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山孽海妖树的邪气尚未在感官中完全散去,尊经阁内“蚀智晶核”的冰冷触感仿佛还残留于指尖,守印者团队却已不得不奔赴下一个战场。悦来客栈那间临街的上房,几乎成了他们短暂休整与筹划的固定据点。空气里弥漫着草药煎煮后的清苦气息,混合着陈旧书卷和隐隐的血腥味。
李宁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新旧伤痕交错,最显眼的是左肩一道深可见骨、边缘泛着不祥暗红色的爪痕,那是孽海妖树血色触手留下的侵蚀伤口,即便有“守”字铜印的力量不断灼烧净化,愈合速度依旧缓慢。他闭目盘坐,胸口的铜印随着呼吸明灭不定,金红色的光焰不再像以往那样炽烈张扬,反而内敛深沉,如同地底奔涌的熔岩,每一次光芒流转,都带动周身肌肉微微震颤,将试图侵入筋骨的残余邪气逼出体外,化作丝丝黑烟消散。他的眉头紧锁,并非全然因为肉体的痛楚,更源于内心积压的沉重——温雅残魂消散前那欣慰又决绝的笑容,栖霞山谷底那株虽受创却未死的妖树,以及尊经阁内那险些让温馨灵智崩溃的“蚀智晶核”……断文会的手段一次比一次诡谲阴毒,仿佛无穷无尽。
季雅坐在窗边的矮几前,《文脉图》在膝上铺开,淡金色的光晕映照着她略显苍白的脸。她的指尖小心翼翼地划过图卷上金陵城东区域,那里原本代表“仁爱”、“生机”的文脉光流,此刻却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淤塞”与“变质”景象。光流不再顺畅流淌,而是像混入了泥沙的河水,变得粘稠、迟滞,颜色也从温暖的乳白淡金转向一种病态的、带着灰绿斑点的暗黄色。更令人不安的是,在这些淤塞的光流节点处,隐约可见无数细如发丝、不断扭动的黑色阴影,如同寄生在血管中的蛆虫,贪婪地吮吸着文脉生机。“‘仁’字玉璧的感应……极其微弱,而且气息驳杂,充满了……病气与怨憎。”季雅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她抬起手指,揉了揉眉心,连续的高强度精神探测和阵法对抗,让她的识海也如同被细针扎刺般隐痛不止,“位置指向城东的‘博爱医院’旧址,那里废弃多年,据说……不太平。”
温馨正在小心地擦拭着“鸣”字金铃和刚刚认主的“智”字卷轴。经历尊经阁的险死还生,她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少了几分之前的脆弱彷徨,多了几分沉静与洞察。她的脸色依旧缺乏血色,但那双眸子却亮得惊人,仿佛能映照出人心底最细微的波澜。听到“博爱医院”和“不太平”,她的动作微微一顿,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博爱医院……我好像听姐姐提起过。她说那里曾是金陵最好的西医院之一,后来因为战乱和几次诡异的‘集体癔症’事件,渐渐荒废了。姐姐大学时还跟随考古队去那边做过短期调研,说地下可能有更早的遗址,气场很特别。”她轻轻抚过冰凉的“智”字卷轴,乳白色的光芒温顺地缠绕着她的指尖,“‘仁’之力,主生发、滋养、治愈。如果连这种力量都被污染成滋生‘病气’与‘怨憎’的温床……断文会想做的,恐怕比扭曲‘智’更加可怕。”
李宁睁开眼,金红色的瞳孔中战意如星火重燃:“扭曲智慧,毒害仁心……断文会这是要掘断文明传承的根!不管多凶险,我们都必须去!‘仁’字玉璧绝不能落在他们手里,更不能被彻底污染!”他看向温馨,目光中带着询问与关切,“馨馨,你的身体……还有那个晶核的残余……”
