾摩擦声，正从三点钟方向，缓缓地、试探性地向营地靠近。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
对方停住了。似乎在评估，在犹豫。营地完美的静默和黑暗，显然让他们感到了不安。
“噗——”
一声轻微得如同叹息的枪响，打破了夜的死寂！是装了消音器的狙击步枪！
“狙击二组报告，击伤观察手右肩，目标倒地，未致命。其余目标受惊，但未暴露确切位置。”狙击手冷静的声音传来。
这一枪，是故意的。示警，也是引诱。让对方知道已经被发现，但又不致命，制造混乱和压力，逼迫对方做出反应。
果然，短暂的死寂后，三点钟方向猛地爆发出急促的、压抑的呼喊和金属碰撞声！对方显然没料到在这么远的距离、这么黑暗的环境下会被精准狙击！
“打！”
赵刚的怒吼如同惊雷！
刹那间，岩壁防线上，三个预先设定的火力点同时开火！不是漫无目的的扫射，而是经过测算的、覆盖性的短点射！枪口焰在黑暗中一闪即逝，但子弹却如同长了眼睛般泼洒向敌人可能藏匿的区域！
最令人震撼的是那挺被陈末附魔过的轻机枪的咆哮。射速似乎比以往更加稳定、连贯，“咚咚咚”的沉闷响声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子弹打在远处的岩石上，溅起的火花格外明亮，崩落的石屑也明显更多！操控机枪的老兵甚至低呼了一声：“稳！真他娘的稳！”
几乎是机枪开火的同时，两点钟方向的一处岩缝中，另一名手持附魔狙击步枪的射手，捕捉到了一个仓皇后撤、试图寻找新掩体的黑影。他屏住呼吸，扣动扳机。
“砰！” 这一次没有消音，清脆的枪响在夜空中格外突兀。
“狙击一组报告，命中目标躯干，目标倒地不起。”
干净利落！附魔后的狙击枪，在射手感觉中，扳机力度、枪身后坐、乃至子弹飞出后那细微的弹道感知都更加清晰一致，让这原本在紧张黑暗中难度极高的一枪，变得仿佛练习般顺畅。
突如其来的精准而凶猛的火力，显然完全打懵了这支前来试探的侦察小队。他们预期的可能是仓促的、盲目的反击，或者是惊慌失措的逃跑。但此刻遭遇的，却是有序、致命、仿佛早有准备的迎头痛击！
“撤退！快撤！” 黑暗中传来嘶哑的、带着惊恐的吼叫，用的是某种粗鄙的方言俚语。
残余的黑影开始不顾一切地向后狂奔，甚至顾不上拖拽伤员。
“想跑？王虎！带你的近战组，从左翼绕过去，截住他们！要活的！” 赵刚厉声下令。
“明白！” 王虎早已等得心急火燎，低吼一声，带着三名同样手持附魔近战武器的精锐队员，如同潜伏已久的猎豹，从岩壁下一处隐蔽的缺口悄无声息地窜出，借助地形的阴影，快速向左前方迂回。
他们的速度极快，脚步轻盈，手中经过“锋锐”附魔的砍刀和斧头在微弱的星光下不见反光，却散发着冰冷的杀气。王虎感觉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不是因为激动，而是源于对手中武器的绝对信任。那刀，仿佛成了他手臂的延伸，对力量的反馈清晰而直接。
溃退的“秃鹫”侦察兵只剩下四五人，仓皇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侧翼包抄而来的死神。当他们冲下一道干涸的沟壑，以为暂时安全时，王虎四人如同从天而降，堵在了前方！
“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王虎按照事先的交代，用尽力气吼道，同时将手中砍刀一挥，刀锋划破空气，发出短促尖利的嘶鸣。
那几个“秃鹫”士兵惊骇欲绝，下意识地举枪。但在如此近距离、对方以逸待劳的情况下，他们的动作在王虎眼中显得笨拙而缓慢。
“杀！” 王虎没有留情，对方举枪就意味着死战。他怒吼着，一个箭步上前，手中砍刀带着全身力气和附魔的锋锐，斜劈向最前面一个敌人的枪管！
“嚓！”
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响起！那支自动步枪的枪管连同部分机匣，竟被这一刀生生劈断！火星四溅中，那名“秃鹫”士兵目瞪口呆，看着手中变成废铁的武器，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王虎紧跟的一脚踹中小腹，惨叫着滚倒在地。
