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弹指而过。
第四日清晨，天还未亮透，陈尘便已结束修炼，推开房门。
院子里，吴明和林小婉早已等候。两人都顶着黑眼圈，显然昨夜没睡好——这几日他们一边协助陈尘准备，一边还要盯着坊市的材料采购，忙得脚不沾地。
“师兄，都准备好了。”吴明递过来一个灰色布袋，“里面是考核所需的所有材料：上等符纸五十张，朱砂三盒，还有您要求的‘金纹狼毫笔’。”
林小婉则捧着一个玉盒：“炼丹材料也备齐了。三份‘养元丹’的药材，都是按您给的单子挑的最优品。另外还有这个——”
她打开玉盒，里面是一尊巴掌大小的青铜丹炉。炉身刻着简易的聚火阵纹，虽然只是黄阶下品，但胜在轻便易携，适合考核使用。
“花了八十贡献点，从一位要下山的内门师兄那里淘来的。”林小婉有些心疼，“那位师兄说这丹炉虽旧，但火候稳定，适合新手。”
陈尘接过布袋和玉盒，神识一扫，确认无误。
“辛苦你们了。”他取出两个小玉瓶，递给两人，“这是‘清心丹’，考核期间若心神不宁可以服用。你们今日不用去现场，留在院里继续布阵和培育灵草。”
“师兄……”吴明欲言又止。
“放心。”陈尘拍拍他肩膀，“我自有分寸。”
说完，他转身走出小院。
晨雾未散，山道湿滑。陈尘的步伐不快不慢，神识却已悄然展开，覆盖方圆四十丈范围。
他能感知到，从踏出院门那一刻起，至少有三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一道来自院外不远处的树丛——那是王啸的人，这几日一直轮流盯梢。
另外两道则来自不同方向，气息陌生，但修为都不弱，至少炼气七层。显然是其他势力派来观察的探子。
陈尘面色如常，继续前行。
他今日的计划很简单：先去制符堂考核，拿到一个名额保底。如果时间来得及，再去炼丹堂试试——多一个资格就多一分保障，也能少花三千贡献点。
至于暴露实力可能引发的关注……
他在演化空间里推演过上百次，已经找到了平衡点：既要足够出色通过考核，又不能太过惊艳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具体来说，就是“优等偏上，但不到完美”。
制符堂位于勤务峰西侧，是一座三层高的木质楼阁。楼身涂着暗红色的漆，屋檐下挂着一串串风铃，山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声响。
此刻，楼阁前的广场上已经聚集了百余人。
都是来参加制符考核的外门弟子。
陈尘混在人群中，并不起眼。他找了个角落站定，闭目养神，实则神识悄然探向四周。
考核还未开始，但气氛已经相当紧张。不少弟子手里紧紧攥着符笔，口中念念有词，显然在默诵符箓口诀。还有几个围在一起，低声交流着经验——
“听说这次的主考官是张执事，他出了名的严格，符箓上哪怕有一笔歪了都不给过。”
“一阶上品符箓啊……我练习三年，成功率也才三成。要在两个时辰内画出三张不同的，还要全部优等，这太难了。”
“你们听说了吗？陈尘也要来参加考核。”
“哪个陈尘？”
“还能有哪个？就是那个废体，用诡异手段击败赵干的！”
“他也来？他不是不能修炼吗？会制符？”
“谁知道呢，说不定有什么偏门手段……”
议论声中，辰时到了。
“吱呀——”
制符堂的大门缓缓打开。
一名身穿深蓝色执事袍、面容严肃的中年修士走了出来。他约莫四十岁上下，留着山羊胡，眼神锐利如鹰，修为赫然是筑基初期。
正是张执事。
他身后跟着两名炼气大圆满的弟子，应该是助手。
“肃静。”张执事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嘈杂。
广场瞬间安静下来。
“制符堂考核，现在开始。”张执事目光扫过众人，“规矩你们已经知道了：两个时辰内，绘制三种不同的一阶上品符箓——攻击类、防御类、辅助类各一。每张符箓需达到‘优等’，才算合格。”
他顿了顿，补充道：“考核材料自备，不得使用预先绘制好的符箓，违者永久取消考核资格。现在，按顺序进入考核室。”
弟子们开始排队。
考核室在制符堂一楼，是个长约二十丈、宽五丈的大厅。大厅被分隔成数十个小隔间，每个隔间都有一张木桌、一把椅子，桌上摆着清水和镇纸。
隔间之间以薄木板隔开，只能阻隔视线，无法隔绝声音和灵力波动。
陈尘分到了第三十七号隔间。
他走进去，关上门。隔间很小，仅能容一人转身。但陈尘很满意——够用了。
坐下后，他将布袋里的材料一一取出：符纸铺平，朱砂调匀，狼毫笔蘸水润笔。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