温馨微微摇头,露出一丝令人安心的浅笑:“放心,‘智’字卷轴的力量很温和,帮我理顺了很多东西。而且……”她指尖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眼神略带一丝奇异,“那种被强行‘解析’的感觉,虽然痛苦,但也让我对能量和情绪的‘结构’更加敏感了。或许……这次能派上用场。”她没有明说,但李宁和季雅都感受到她身上那种蜕变后的自信。
季雅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振作精神:“好!既然如此,我们尽快行动。博爱医院情况不明,浊气深重,不宜贸然闯入。我建议,我们先从外围调查,了解医院现状,尤其是近期是否有异常事件发生。”
接下来的两天,三人分头行动。李宁凭借矫健身手和逐渐融入市井的洞察力,混迹于城东的茶楼酒肆、旧货市场,与附近的老人、更夫、甚至一些游手好闲之徒攀谈,搜集关于博爱医院的种种传闻。季雅则动用了一些家族和学界残留的人脉,查阅地方志、旧报纸档案,试图从历史脉络中找到医院废弃的真相和地下遗址的线索。温馨则利用自己手工艺人的身份,走访了医院周边几家经营香烛纸钱、民俗用品的老店,旁敲侧击地打听医院闹鬼的细节,并借助“鸣”字金铃的微妙感应,远距离感知医院区域的能量场。
信息汇总起来,拼凑出一幅令人心悸的图景:
博爱医院建于前朝末年,曾是洋人资助、声名显赫的西式医院,救死扶伤无数。约四十年前,医院接连爆发数起诡异事件——先是多名住院病人夜间离奇暴毙,尸体干瘪如同被抽干精血,查无死因;接着是数名医护人员相继发疯,胡言乱语中皆提到听到“吮吸声”和看到“黑线蠕虫”;最后,一场原因不明的大火席卷了部分院区,虽未造成重大伤亡,但医院声誉扫地,加之战乱逼近,最终彻底废弃。此后数十年,关于医院闹鬼的传闻不绝于耳,诸如夜半哭声、黑影游荡、入内探险者精神失常或染上怪病等,使得那里成为名副其实的都市禁地。近半年,更有附近居民反映,医院废弃的主楼在深夜偶尔会透出诡异的绿光,并伴有浓烈的草药腐烂和福尔马林混合的怪味。
而季雅查到的史料显示,医院地下确实存在一处更早的遗址,疑似是明代一位以“仁心仁术”着称的传奇医者“顾杏林”的故居及药圃所在。顾杏林晚年在此着书立说,悬壶济世,其随身佩戴的一枚“仁心”玉璧,据传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但随其神秘失踪而湮没无闻。
“顾杏林的‘仁心’玉璧……看来就是我们要找的‘仁’字信物了。”季雅指着《文脉图》上那病态光流的源头,“玉璧本身蕴含强大的生机与治愈之力,但若被浊气污染,或者被邪术逆用,其滋养之力就可能变为培育‘病蛊’、放大‘痛苦’的可怕温床。断文会很可能利用了医院旧址残留的强烈‘病气’、‘死气’以及顾杏林故居的‘仁心’遗迹,布下了极其阴毒的阵法。”
温馨补充道:“我从金铃的感应和打听来的消息判断,医院内部的浊气已经形成了某种具有‘活性’的领域,不仅能侵蚀肉体,更能直接攻击心神,放大内心的恐惧、痛苦和负面记忆。那些所谓的‘黑线蠕虫’,很可能就是浊气具象化的‘蚀心蛊’。”
李宁握紧了拳头,骨节发白:“也就是说,这次我们要面对的,不仅是物理上的危险,更是直击心灵弱点的攻击?尤其是馨馨你……”他担忧地看向温馨,温雅的逝去始终是她心中最深的痛。
温馨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澈而坚定:“我知道。所以,我更要去。姐姐的‘衡’之力,本就是稳固心神、对抗混乱的最佳屏障。而且,经历了‘智’之考验,我相信自己能守住灵台清明。”她顿了顿,轻声道,“或许,这也是了解姐姐当年在那次调研中经历了什么的机会。”
