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彻底放亮,驱散了“鬼屋”小院最后一丝夜的阴霾。陈尘却并未休息,他将炼制好的丹药和药散仔细封装好,藏于演化空间最隐蔽的角落。随后,他取出了那枚墨黑外环的“子母同心佩”。
玉佩入手温润,神识缓缓探入其中。玉佩内部结构精妙,如同一个微缩的通讯阵法核心。陈尘按照花想容当时告知的方法,将一缕微弱却凝练的神识印记,连同一条简短的信息,注入玉佩的核心符文中。
信息很简单,仅有几个关键词:“货已备,低阶优化丹散,量少质稳,利厚,寻安渠。”
没有署名,没有地点,但花想容只要收到,自然明白是谁,以及这“货”指的是什么。这便是子母同心佩的隐秘之处,信息传递依托于双方预先留下的神魂印记和默契,难以被截获破译。
信息发出后,玉佩只是微微温热了一下,便再无反应。陈尘也不急,将玉佩贴身收好。花想容身处妙音坊,事务繁杂,且需要安排安全的接收和销售渠道,回应不会那么快。
他利用这段等待的时间,继续投入到【丙·特十二】灵植阵法优化任务的推演中。在演化空间内,时间被拉长,他如同最耐心的研究员,将玉简中复杂的阵图、灵植数据一一拆解、建模,结合《》对能量运行的本质理解,寻找那灵气利用率低下和稳定性差的症结所在。
与此同时,他也在通过花想容留下的那份“天穹剑宗内部关系简要图”,结合自己在事务殿、讲法堂的见闻,进一步熟悉外门的格局。哪些区域的坊市最热闹但眼线也多,哪些执事弟子口碑较好或需特别注意,贡献点除了任务还能通过哪些非主流途径获取(比如某些冷门技艺比试、解答悬赏问题等)……信息在脑海中不断整合。
三日后,子母同心佩传来了回讯。依旧是直接印入识海的简短信息:“‘听风阁’,丙三柜,凭‘青竹令’取。价:市均七成收,灵砂或贡献点(扣一成汇费)。安。”
信息明确。听风阁,是天穹剑宗外门坊市中一个规模中等的综合性店铺,据说背景有些复杂,既做正经生意,也接些不那么见得光的委托和物品中转,口碑在底层弟子中还算隐秘可靠。丙三柜,应该是一个临时储物柜。青竹令是信物。收购价是市场均价(指外门坊市普遍成交价)的七成,这个价格对于初次合作、且需要对方承担销路和风险的渠道方而言,算是公道,甚至略显优厚。支付方式可以是灵石(灵砂是更小单位),也可以直接兑换成宗门贡献点,但需要扣除一成的“汇兑手续费”。最后那个“安”字,大概是花想容的署名或确认安全的暗号。
效率很高,安排也很周到。直接将货物放入指定柜中,凭信物取走报酬,全程无需与任何人直接接触,最大程度降低了暴露风险。
陈尘没有立刻行动。他又等了两日,期间又利用夜晚在演化空间和小院“灶台”上,加班加点炼制了两批优化丹药,将总存量提升到了约百颗回气丹、一百五十颗辟谷丹和三两清心散。然后,他才在一个天色略显阴沉、坊市人流相对平常的午后,换上了一件更旧些的灰色杂役服饰(用一点贡献点在事务殿杂物处换的),稍微改变了一下步态和肩背的弧度,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为生活奔波、毫不起眼的低阶弟子,悄然离开了丙字区。
外门坊市位于乙字区与丙字区交界处一片相对平坦开阔的山坳里。这里并非官方正式设立,而是久而久之自然形成的交易聚集地。沿着山势搭建的简易棚屋、随地摆摊的兽皮毯、以及几栋稍显规整的木石结构店铺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个嘈杂、拥挤、充满烟火气与讨价还价声的独特世界。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新鲜灵草的药香、金属矿物打磨后的腥气、妖兽材料的膻味、劣质法器的铁锈味、廉价食物的油烟味、还有修士身上淡淡的汗味和灵气混杂的气息。吆喝声、争论声、鉴定物品的嘀咕声、成功交易后的笑声不绝于耳。穿着各色服饰的弟子穿梭其间,有的目光精明四处扫视,有的面露愁容急于出货,也有的纯粹是来见识或碰运气。
陈尘低着头,在人群中不疾不徐地穿行。他目光快速扫过两侧摊位和店铺招牌,很快找到了位于坊市边缘地带、一栋不起眼的两层木楼——听风阁。楼前挂着一块半旧的木匾,字迹都有些模糊了。
他并未进入正门,而是绕到了木楼侧面一条狭窄的巷道。巷道尽头有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陈尘左右看看无人注意,迅速从怀中摸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边缘打磨光滑的青色竹片——这正是花想容通过某种方式(大概率是利用妙音坊在宗门内的人脉)提前放置在丙字区某个隐蔽角落,被他今早取到的“青竹令”。
他将竹片按在门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处。微光一闪,小门无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门后是一条昏暗的短廊,尽头是一面镶嵌着数十个大小不一铁柜的墙壁,每个柜门上都有编号。
这里安静得与外面坊市的喧嚣仿佛两个世界。空气中有一股陈旧的木头和灰尘味道。
陈尘迅速找到丙字三号柜。这是一个尺许见方的小铁柜。他再次用青竹令触碰柜门上的锁孔,柜门“咔哒”一声弹开。里面空空如也。
他迅速将装有丹药和药散的几个小瓶、油纸包放入柜中,然后关上柜门。青竹令再次闪烁了一下,似乎完成了某种确认。紧接着,旁边的丙字四号柜门自动弹开。
陈尘看去,只见四号柜里放着一个小布袋和一个特制的、烙印着天穹剑宗贡献殿标记的薄玉卡。他拿起布袋掂了掂,里面传出灵砂碰撞的清脆声响,数量应该与预估售价(市价七成)折算后的灵砂大致相符。又拿起那张玉卡,神识微探,上面显示着一个数字:八十五。
八十五贡献点!扣除了兑换手续费后,他首批货物换来了八十五点贡献点!虽然距离三百点的目标还有差距,但这笔“启动资金”无疑解了燃眉之急,更关键的是,证明了这条路的可行性!
