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雅乐司地下乐宫的森严“礼乐枷锁”之力被强行打破的余波,如同一声沉闷的巨钟轰鸣,虽已停歇,但那震荡却深深烙印在守印者三人的神魂与肉身之上。悦来客栈那间熟悉的客房,此刻仿佛成了一个巨大的药炉,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由数十种草药混合熬煮后形成的苦涩气味,其间又夹杂着墨锭被特殊手法炙烤后散发的奇异焦香,以及一丝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血腥与内力过度透支后的虚浮气息。
李宁赤裸的上身几乎被层层叠叠的洁净麻布包裹,新添的伤口远不止爪痕那般简单。与“礼法石卫”的硬撼,被那扭曲乐章直接冲击心神,尤其是最后强行引动“义”之刚烈冲破音律枷锁的反噬,在他强健的体魄上留下了纵横交错的暗红色印记,有些地方皮肉翻卷,深可见骨,边缘泛着不祥的青黑色泽,那是被高度凝练的“秩序”之力侵蚀后,又遭戾气反冲留下的复杂创伤。即便有“守”字铜印那深沉内敛的光芒在伤口下隐隐流转,不断灼烧驱散着异种能量,愈合的速度也缓慢得令人心焦。他闭目盘坐,每一次悠长而沉重的呼吸,都带动周身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额角青筋跳动,大滴的冷汗顺着紧绷的脸颊滑落。他的眉头死死拧紧,不仅因为身体上那如同被无数烧红钢针反复穿刺的剧痛,更因为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乐宫中那冰冷、僵化、试图将活人变为傀儡的恐怖力场,以及最后时刻,那承载着“礼”之精神的玉琮在脱离桎梏瞬间所发出的、混合了解脱与悲怆的嗡鸣。断文会的手段,一次比一次更接近文明与秩序的根基,这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压力。
窗边,季雅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仿佛所有的血色都已被连日的殚精竭虑抽干。她倚在窗棂旁,膝上的《文脉图》依旧摊开,但帛书上那代表金陵文脉的淡金色光流网络,此刻在她眼中却显得有些模糊不清,这是精神力严重透支的迹象。她的指尖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微颤,轻轻拂过图卷。城北区域,那片原本被暗红色“礼崩乐坏”之气笼罩的明黄色光域,此刻确实清明了许多,一种庄重而和谐的淡金色正缓慢而坚定地取代之前的混乱与压抑,象征着“礼”之玉琮的归位与初步净化。然而,她的指尖却无法在那片区域停留片刻慰藉,而是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着,缓缓移向了图卷的东南方向。
那里,一片原本应呈现出生机勃勃、温和滋润的翠绿色光域,此刻正被一种极其诡异的、令人心悸的灰败色调所浸染。这灰败并非死寂,而更像是一种……“病态”。翠绿的光流不再顺畅地滋养四方,而是变得凝滞、粘稠,光流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如同腐烂霉菌般的黑绿色斑点,这些斑点不断蠕动、增殖,散发出一种混合了草药变质、伤口化脓、以及生命无力衰朽的腐朽气息。光域的核心,隐约可见一些象征“生长”、“调和”、“治愈”的符文虚影,但这些符文此刻都显得黯淡无光,甚至扭曲变形,透着一股“仁心蒙尘,济世成殇”的悲凉与不祥。一股微弱却无孔不入的、令人心神倦怠、生命力仿佛都在悄然流失的衰弱感,即使隔着《文脉图》也能隐隐传来。
“‘仁’字玉璧……”季雅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身心俱疲下的沉重无力感,她抬起手,用力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连续破解邪阵、抵御魔音、尤其是最后协调文脉引导玉琮归位,几乎耗尽了她的心力,“……图示反应很异常,玉璧本身的力量似乎在,但其根源……那片象征‘医者仁心’、‘生生不息’的文脉区域,正在被一种极其阴损的‘病气’和‘衰败’之力污染。” 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继续道,“那片区域,历史上是金陵城着名的‘杏林故地’,汇聚了多家百年药铺、善堂,以及前朝一位被誉为‘仁医’的圣手故居遗址。是‘仁’之力在滋养生命、救死扶伤这一面的集中显化之地。” 她看向盘坐疗伤的李宁和正在小心调配安神药膏的温馨,眼中充满了深切的忧虑,“断文会这次……恐怕是要对‘仁’本身下手,要扭曲‘医者父母心’的慈悲,将其变为散播疾病、催生绝望的温床。”