目标明确,风险清晰。三人不再犹豫,精心准备起来。李宁进一步打磨战意,尤其注重锤炼对抗精神侵蚀的意志壁垒,尝试将“守”字铜印的守护之力从外在防御向内延伸,护持心脉。季雅则根据搜集到的信息,绘制了大量针对病气、蛊毒以及安定心神的符箓,并深入研究《文脉图》中关于“仁”之力的净化法门。温馨则是最关键的一环,她将“镇”之力与刚刚领悟的“智”之洞察相结合,不断练习构筑更坚固、更智能的“心灵屏障”,同时尝试引导“鸣”字金铃的力量,不再仅仅是探测和干扰,而是向着“抚慰伤痛”、“驱散心魔”的方向深化。
第三日黄昏,阴云密布,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沉闷。三人离开悦来客栈,穿过渐渐冷清的街巷,向着城东那片被暮色与不祥传闻笼罩的废弃医院行去。
越靠近博爱医院,周遭的环境越发显得破败萧条。残垣断壁间荒草萋萋,乌鸦在光秃秃的树枝上发出沙哑的啼叫。空气中那股草药腐烂混合福尔马林的怪味越来越浓,刺鼻之余,还带着一种甜腻的、令人头晕的诡异香气。温馨手腕上的“鸣”字金铃开始持续发出低沉的、几乎贴着皮肤震动的嗡鸣,警示着前方区域弥漫的浓烈恶意与病态能量。
博爱医院的锈蚀铁门歪斜地敞开着,如同巨兽腐烂的嘴巴。门内庭院杂草丛生,废弃的医疗推车、破损的玻璃瓶罐散落一地。主体建筑是一幢中西合璧的三层楼宇,墙皮大面积剥落,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块,窗户大多破损,黑洞洞的窗口像一只只盲眼,凝视着不速之客。最诡异的是,即便在黄昏的黯淡光线下,也能隐约看到主楼某些窗户后面,似乎有微弱的、非自然的绿光在闪烁摇曳。
“浊气已经浓到肉眼可见了……”季雅脸色凝重,展开《文脉图》,淡金光晕勉强将三人笼罩,隔绝着那无孔不入的病气侵蚀。“小心,这里的能量场很混乱,物理空间可能也受到了扭曲。”
李宁一马当先,金红色的光焰在体表流转,如同披上一层烈焰战衣,将试图靠近的污秽气息灼烧殆尽。他低声道:“跟紧我,注意脚下和四周。”
三人小心翼翼地踏入庭院。脚下的杂草异常湿滑粘腻,仿佛踩在某种生物的粘液上。空气中那股甜腻的腐臭味更加浓郁,还夹杂着细微的、仿佛无数虫豸爬行的窸窣声,直接钻入耳膜,撩拨着人的神经。温馨将双“镇”之力缓缓展开,青金色的能量场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虽然范围不大,却有效地稳定了周围数米内的空间,让那些混乱的能量和扰人的杂音减弱了不少。她的“鸣”字金铃保持在一种高频震颤状态,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着周围的能量流动和潜在威胁。
突然,金铃发出一声尖锐的示警!几乎同时,侧面一丛及腰高的荒草中,猛地窜出数道黑影!那并非是实体生物,而是由浓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浊气凝聚而成,形态模糊不定,依稀能看出扭曲的人形,但四肢如同触手般挥舞,头部的位置只有两个空洞的绿色光点,发出无声的嘶嚎,直扑三人!
“是怨念残影!被浊气侵蚀固化的痛苦意识!”季雅喝道,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清心符箓激射而出,贴在那几道黑影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黑影一阵扭曲,速度稍缓。
李宁反应极快,拳出如龙,金红色的拳罡并非直接攻击黑影,而是轰击在它们前方的地面上!至阳至刚的战意能量爆发开来,形成一道冲击波,将那几个怨念残影震得溃散了大半,剩余的也发出凄厉的尖啸,重新融入周围的浊气中。
“这些东西杀不死,只是浊气的具象化,会不断重生。”季雅提醒道,“不要浪费力气,我们的目标是主楼,找到浊气源头和‘仁’字玉璧!”