大厅前方的高台上，张执事坐在主位，两名助手分立两侧。三人面前各有一面水镜，镜中显示出各个隔间的情况——这是为了防止作弊。
张执事的目光在几十面水镜中扫过，最终停在三十七号。
他记得这个弟子。
陈尘。外门最近风头最盛的那个“废体”。听说此子神识异于常人，在丹、符两道都有天赋，甚至惊动了凌风剑长老。
“倒是要看看，是真材实料，还是徒有虚名。”张执事心中暗道。
就在这时，考核开始的钟声敲响。
“铛——”
所有弟子立刻动笔。
陈尘没有急着绘制。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让识海中的《》清辉流转。强化后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推演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
三息后，他睁开眼。
眼中一片清明。
第一张，攻击类符箓——“爆炎符”。
这是火球符的升级版，威力提升三倍，绘制难度也相应增加。标准的一阶上品爆炎符有七十二个符纹节点，需要一气呵成，中间不能有丝毫停顿。
陈尘提笔。
狼毫笔尖沾满朱砂，落在符纸上的瞬间，手腕稳如磐石。
第一笔，起于“离”位，灵力微吐，朱砂渗入符纸，留下一道赤红的轨迹。
第二笔，转“坎”位，笔锋轻挑，勾勒出火焰的雏形。
第三笔，第四笔……
他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可以说有些慢。但每一笔都精准无比，符纹节点之间的衔接圆润自然，没有丝毫生涩。
高台上，张执事的眼睛微微眯起。
“这起手式……有点意思。”他低声自语。
作为制符堂执事，他见过太多弟子绘制爆炎符。大多数人都会追求速度，因为符纹一旦开始绘制，灵力注入就不能中断。但陈尘反其道而行——慢，却稳。
更让张执事惊讶的是，陈尘的符纹走向，和标准版有些细微差别。
比如第七个节点，标准版应该直接连接第八节点，但陈尘却绕了一个小小的弧线。这个改动看似多余，却让灵力流转更加顺畅，符箓的稳定性会提升半成。
“这是……改良？”张执事心中一震。
改良符纹，那是浸淫符道数十年的大师才敢尝试的事。一个外门弟子，还是“废体”，怎么可能？
他盯着水镜，眼睛一眨不眨。
隔间里，陈尘已经画到第三十六个节点。
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绘制符箓消耗的不只是灵力，更是神识。尤其是这种高精度操作，对心神的负担极大。若非他神识经过多次强化，根本支撑不住。
但他依旧稳定。
笔尖在符纸上游走，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朱砂的轨迹在神识的引导下，渐渐勾勒出一个复杂的火焰图腾。
第四十九笔，第六十四笔……
终于，第七十二笔落下。
“嗡——”
符纸上的所有符纹瞬间亮起赤红色的光芒，一股灼热的气息弥漫开来。光芒持续了三息，才缓缓收敛，最终凝聚成一张通体赤红、隐隐有火光流转的符箓。
成了。
陈尘放下笔，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他拿起符箓，仔细检查。符纹清晰流畅，灵力分布均匀，品质绝对达到了“优等”，甚至接近“完美”。
但他刻意在最后一笔收尾时，让灵力输出减弱了半分。
这样一来，符箓的品质会从“完美”跌落到“优等偏上”，既足够优秀，又不至于太过惊人。
“第一张，完成。”陈尘心中默念，“用时一炷香。”
他没有休息，直接开始第二张——防御类符箓“金刚符”。
金刚符的绘制难度比爆炎符略低，但需要更稳定的灵力输出。陈尘如法炮制，以慢求稳，在关键节点做了几处微小改良，最终在半个时辰内完成。
第二张符箓，同样是“优等偏上”。
此时，大厅里已经陆续有弟子失败。
“砰！”隔壁隔间传来一声闷响——那是符纸承受不住灵力崩溃的声音。
紧接着，一声哀嚎：“完了！又失败了！第三张符纸了！”
陈尘充耳不闻。
他取出第三张符纸，开始绘制辅助类符箓“轻身符”。
这是他的改良版，在标准轻身符的基础上，加入了风属性微调符纹。绘制难度最大，但也最有可能出彩。
笔尖再次落下。
这一次，陈尘的动作比前两次更慢。每一笔都如同雕刻，神识全神贯注地控制着灵力的输出和符纹的走向。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大厅里失败的声音越来越多。两个时辰的考核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不少弟子面色苍白，额头冒汗，显然是神识消耗过度。