另外三名队员也同时扑上，附魔武器对上仓促格挡的普通枪械或匕首，结果毫无悬念。刀光斧影闪过，伴随着骨骼碎裂和濒死的闷哼，两名敌人瞬间毙命。最后一人吓得魂飞魄散，扔下武器，高举双手跪在了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战斗在短短两三分钟内结束。除了跪地投降的一人和一开始被狙击枪击伤倒地的观察手，这支前来试探的“秃鹫”侦察小队全军覆没。而我方，仅有王虎小组一名队员在格挡时手臂被流弹擦伤，可谓完胜。
岩壁营地亮起了几盏强光手电，光束交叉，照亮了沟壑中的战场。赵刚带着人下来清扫，确认战果。王虎将那个吓破胆的俘虏和被狙击手打伤的观察手拖到一起。
陈末也走了过来，看着地上断裂的枪械、敌人扭曲的尸体，以及己方队员手中那些沾染了血迹却依旧寒光湛湛的附魔武器，心中五味杂陈。胜利带来了短暂的安心，但更多的是一种沉重的真实感——与同类的血腥厮杀，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开始了。
他走到那个受伤的观察手旁边。这是个瘦削的年轻人，脸色惨白，右肩血肉模糊，但眼神中却带着一股蛮横和不服输的狠厉，即使被俘，也死死瞪着陈末。
“你们是‘秃鹫’的人？”陈末蹲下身，平静地问。
年轻人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没说话。
赵刚走过来，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肩膀上，用力碾压。年轻人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额头上冷汗涔涔。
“老子问话，最好老实回答。不然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赵刚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是是秃鹫团” 年轻人终于忍受不住，嘶声道，“我们我们是第三斥候小队”
“你们主力在哪？有多少人？装备怎么样？”陈末继续问。
年轻人眼神闪烁，似乎还在犹豫。赵刚脚下又加了一份力。
“啊——！我说！主力在在东边十五公里外的‘老矿坑’扎营！有有五辆重卡，三辆装甲改装车，还有七八辆越野摩托！人人大概有六十多个！有重机枪，火箭筒也有几具！” 疼痛和恐惧让他像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团长叫‘屠夫’，他他让我们出来探路，找找有没有肥羊”
六十多人，装甲车，重武器实力远超之前的估计！
“为什么要袭击之前那个营地？”陈末追问。
“他们他们不肯交出物资和女人团长就下令杀了”年轻人声音低了下去。
陈末和赵刚对视一眼，眼中寒意更盛。
“刚哥，把俘虏带回去，分开看押，仔细审问，核对信息。”陈末站起身，对赵刚道，然后又看向秦虎，“秦队，加强侦察，重点关注东边‘老矿坑’方向。另外，派人清理战场，把能用的武器弹药收集起来，尸体埋了吧。”
“是！”
初次的交锋，以己方几乎零伤亡的完胜告终。附魔武器的威力得到了实战验证，防御布置和战术应对也堪称完美。营地里，虽然气氛依然凝重，但一种微弱的、名为“信心”的东西，在战士们眼中悄然滋生。他们证明了，自己并非待宰的羔羊。
但陈末心中没有多少喜悦。他看着东方渐亮的天际，那里，“秃鹫”的主力正在巢穴中等待斥候的回报。而当他们得知一支斥候小队有去无回时，暴怒的“屠夫”会做出何等反应？
短暂的胜利，或许只是拉开了更惨烈战争的序幕。
黎明的微光，照亮了沟壑中尚未干涸的血迹，也照亮了前路上更加浓重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