三人加快脚步,冲向主楼入口。楼内更加昏暗,只有窗外透入的微弱天光和那些偶尔闪烁的诡异绿光提供照明。大厅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灰尘和霉味,混合着那股甜腻的腐臭,几乎令人窒息。地面上散落着破碎的桌椅、病案、以及一些辨认不出原貌的杂物。墙壁上布满了深色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污渍,还在缓缓蠕动。
“叮铃——”
温馨手腕上的金铃突然自发地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声音不大,却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荡开了周围的沉闷。只见前方走廊深处,那闪烁的绿光骤然变得明亮起来,同时,一阵若有若无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和哭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声音起初模糊,渐渐变得清晰,竟是他们三人都熟悉的声音!
“宁儿……我的腿好痛……救救我……”一个苍老而虚弱的女声在李宁耳边响起,充满了痛苦与哀求。那是李宁早已过世多年的母亲的声音!
“小雅……为什么……为什么不救爸爸……”一个充满怨毒的少年声音缠绕着季雅,那是她童年时因家族纷争而早夭的弟弟!
而对温馨来说,那声音更是直击灵魂深处——
“馨馨……我好冷……好黑……那棵树……它的根须在吸我的血……救救我……”温雅那熟悉而充满痛苦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绝望,仿佛就在温馨的耳边低语,甚至能感受到那冰冷的气息!
幻听!而且是直接挖掘内心最脆弱记忆的恶毒幻听!
李宁双眼瞬间赤红,呼吸粗重,母亲病榻前无助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季雅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家族旧事是她心中难以愈合的伤疤。而温馨,更是如遭雷击,浑身冰凉,姐姐在孽海妖树下受苦的景象与这幻听完美重叠,巨大的悲伤和恐惧几乎要将她吞噬!
“紧守心神!是蚀心蛊在作祟!别被它拉入回忆的漩涡!”季雅强忍着自己心中的翻腾,厉声提醒,同时全力催动《文脉图》,淡金色的光晕努力扩张,试图驱散这些针对心灵的攻击。
李宁低吼一声,胸口“守”字铜印光芒大放,炽热的战意如同烈火般燃烧,将萦绕耳边的幻听稍稍逼退:“假的!都是假的!”但他额头青筋暴起,显然在承受极大的压力。
温馨的情况最危险。温雅的声音如同魔咒,不断撕扯着她的心防。她眼中的景象开始模糊,周围废弃的医院走廊仿佛变成了那片无边无际的血色孽海,妖树的阴影在前方摇曳。
“姐姐……”她无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眼神涣散。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怀中的“智”字卷轴和手腕上的“鸣”字金铃同时产生了反应!
“智”字卷轴散发出清凉的气息,如同醍醐灌顶,让她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了一丝——“不对!姐姐最后传来的意念是鼓励和警示,绝非这样纯粹的痛苦和哀求!这是陷阱!”
而“鸣”字金铃则发出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声响!不再是警示的尖锐,也不是安抚的低沉,而是一种空灵、悠远,仿佛能穿透时空、直抵灵魂本源的共鸣之音!这声音无视了虚假的幻听,直接与温馨内心深处那份对姐姐最真实的、超越了痛苦的思念与承诺产生了共鸣!
青金色的光芒从温馨身上爆发出来!不再是简单的稳定能量场,而是化作无数细密、复杂、如同神经网络般的金色光丝,以她为中心迅速蔓延开来!这些光丝并非盲目扩散,而是精准地“捕捉”着空气中那些构成幻听的、无形的负面情绪波动和蛊虫能量轨迹!