温馨正坐在一张小几前,面前摆放着几个小巧的白玉钵盂,里面是不同色泽、散发着或清凉或温润气息的药膏。她手持一枚温润的青玉杵,正极其专注地、顺时针缓缓研磨着其中一钵淡绿色的药膏,动作轻柔而稳定,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她的脸色同样不佳,眼底有着浓得化不开的疲惫青影,雅乐司中持续以“鸣”字金铃对抗扭曲乐律,并最终冒险引导一丝自然“和”音冲击枷锁,对她的心神损耗极大。然而,她的眼神却异常沉静,甚至比之前更多了一份历经劫难后的通透与坚韧。听到“杏林故地”和“仁医”二字,她研磨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目光掠过季雅苍白的面容,又落在李宁那布满伤痕、因痛苦而紧绷的背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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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爱人之心,恻隐之始也。”温馨轻声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仿佛她手中那钵正在研磨的药膏所散发出的清凉气息,“姐姐的手札里,曾用朱笔重重圈注过这位前朝‘仁医’的事迹。说他不仅医术通神,更重医德,常言‘医者,意也。善医者,先医其心,而后医其身。’若‘仁’之力在此地被污,变为散播病痛之源……” 她没有说下去,但手中那轻柔的研磨声,却仿佛重重敲在季雅和李宁的心上。那种后果,光是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当救死扶伤的圣地变为孕育绝望的温床,当慈悲之心被扭曲为虐杀之欲,这人世间,还将剩下什么?
李宁猛地睁开双眼,金红色的瞳孔中烈焰似乎都因身体的虚弱而黯淡了几分,但那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之意却如同淬火的精钢,更加凝练。“他们……连这最后一点慈悲……都要玷污吗?!”他的声音因伤痛而有些嘶哑,却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这愤怒让他体表那内敛的金红色光焰都为之剧烈摇曳了一下,牵扯到伤口,令他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缕血丝。他死死攥紧拳头,骨节因用力而发白,“杏林故地……必须去!‘仁’字玉璧,绝不能落入他们手中,更不能让这济世救人之力,沦为害人的工具!”
季雅看着李宁强忍痛苦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她知道劝阻无用,只能强打精神,分析道:“杏林故地不同于之前的镖局、码头和乐宫,那里并非废弃之地,至今仍有药铺、医馆和善堂在经营,人流复杂。断文会若在那里做手脚,必然更加隐蔽,可能伪装成疫病流行,或者……利用人心对疾病的恐惧来做文章。我们如今状态不佳,贸然前往,不仅可能无法解决问题,甚至自身都难保。” 她的担忧非常实际,连续的高强度战斗和破解邪阵,团队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然接近极限。
温馨将研磨好的药膏轻轻涂抹在一块洁净的纱布上,动作轻柔而专注。她抬起头,看向李宁和季雅,目光清澈而坚定:“我的状态还好。‘仁’字玉璧本身蕴含的生机之力,对疗伤和恢复心神有奇效。或许……正因为我们此刻状态不佳,反而更能体会‘病痛’与‘衰弱’的意味,能更敏锐地察觉那片区域被扭曲的‘仁’之力。” 她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前贴身佩戴的那枚微微散发着温润白光的“仁”字玉璧,“而且,若真如季雅姐所说,断文会是利用‘病气’和人心恐惧,那么,‘仁’之力中所包含的‘慈悲’、‘抚慰’与‘生机’,或许正是其克星。只是,我们需要找到正确的方法,不能硬闯。”
李宁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间翻腾的气血和剧痛,沉声道:“那就先探查!季雅,你还能支撑《文脉图》进行更精确的定位吗?温馨,你的金铃和玉璧,对‘病气’和‘生机’的感应应该最敏锐,能否尝试远距离感知那片区域的异常?我们需要知道,断文会到底用了什么具体手段,是毒?是疫?还是……别的邪法?”