高台上，张执事面前的几十面水镜，已经有超过一半变暗——那是弟子放弃或失败的标志。
而三十七号水镜，依旧亮着。
镜中的陈尘，神色专注，手腕稳定。笔下的符纸已经完成了八成符纹，隐隐有淡青色的风属性灵气在流转。
“改良版轻身符……”张执事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子果然不简单。”
他身旁的助手也注意到了，低声道：“执事，这符纹走向，似乎和咱们教的有点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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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不一样。”张执事缓缓道，“这是真正的改良。你看第七个节点和第十九个节点的连接方式——标准版是直连，他改成了螺旋缠绕。这样一来，风属性灵力的爆发会更平稳，持续时间至少能延长三成。”
“这……这真是外门弟子能想出来的？”助手震惊。
张执事没有回答。
他只是盯着水镜，看着陈尘落下最后一笔。
“嗡——”
淡青色的光芒绽放，符纸无风自动，轻轻漂浮起来。光芒持续了五息才收敛，最终凝聚成一张泛着青光的符箓。
品质：优等偏上，无限接近完美。
陈尘放下笔，看着三张完成符箓，心中松了口气。
考核，通过了。
但他没有立刻起身。
因为就在刚才绘制轻身符时，他的神识捕捉到了一些异常的灵力波动——来自大厅入口处。
有人来了。
而且来者不善。
果然，片刻后，隔间的门被敲响。
“陈尘师弟在吗？”门外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语气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陈尘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炼丹堂弟子服的青年，修为炼气八层，胸前佩戴着“考核助理”的徽章。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炼气七层的弟子，都穿着执法殿的服饰。
“有事？”陈尘平静地问。
“是这样的。”青年笑了笑，“炼丹堂那边的考核出了点问题，名额临时调整。所有参加制符考核的弟子，如果想要双重保险，现在可以去炼丹堂补考。不过……”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尘：“补考的时间，和制符考核的评审时间冲突。也就是说，如果师弟现在去炼丹堂，就得放弃制符考核的评审——当然，如果师弟对自己的符箓很有信心，不去也行。”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个陷阱。
如果陈尘现在离开，制符考核的成绩作废。如果不去炼丹堂，万一制符考核没通过（或者被人做手脚），他就彻底失去秘境资格。
而且，对方特意提到“名额临时调整”——这摆明了是针对他来的。
陈尘看着眼前三人，又瞥了一眼他们身后——大厅入口处，王啸正站在那里，双手抱胸，嘴角挂着冷笑。
四目相对。
王啸做了个口型：“选吧。”
陈尘沉默了三息。
然后，他笑了。
“既然如此，那我两个都参加。”
他转身回到隔间，将三张符箓收进储物袋，又迅速收拾好材料。
“制符考核我已经完成，符箓在此，请张执事评审。”陈尘将三张符箓递给门外的青年，“至于炼丹考核——我现在就去。”
说完，他不再理会三人，径直走出大厅。
经过王啸身边时，他脚步微顿，轻声道：“师兄费心了。”
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王啸脸上的冷笑僵住了。
他原本以为，陈尘会二选一，陷入两难。无论选哪个，他都有后手——制符考核这边，他已经打点好了评审的弟子，只要陈尘的符箓不是完美无瑕，就能找理由打回；炼丹堂那边，他也安排了人干扰。
可陈尘居然两个都要？
“狂妄！”王啸眼中寒光一闪，“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在半个时辰内完成炼丹考核！”
而高台上，张执事看着陈尘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刚刚传来的三张符箓，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此子……不简单啊。”