“我……看到了!”温馨眼中恢复了神采,甚至闪过一丝冰冷的锐利。她抬起手,指尖萦绕着青金色的光丝,对着前方空无一物的走廊某处,轻轻一划!
“嘶——!”
一声极其细微、仿佛虫豸被踩扁的尖锐嘶鸣响起!那里的一小片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温雅的幻听瞬间减弱了大半!同时,李宁和季雅耳边的幻听也明显减轻了!
“馨馨,你……”季雅惊讶地看着温馨周身那奇异的光丝网络。
“是‘智’之力和我对情绪结构的感知结合。”温馨快速解释道,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无比专注,“这些幻听不是无差别攻击,而是蚀心蛊根据我们内心弱点‘定制’的。它们有特定的能量频率和传播路径!我可以干扰它们!”她不断挥动手指,青金光丝如同灵巧的手术刀,精准地切断、扰乱着那些无形的攻击。
有了温馨这意想不到的辅助,三人压力大减,继续向主楼深处推进。沿途不断有各种形态的怨念残影和更隐蔽的精神攻击袭来,但在李宁的正面攻坚、季雅的阵法符箓支援和温馨那愈发熟练的“情绪结构干扰”下,都被一一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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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他们根据《文脉图》的指引和温馨金铃的感应,来到了位于主楼后部、一个通往地下的阶梯入口。阶梯下方黑暗隆咚,那股混合了腐烂草药、福尔马林和甜腻蛊香的怪味达到了顶点,几乎凝成实质,还夹杂着强烈的血腥味和一种……仿佛无数心脏在微弱搏动的低沉声响。
“下面……就是浊气的核心了。”季雅深吸一口气,将几张最强的金光护体符拍在三人身上。
李宁点点头,率先踏下阶梯。温馨紧随其后,周身的青金光丝网络收缩,变得更加凝练,专注于探测和防御。季雅断后,《文脉图》的光芒照亮了前路。
阶梯并不长,尽头是一扇虚掩着的、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缝中,透出那令人作呕的绿光,以及那低沉的心跳声。
李宁猛地推开铁门!
门后的景象,让即使是经历了栖霞山和尊经阁考验的三人,也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看起来像是医院废弃的储药库或者手术准备区。但此刻,这里已经完全变成了一个邪异的巢穴。墙壁、地面、天花板上,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活物般微微搏动的暗绿色肉膜!肉膜表面布满了粗大的、如同血管般的脉络,里面流淌着粘稠的、散发着绿光的液体。在空间中央,肉膜汇聚成一个巨大的、如同心脏般搏动的肉瘤!肉瘤表面伸出无数细长的、如同根须般的绿色触手,这些触手连接着几十个被肉膜包裹、悬挂在半空中的“茧”!
那些“茧”依稀能看出是人形,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似乎还活着,身体微微抽搐,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恐惧,但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微弱的呻吟从肉膜的包裹中漏出。他们的生命力和精气,正被那些绿色触手源源不断地抽取,汇入中央那颗巨大的绿色肉瘤心脏!而肉瘤心脏的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更浓烈的浊气和病气,通过遍布空间的肉膜网络,向上渗透,污染着整个医院区域乃至更远处的文脉!
更让温馨瞳孔收缩的是,在绿色肉瘤心脏的正上方,悬浮着一枚巴掌大小、通体莹白、但此刻却布满了细密黑色裂纹、并被绿色肉膜缠绕包裹的玉璧!玉璧中心,一个古朴温润的“仁”字,正散发着微弱而痛苦的乳白色光芒,顽强地抵抗着污秽的侵蚀,但它的力量显然已被极大压制和扭曲,甚至被逆用成了维持这个邪恶巢穴的能量源之一!
“他们……他们把活人当成了养料!用‘仁’字玉璧的力量来滋养这个怪物!”李宁目眦欲裂,熊熊怒火几乎要冲破胸膛!
