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手电的光柱在冰冷的金属车架和林晓苍白惊恐的脸上晃动，映照出黑牙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怀疑。围拢过来的幸存者们窃窃私语，目光在奇特的自行车和陈末之间来回扫视，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捡的？”黑牙嗤笑一声，粗糙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冰冷的车把上，“在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能捡到这么…结实的玩意儿？你当老子是三岁小孩？”他围着自行车踱步，像打量猎物一样审视每一个焊接点、每一寸异常坚固的车架，“这玩意儿，看着可不像废弃堆里的货色。说！到底从哪儿弄来的？养护站里还藏了什么好东西？”
他的几个手下也逼近一步，隐隐形成合围之势，手按在腰间简陋的武器上，威胁意味十足。小风被这阵势吓得往林晓怀里缩了缩，发出压抑的啜泣。
陈末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一个回答不好，别说保不住车，恐怕连刚救回来的林晓和小风都会受牵连。硬抗肯定不行，黑牙人多势众，而且毫不讲理。必须借助规则，借助…更高层面的力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越过黑牙凶狠的脸，投向车队前方那辆改装过的、象征着权力中心的指挥车。他知道，老周一定在看着。
“黑牙哥，”陈末开口，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和后怕，“车，确实是在养护站一个废弃工具房里找到的，可能是以前养路工自改的。当时情况紧急，怪物就在外面，我只来得及把这能移动的东西推出来。”他半真半假地解释，重点强调当时的危急，“至于好东西…那里除了锈铁和吃人的怪物，还有什么？我们差点就回不来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其他幸存者，提高了音量，不仅是对黑牙，更是对所有人说：“我冒险进去，是因为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我相信不止我一个人听到了！那可能是个陷阱，但也可能是一条命！现在，人我救回来了，车也带出来了。这车是古怪，但它能跑，能载人，现在这世道，多一个能动的轮子，对我们整个车队有没有坏处？”
这话引起了一些低低的议论。确实，那哭声很多人都听到了，陈末的行动虽然鲁莽，但结果是带回了两个活人。在末世，人口本身就是一种稀缺的、带有希望色彩的资产。而那辆看起来就很不寻常的自行车，如果能增加车队的机动性…
黑牙脸色阴沉，他当然听出了陈末话里的意思——把个人行为拔高到了“为了车队”的层面。他更不爽的是，陈末似乎想绕过他，寻求更上层的认可。“少他妈给老子戴高帽！车队有车队的规矩！来历不明的东西，谁知道会不会惹来麻烦？这车，先交出来，检查清楚了再说！”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抓车把。
“够了。”
一个沉稳、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瞬间压住了现场的嘈杂。
人群分开一条通道，老周缓缓走了过来。他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眼神却锐利如鹰，先扫了一眼惊魂未定的林晓和小风，目光在他们明显的伤痕和破烂的衣物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才落到那辆自行车上，最后，定格在陈末脸上。
“人没事就好。”老周对林晓和小风微微颔首，算是认可了陈末救援行为的价值。然后他看向黑牙，“黑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眼下这光景，能带着活人、骑着能用的家伙从那种地方出来，是本事。”
黑牙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在老周平静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不甘地瞪了陈末一眼。
老周走到自行车旁，伸出粗糙的手指，轻轻敲了敲车架，发出沉闷坚实的回响。他又摸了摸那特制的轮胎和看起来就十分牢固的传动结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思索。他活了大半辈子，和各种机械打交道，却从没见过工艺和设计如此…精炼而奇特的东西，尤其是在一辆“自行车”上。这绝非常规产物。
但他没有追问细节。末世里，谁都有不想说的秘密，过分探究底细，往往意味着麻烦。
“车，你先用着。”老周最终对陈末说道，语气不容置疑，“能多带两个人，是好事。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严肃，“陈末，你这次擅自行动，惊动了未知风险，也是事实。功过相抵。以后再有类似情况，必须先报告，听从统一指挥。车队是一个整体，个人的勇猛，不能用集体的安全来赌。明白吗？”
这番话，既肯定了陈末的成果，保下了他的车，也敲打了他不守规矩的行为，更是在众人面前重申了队伍的纪律，维持了平衡。
陈末心中暗松一口气，知道这一关暂时过去了，连忙点头：“我明白，周叔。下次一定注意。”
老周“嗯”了一声，又看了一眼自行车，补充道：“这车…看起来不一般，你好生用着，或许关键时刻能派上大用场。黑牙，安排两个人，帮他们把伤口处理一下，安顿下来。”
“是，周叔。”黑牙悻悻地应道，狠狠剜了陈末一眼，眼神里的贪婪并未消退，反而因为老周的介入和这辆车的“特殊性”被公开承认，而变得更加灼热。他知道，现在明抢是不行了，但这笔账，他记下了。这小子的运气，还有这辆怪车，他迟早要弄明白。
危机暂时解除。陈末在林晓和小风感激的目光中，推着这辆已成为焦点的自行车，跟着一个被指派来的、面色冷漠的队员，走向车队中后方临时划定的安置区域。他能感觉到，背后有无数道目光跟随着他，有好奇，有羡慕，有感激，但更多的，是黑牙那伙人毫不掩饰的觊觎和算计。
他知道，老周的出面只是将矛盾暂时压了下去。怀揣异宝，又显露了与众不同之处，在这残酷的末世车队里，他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未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
但至少，他活过了今晚，还救下了两个人，并且，真正感受到了那个“升级系统”所带来的、改变命运的惊人潜力。他需要时间，需要更多的“材料”，来让自己和这微弱的希望之火，在这条绝望的公路上，燃烧得更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