他拿起那张改良轻身符，仔细端详片刻，最终在考核记录上写下：
“三十七号，陈尘。爆炎符：优等；金刚符：优等；轻身符（改良）：优等上。综合评定：通过。”
顿了顿，他又补上一行小字：
“建议重点观察，此子符道天赋，恐不下于内门真传。”
与此同时，陈尘已经赶到炼丹堂。
炼丹考核已经开始半个多时辰，距离结束只剩不到一个时辰。
考核室里，二十几个丹炉同时运转，热气蒸腾，药香混杂。大部分弟子都已经完成炼丹，正在做最后的收丹步骤。少数几个还在苦苦支撑，脸色惨白。
陈尘的出现引起了一阵骚动。
“他怎么来了？不是参加制符考核吗？”
“这时候才来？养元丹至少需要一个时辰炼制，他来不及了！”
“听说王啸师兄那边……”
议论声中，负责炼丹考核的柳长老抬起头。这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面容慈祥，但眼神锐利。
“你就是陈尘？”柳长老问。
“是。”陈尘行礼。
“你来晚了。”柳长老淡淡道，“按规矩，迟到超过一刻钟，取消资格。”
“弟子有事耽搁，还请长老通融。”陈尘不卑不亢。
柳长老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行啊。只要你能在一个时辰内，炼制出品质‘良’以上的养元丹，我就算你通过。”
“一个时辰？”周围弟子哗然。
标准时间是一个半时辰，压缩到一个时辰，难度提升了五成！而且陈尘还是“废体”，灵力不足，炼丹本就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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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长老。”陈尘却毫不犹豫地答应。
他走到一个空着的丹炉前，取出青铜丹炉和药材。
点火，暖炉，投药……
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迟滞。
更让人震惊的是，他对火候的控制——神识强化带来的精确感知，让他能捕捉到丹炉内每一丝温度变化。什么时候该大火猛攻，什么时候该文火慢熬，分毫不差。
“这控火手法……”柳长老眼睛一亮，“有点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半个时辰后，陈尘的丹炉里已经飘出淡淡的药香。
一个时辰，到了。
“铛——”结束的钟声敲响。
大部分弟子都已经完成，只有陈尘还在做最后的收丹步骤。
“时间到！”有弟子喊道，“他超时了！”
柳长老摆摆手，示意安静。
他盯着陈尘的丹炉，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又过了三十息。
陈尘终于打开炉盖。
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开来，丹炉底部，三枚圆润的淡黄色丹药静静躺着。丹药表面光滑，隐隐有丹纹浮现。
“成丹三枚，品质……”柳长老拿起一枚，仔细检查，眼中闪过震惊，“优等？”
他抬起头，看向陈尘：“你是怎么做到的？一个时辰，成丹三枚，还都是优等？”
陈尘擦了擦额头的汗，平静道：“弟子在控火上有些心得。”
“有些心得？”柳长老失笑，“你这控火水平，很多内门弟子都比不上！”
他大手一挥，在考核记录上写下：
“陈尘，养元丹，成丹三枚，品质优等。综合评定：通过。”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炼丹堂随时欢迎你来交流。”
考核室再次哗然。
双料资格！
陈尘竟然真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两项高难度考核，而且成绩都是优等！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外门。
而当陈尘走出炼丹堂时，天色已近黄昏。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他抬头，看向远处——王啸正站在山道上，脸色铁青。
两人隔着数十丈距离对视。
片刻后，陈尘收回目光，朝小院方向走去。
步伐依旧稳健。
只是嘴角，勾起了一丝冰冷的弧度。
秘境资格，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