季雅也感到一阵恶心与愤怒:“这是……‘万痋蛊心阵’!以活人为皿,培育‘痋母’(那绿色肉瘤心脏),再以被污染的‘仁’之力催生蚀心蛊,放大受害者的痛苦与恐惧,形成恶性循环!断文会竟然歹毒至此!”
似乎察觉到了入侵者,中央那颗绿色肉瘤心脏猛地加速搏动!咚咚!咚咚!低沉的心跳声变得如同擂鼓!整个地下空间的肉膜都随之剧烈蠕动起来!那些连接着人茧的绿色触手猛地收缩,将更多的生命能量注入痋母!
“嘶嘶嘶——!”
无数道细小的、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绿色光点,如同密集的虫群,从肉膜表面、从痋母心脏中蜂拥而出,发出刺耳的尖啸,向着三人扑来!这些正是蚀心蛊的本体!它们不仅能制造幻听,更能直接钻入生灵体内,侵蚀心智,放大一切负面情绪!
同时,那几十个人茧也剧烈地颤抖起来,他们被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被痋母引导着,化作无形的心灵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向三人席卷而来!这一次的攻击,远比楼上的幻听更加集中、更加狂暴!
“守护!”李宁暴喝,将“守”字铜印的力量催发到极致,金红色的光焰如同火山喷发,形成一个巨大的护罩,将三人笼罩其中!蚀心蛊虫撞在光罩上,发出噼啪的灼烧声,但数量实在太多,前仆后继,光罩剧烈摇晃!而那汇聚了数十人极致负面情绪的心灵冲击,更是无视物理防御,直接穿透光罩,冲击着三人的意识!
李宁首当其冲,只觉得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针扎进大脑,母亲、战友、所有逝去之人的痛苦面孔在眼前闪现,守护的信念几乎要被无尽的悲伤和无力感淹没!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但双脚如同生根般死死钉在地上,护罩虽然明灭不定,却始终没有破碎!
季雅脸色惨白如纸,《文脉图》悬浮在她身前,光芒狂闪,她双手飞快结印,口中念念有词,施展着各种守心净化的法咒,竭力抵消着心灵冲击,但显然极为吃力。
温馨承受的压力同样巨大,温雅的幻象再次出现,而且更加逼真,更加痛苦。但她这一次没有慌乱,眼中闪烁着“智”之洞察的冷光。“鸣”字金铃发出空灵的共鸣,周身的青金光丝网络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分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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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恐惧……它们的结构……有规律!痋母是核心,它在同步和放大所有人的情绪!攻击节奏有间隙!”温馨强忍着识海的剧痛,快速对李宁和季雅喊道,“李宁,护罩收缩,专注防御实体蛊虫!季雅姐,用《文脉图》干扰痋母的情绪同步频率!那些心灵冲击……我来试试打断它们的连接!”
说罢,她不待两人回应,将全部精神力注入“鸣”字金铃和青金光丝网络!金铃的鸣响变得高亢而极具穿透力,不再是单一的声波,而是化作无数道细微的、针对不同情绪频率的“解构谐波”!同时,那些青金光丝不再局限于防御,而是如同灵蛇般主动出击,精准地刺向那些连接人茧与痋母的、无形的负面情绪能量流!
“咔嚓……咔嚓……”仿佛有无数根无形的琴弦被同时拨动甚至割断!
那汹涌的心灵冲击海啸,骤然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紊乱!虽然痋母立刻试图重新同步,但这一瞬间的打断,已经为李宁和季雅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有效!”季雅惊喜交加,立刻抓住机会,催动《文脉图》,淡金色的光芒化作一道道涟漪,专门瞄准痋母搏动时产生的情绪共鸣节点进行干扰!
李宁的压力也骤然一轻,护罩稳定了不少。他抓住这个机会,怒吼一声,不再被动防御,而是将部分力量凝聚于拳,猛地向前轰出!金红色的拳罡并非攻击痋母,而是扫向空中那些密集的蚀心蛊虫,瞬间清空了一大片!