接下来的两日,守印者团队不得不在重伤和疲惫中,强行凝聚起最后的精神力,投入到对杏林故地的初步探查中。李宁几乎无法离开房间,只能由伤势稍轻的温馨和依靠药物强撑精神的季雅轮流外出。
季雅留在客栈,不顾精神刺痛,再次强行集中意念,沟通《文脉图》。她不再试图大范围扫描,而是将全部精神力聚焦于东南方向那片灰败的翠绿色光域。她的指尖虚按在图卷之上,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她努力穿透那层令人不适的灰败病气,试图感知其源头、流动方式,以及那枚“仁”字玉璧本应所在的具体方位。
温馨则换上了一身素净的布衣,将“鸣”字金铃藏于袖中,胸前贴着“仁”字玉璧,装作寻常百姓,踏入杏林故地区域。她没有直接前往那些能量反应最异常的核心地带,而是看似随意地流连于几家尚在营业的普通药铺门口,倾听顾客间的交谈;她也走进一些售卖香烛纸钱、兼带些民间偏方药材的小店,与掌柜闲聊,打听近来是否有奇怪的病症流行,或者哪家医馆、药铺出现了不寻常的事情。她尽可能地放松心神,让“鸣”字金铃保持着一种极低频率的、对生命能量和负面气息的被动感应,而胸口的“仁”字玉璧则持续散发着温和的生机之力,护住她自身心脉,同时也在细微地感应着周围环境中“生机”与“病气”的此消彼长。
零碎的信息和温馨那远超常人的敏锐感知逐渐汇聚,勾勒出一幅缓慢蔓延、却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
杏林故地,这片往日充满药香、承载着无数生命希望的街区,近半个月来,确实被一层无形的阴影所笼罩。并非爆发了骇人听闻的瘟疫,而是一种诡异的“衰败”迹象在悄然扩散。多家口碑良好的老字号药铺,其库存的一些珍贵药材,在存放得当的情况下,竟莫名其妙地出现了加速腐败、药力流失的现象。几位医术精湛、素来身体硬朗的老医师,毫无征兆地染上了一种怪异的“倦怠症”,终日精神萎靡,诊脉开方时竟会频频出错,仿佛精气神被什么东西悄悄抽走。更有一些前去求医的普通病患,尤其是那些本身患有慢性疾病或体质虚弱的,在服药后,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出现了加速恶化的迹象,身体衰弱的速度远超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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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败味”。那并非单纯的腐臭,而更像是一种……“生机”被强行抽离、扭曲后留下的空洞与腐朽感。温馨凭借玉璧和金铃的感应,能清晰地“看”到,丝丝缕缕灰黑色的病气,正从那些衰败的药材、萎靡的医师、以及病情恶化的病患身上散逸出来,如同受到无形力场的吸引,缓慢地向着街区中心,那片前朝“仁医”故居遗址的方向汇聚。而那里,也正是季雅通过《文脉图》感应到的、灰败病气最浓郁的核心区域。
“断文会……可能在那里布下了一个极其阴毒的‘夺灵化痾阵’。”季雅结合温馨带回的信息和自己的感知,声音充满了疲惫与凝重,“他们不是在散播某种具体的病毒,而是在扭曲、窃取那片区域本身所蕴含的‘生机’与‘治愈’之力,将其转化为滋养‘病气’与‘衰败’的温床。所有进入阵法的生命体,其本身的生机都会缓慢流逝,而疾病则会加速恶化。那枚‘仁’字玉璧……很可能就被置于阵眼,但其力量不是被用来治愈,而是被扭曲为……加速这个过程的催化剂!”
李宁听完,闭目良久,再睁开时,眼中的火焰似乎被一层冰冷的寒霜覆盖:“窃取生机,豢养病痛……好毒辣的手段!这是要让这杏林故地,从救人之所,变成养痾之地!” 他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床板上,牵动伤口,让他额角冷汗直冒,却兀自咬牙忍住。
温馨轻轻将调好的药膏递给季雅,示意她帮忙涂抹李宁背上难以触及的伤口,自己则沉吟道:“我的感应也是如此。那片区域的‘病气’并非无源之水,而是源于被扭曲的‘生机’。寻常的祛毒、破邪手段,恐怕效果有限,甚至可能如同火上浇油。关键在于……如何逆转那个转化过程,或者说,如何将玉璧的力量导回正轨。”
季雅一边小心地为李宁上药,一边蹙眉道:“古籍有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或许,我们需要引导至纯至正的‘生机’或‘仁德’之力,才能克制那种扭曲的病气。只是……我们如今的状态……”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以三人目前伤疲交加的状况,自身“正气”尚且不足,如何能引导至纯之力去净化那庞大的邪阵?