三人配合愈发默契。李宁负责正面硬撼和清理蛊虫,季雅负责大局干扰和阵法支援,而温馨则扮演着前所未有的关键角色——她如同一个精准的情绪外科医生,利用自己新获得的能力,不断寻找、干扰、甚至暂时切断痋母与受害者之间的精神连接,极大地削弱了心灵冲击的威力。
然而,痋母的力量仿佛无穷无尽,那些被包裹的人茧生命气息却在不断减弱。必须尽快摧毁痋母,解救幸存者!
“核心是那个肉瘤心脏!还有缠绕‘仁’字玉璧的肉膜!”李宁目光锁定目标,“但直接攻击恐怕会波及玉璧和那些受害者!”
温馨一边维持着干扰,一边急速思考。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痛苦的人茧,扫过那被污染压抑的“仁”字玉璧,脑海中闪过姐姐温雅关于“修复”的理念——不是破坏,而是引导回归正轨。
“或许……不用完全摧毁……”温馨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李宁,季雅姐,帮我争取时间!我需要靠近玉璧!‘仁’之力本质是治愈和生机,只是被扭曲了!如果能将其引导回来,或许能反过来净化这个痋母!”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危险的计划!靠近痋母核心,无疑会成为所有攻击的焦点!
李宁和季雅只犹豫了一瞬,便重重点头:“好!我们信你!”
“吼!”李宁彻底放弃防御,将“守”字铜印的力量完全转化为最狂暴的攻击,金红色的光焰如同怒龙出海,硬生生在潮水般的蚀心蛊和混乱的能量冲击中,为温馨开辟出一条通向痋母的短暂通道!季雅则不惜消耗本源精神力,将《文脉图》的力量催发到极限,形成一个强大的定身结界,暂时束缚住痋母和其触手的动作!
温馨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将双“镇”之力包裹全身,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中央的肉瘤心脏!越是靠近,那股令人窒息的污秽和痛苦气息就越是浓烈,温雅的幻象几乎要化为实体将她拖入深渊!但她紧咬着牙,眼中只有那枚被污染的玉璧!
她伸出手,指尖缭绕着最为精纯的、融合了“镇”之稳定、“鸣”之共鸣以及一丝“智”之洞察的青金色光芒,不顾那缠绕玉璧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绿色肉膜,一把抓住了那枚“仁”字玉璧!
“嗡——!”
玉璧剧震!一股冰冷、污秽、充满怨恨的意志顺着她的手臂直冲脑海!同时,痋母也感受到了威胁,所有攻击瞬间集中向温馨!
“馨馨!”李宁和季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这生死关头,温馨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举动。她没有试图用力量去驱散或对抗那股污秽意志,而是……敞开了自己的心扉!不是接纳污染,而是将自己内心深处最纯粹、最真挚的那份情感——对姐姐温雅的思念、对生命的敬畏、对守护的承诺——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并通过“鸣”字金铃的共鸣之力,以及“仁”字玉璧本身作为媒介,反向传递出去!
她不是在对抗黑暗,而是在呼唤光明!用自己心中的“仁爱”与“信诺”,去共鸣、去唤醒玉璧深处那被压抑的、属于顾杏林的“仁心”本源!
奇迹发生了!
那枚布满黑色裂纹的“仁”字玉璧,在温馨那纯粹情感的冲刷下,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乳白色光芒!光芒温暖、纯净、充满了勃勃生机!缠绕其上的绿色肉膜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消融!玉璧中心的“仁”字仿佛活了过来,流淌出温润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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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股纯净的“仁”之力,顺着温馨的手臂涌入她的身体,非但没有与她体内的“镇”、“鸣”、“智”之力冲突,反而如同甘霖般滋养着它们,并将她的情感放大,化作一道乳白色的光柱,以她为中心冲天而起,瞬间驱散了地下空间的阴暗和污秽!
“啊——!!!”
痋母发出了尖锐痛苦的嚎叫!它所依赖的负面情绪和病气,在这纯净的生机之光下,如同冰雪消融!那些连接人茧的绿色触手纷纷断裂枯萎!人茧表面的肉膜也开始脱落,露出里面奄奄一息、但脸上痛苦表情逐渐缓解的幸存者!
“成功了!”李宁和季雅大喜过望!
然而,异变再生!眼看痋母即将崩溃,突然,从肉瘤心脏深处,猛地射出一道极其凝练、颜色暗绿近黑的邪光,如同垂死的毒蛇,直刺温馨的心口!这是痋母凝聚了所有残余精华的最后一击!速度快到极致,蕴含的蚀心蛊毒更是猛烈无比!
“小心!”李宁目眦欲裂,想要救援已来不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温馨怀中的“信”字帛书自动飞出展开!那个古朴的“信”字爆发出璀璨金光,如同一面最坚实的盾牌,挡在了温馨身前!
“噗!”
邪光击中帛书,发出沉闷的响声!帛书上的金光一阵剧烈荡漾,但终究没有破碎!而那股反震之力,却将虚弱不堪的温馨震得向后倒飞出去,手中的“仁”字玉璧也脱手飞出!
“馨馨!”李宁飞身扑上,将温馨接住。只见她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但胸口尚有起伏,显然只是脱力昏迷。“信”字帛书飘落在地,光芒黯淡了许多,但并未受损。
而那枚“仁”字玉璧,则在空中划出一道乳白色的弧线,并未坠落,而是仿佛有灵性般,悬浮在半空,散发出柔和而持续的光芒,继续净化着剩余的浊气。那颗痋母心脏在哀嚎中彻底干瘪碎裂,化作一地恶臭的脓水。地下空间的肉膜也迅速枯萎脱落,露出了原本的墙壁地面。
幸存者们纷纷从破碎的茧中跌落,虽然虚弱,但性命无虞。
危机似乎解除了。
季雅长舒一口气,瘫坐在地,几乎虚脱。李宁抱着昏迷的温馨,看着悬浮的玉璧和满地狼藉,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沉重的后怕和愈加深切的忧虑。断文会的阴谋一次比一次狠毒,温馨这次险死还生,下一次呢?而且,那“蚀智晶核”的残余,以及这次强行共鸣“仁”之力,会不会给她留下更深的隐患?
他低头看着怀中女孩安静的睡颜,轻轻擦去她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必须变得更强!必须尽快集齐所有信物!必须……保护好她。
这时,悬浮的“仁”字玉璧似乎净化完毕,缓缓落下,正好落在温馨的胸口,与那“信”字帛书并排在一起,乳白色的光芒与淡金色的光芒交相辉映,缓缓滋润着温馨虚弱的身体。
季雅挣扎着起身,走过来检查温馨的状况,稍感安心:“脱力昏迷,神识有些震荡,但根基未损,休养一段时间应该能恢复。这次……多亏了馨馨。”
李宁默默点头,将温馨小心地背起。季雅收起《文脉图》和落在地上的“信”字帛书,又小心地将那枚已经恢复纯净、但似乎比之前更加温润灵动的“仁”字玉璧拿起,放入一个特制的锦囊中。
三人带着获救的幸存者,艰难地离开了这座充满了痛苦与死亡记忆的地下魔窟。
回到悦来客栈,已是深夜。安置好温馨,李宁和季雅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寂的金陵城,久久无言。
“仁”字玉璧找到了,但代价惨重。而《文脉图》上显示,剩下的信物所在之地,恐怕会更加凶险。
“下一件,‘义’字令旗……”季雅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据图所示,可能与城西的旧镖局遗址有关,那里曾是江湖侠义与信诺的汇聚之地,但如今……戾气深重。”
李宁握紧了拳头,眼中金红色的火焰无声燃烧。
前路漫漫,荆棘密布。但守印者的脚步,绝不会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