温馨的目光落在李宁那强忍痛楚、却依旧挺直的脊梁上,又看向季雅那苍白却依旧努力保持清醒的面容,最后落在自己腕间的金铃和胸前的玉璧上。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微弱星火,在她心中悄然亮起。
“或许……未必需要至强至刚的力量。”温馨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异常的冷静,“‘仁’之力的核心,在于‘恻隐’,在于‘不忍’,在于对生命本身的尊重与呵护。它本身就不是一种用于征伐的力量。如果我们无法以力破巧……那么,能不能尝试……去‘理解’那种病痛,去‘抚慰’那些被窃取的生机,甚至去……‘共鸣’那片土地记忆中,真正的‘仁医’之心?”
她的话让李宁和季雅都愣住了。理解病痛?抚慰生机?共鸣仁医之心?这听起来比直来直去的战斗更加玄奥,更加难以把握。
“你是说……像在威远镖局那样,但不是共鸣怨念,而是共鸣……慈悲?”季雅若有所思。
“可以这么理解,但可能更……微妙。”温馨努力组织着语言,“那片区域被扭曲的是‘生机’,而生机与情绪、与意念息息相关。断文会利用的是恐惧、是绝望、是衰败的意念来扭曲它。那么,如果我们能散发出足够纯粹、足够坚定的……‘希望’、‘慈悲’、乃至……‘牺牲’的意念,是否可能像一颗投入污水中的明矾,让其沉淀,澄清?”
李宁沉默了片刻,重重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无论如何,总要试一试!我们现在这个样子,硬闯是送死。温馨的法子,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开始有意识地调整呼吸,不再仅仅专注于驱散伤痛,而是尝试去观想、去凝聚内心深处那最本源的、对生命的珍视,对守护的坚持,哪怕这意念在肉体的痛苦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季雅也点了点头:“我尽力用《文脉图》稳住我们的心神,并寻找阵法的薄弱点。”
温馨则闭上双眼,双手轻轻交叠按在胸前的“仁”字玉璧之上。她不再去思考如何“对抗”,而是将心神彻底沉静下来,努力回忆着姐姐温雅生前救治小动物时那专注而温柔的眼神,回忆着博爱医院地下那“万痋蛊心阵”中,无数冤魂对“生”的渴望,回忆着自己调配药膏时,心中那份希望伙伴尽快好起来的纯粹心愿……她引导着这些细微的、却真实不虚的“善念”,与“仁”字玉璧中那温和而磅礴的生机之力缓缓交融。
第三日,午后。天色依旧阴沉,但却不是那种暴雨将至的压抑,而是一种如同久病之人脸色般的、灰蒙蒙的沉闷。三人离开了悦来客栈,脚步都比往日沉重了许多。李宁每走一步,都牵动着满身的伤口,但他咬紧牙关,脊梁挺得笔直。季雅捧着《文脉图》,淡金色的光晕勉强笼罩着三人,却明显比以往黯淡。温馨走在中间,一手虚扶着重伤的李宁,另一只手轻轻按着胸前的玉璧,玉璧散发着温润的白光,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持续着。
越靠近杏林故地,空气中那股奇异的“败味”越发明显。街面上的行人似乎也少了许多,即便有,也多是面带愁容,脚步虚浮,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咳嗽,都显得有气无力。路旁的树木也显得有些无精打采,叶片失去了光泽。一种无形的、令人心神倦怠、仿佛连提起精神的力气都在慢慢消失的衰弱感,如同潮湿的蛛网,悄然笼罩下来。
温馨腕上的“鸣”字金铃开始发出一种极其低沉的、几不可闻的嗡鸣,那不是警示,而更像是一种……“悲鸣”,仿佛在为这片失去生机的土地而哀伤。她胸前的“仁”字玉璧则微微发热,白光流转,努力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衰败气息的侵蚀。
“就是前面了……”季雅指着街区中心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那里可以看到一些古老的、飞檐翘角的建筑轮廓,但都被一层淡淡的、如同烟霭般的灰黑色气息所笼罩,看不真切。“‘仁医’故居遗址,就在那片灰败气息最中心的地方。阵法……应该就在那里。”
三人小心翼翼地踏入那片被灰败病气笼罩的区域。脚下的青石板路仿佛都失去了往日的坚实,踩上去有一种软绵绵的不真实感。空气中的药香早已被那股变质的“败味”彻底掩盖。街道两旁的药铺大多店门半掩,门可罗雀,偶尔有伙计探出头来,也是面色晦暗,眼神空洞。
季雅全力催动《文脉图》,淡金色的光晕如同一个脆弱的泡泡,在灰败病气的侵蚀下剧烈波动着,发出细微的“滋滋”声,范围被压缩到仅能勉强包裹三人。“这里的病气……在主动吞噬生机!我的《文脉图》消耗极大!”
李宁低吼一声,体表金红色光焰再次流转,但明显比以往微弱了许多,只能勉强护住自身,将那试图钻入伤口的阴寒病气灼烧驱散。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呼吸粗重。
温馨将融合了“仁”之生机的能量场缓缓扩展。那四色光晕(青、金、乳白、赤金)此刻也黯淡了不少,尤其是代表“义”之刚烈的赤金色,几乎微不可见。但那股融合了“慈悲”与“善念”的意念,却如同黑暗中的一点微光,顽强地存在着。她的“鸣”字金铃不再发出声音,而是以一种奇特的、内敛的方式共鸣着,试图与周围那庞大的、被扭曲的生机力场进行极其谨慎的接触。
突然,温馨猛地停下脚步,脸色微变:“不对!这阵法……不是固定的!它在移动!在……吸收!”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那灰败的病气如同活物般剧烈翻涌起来!街道两旁那些半掩的店门后,阴影中,猛地飘荡出数十道虚幻的身影!这些身影并非实体,而是由浓郁的病气凝聚而成,形态扭曲,有的如同干瘪的枯木,有的如同肿胀的腐尸,有的则不断变化着各种痛苦疾病的症状——咳嗽、喘息、溃烂、癫狂……它们发出无声的、充满了痛苦与绝望的嘶嚎,身上散发出的,是极致的“病痛”、“衰败”和“死亡”的气息!
“是‘病魅’!被阵法催生出的病气精怪!”季雅疾呼,数张绘制着祛病、安神符箓的黄色符纸激射而出!然而,这一次,符箓打在病魅身上,效果却大打折扣!清光只是让病魅的身形微微一滞,那灰败的病气翻滚一下,便又将符箓的力量吞噬同化!这些病魅,竟能吸收针对它们的净化力量!
李宁怒吼一声,一拳轰出!金红色的拳罡撞向一个扑来的、形如干尸的病魅!拳罡穿透了病魅的身体,将其打得一阵扭曲,但病魅并未溃散,反而那灰败的病气如同附骨之疽般,沿着拳罡的能量反馈回来,试图侵蚀李宁的手臂!李宁闷哼一声,强行震散病气,但脸色又白了一分!他的攻击,似乎也在为这阵法提供“养料”!
“不能硬拼!我们的力量会被它们吸收转化!”季雅焦急地喊道,不断射出符箓,却只能暂缓病魅的逼近,无法真正击退它们!
温馨紧咬下唇,她的能量场在病魅的冲击下剧烈波动,那试图散发的“慈悲”意念,如同投入冰水中的火星,瞬间就被周围庞大的绝望与痛苦所淹没。她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胸口的玉璧传来的生机暖意,也仿佛要被周围的寒意冻结。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的生机……在被它们抽取……”温馨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她看到李宁挥拳的手臂已经开始微微颤抖,季雅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难道……真的要葬身于此?成为这“夺灵化痾阵”的养料?
就在这绝望之际,温馨的目光无意间扫过街道尽头,那片灰败气息最浓郁的中心区域。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一抹极其微弱的、几乎与灰败病气融为一体的……纯净的白色光点?那光点一闪而逝,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不甘?
是“仁”字玉璧?是它在求救?还是……那位“仁医”残留的意念?
福至心灵!温馨猛地将全部心神,连同怀中“仁”字玉璧的力量,不再试图扩散,而是凝聚成一道极其细微、却无比凝聚的意念之丝,如同穿越迷雾的飞针,径直射向刚才那白色光点闪现的方向!那意念中,不含任何攻击性,只包含了她最纯粹的、对生命的悲悯,对姐姐的思念,以及对……“医者父母心”的理解与呼唤!
“仁医前辈……我等此来,非为破坏,乃为解救……请助我们!”
这缕细微的意念,如同投入古井中的一颗石子,似乎并未激起任何明显的波澜。周围的病魅依旧在疯狂扑来,灰败的病气依旧在侵蚀着三人的生机。
然而,下一瞬间,异变陡生!
那街道尽头、灰败气息最中心的方向,猛地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玉磬敲击之声!
“叮——!”
声音清越、纯净,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安抚力量,瞬间穿透了层层灰败病气和无数病魅的嘶嚎,清晰地传入三人耳中,更直接敲击在他们的心神之上!
与此同时,温馨胸前的“仁”字玉璧,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温暖而磅礴的乳白色光芒!这光芒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苏醒的、不容亵渎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