陈尘强压下心中的波澜,迅速将布袋和玉卡收入怀中(实际转入演化空间),然后若无其事地转身,沿着短廊离开了听风阁侧门,重新汇入坊市的人流中。
他没有停留,也没有去查看其他摊位,径直离开了坊市,返回丙字区自己的小院。直到关上院门,独自坐在静室之中,他才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眼中光芒闪动。
第一步,成了。
接下来的几日,陈尘一边继续推演灵植阵法任务,一边更加隐蔽地扩大“生产”。他严格控制着出货的频率和数量,避免引起注意。丹药和药散通过听风阁的渠道,如同水滴汇入溪流,悄无声息地流入外门庞大的底层消费市场。
起初,这些没有标识、用最廉价陶瓶或油纸包装、但品质却异常稳定纯净(杂质极少,药力温和易吸收)、价格又比丹霞峰出品或坊市常见同类低上一两成的“无名丹药”,并未引起太大波澜。它们通常被摆放在听风阁或其他几家与妙音坊有隐秘关联的小店铺不起眼的角落,或者通过一些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弟子零星售卖。
但很快,一些细心的、经常需要这些基础消耗品的底层弟子发现了异常。
“咦,老王,你上次买的回气丹还有吗?感觉这次恢复灵力好像顺畅一点,而且打坐后丹田没那么燥。”
“你也发现了?我是在‘听风阁’旁边那个老刘头摊上买的,他说是什么‘无名散’,便宜两成,我试着买了点,辟谷丹顶饿时间比丹霞峰的标准版还长半个时辰!”
“怪了,我这清心散也是,做‘静心台’值守任务时点上一小撮,杂念消得特别快,虽然药效时间短点,但胜在起效快没副作用。”
“哪里买的?快说说!”
“就坊市南头那个‘百杂铺’,偶尔有货,不多,得碰运气。”
口口相传的力量是巨大的,尤其是在资源紧张的底层弟子群体中。“物美价廉”永远是硬道理。很快,这批没有名号、来历神秘但品质过硬的低阶丹药和药散,开始在一些小圈子里悄然流传,甚至有了供不应求的迹象。虽然它们影响的只是最基础的消费层,远不足以撼动丹霞峰或大宗丹药店铺的地位,但已经引起了一些有心人的注意。
这一日,陈尘再次来到事务殿,准备用贡献点兑换一些他急需的物品——主要是几样用于尝试炼体的基础药材,以及一小块“养魂木”的碎屑(用于尝试辅助神识修炼)。当他将身份令牌和贡献点玉卡递给兑换窗口的执事弟子时,那名弟子刷过玉卡,看到上面显示的贡献点余额(陈尘特意只留了兑换所需的部分,大部分已分散或隐藏),不禁略带诧异地抬头看了陈尘一眼。
“一百二十贡献点?”执事弟子语气有些疑惑,“新弟子?任务做得挺快啊。”他记得这批新人刚来没多久,能这么快攒到三位数贡献点的可不多见,除非接了危险任务或者有特殊技艺。而眼前这个弟子,气息微弱,分明是传闻中那个“废体”魁首……
陈尘面色如常,平静答道:“侥幸完成了一个疑难任务,得了些奖励。”
执事弟子将信将疑,但贡献点记录确实显示来自“任务奖励(特)”,他也无法深究,只是例行公事地扣除了贡献点,将陈尘兑换的药材和养魂木屑递出。只是那目光在陈尘脸上又多停留了一瞬。
陈尘接过物品,转身离开,心中微凛。看来,贡献点的变动已经开始引起注意了。必须更加小心。
就在他走出事务殿大门时,迎面差点撞上几个人。为首一人,正是金鳞城方家的方啸,他身边跟着几个同样衣着光鲜、神色倨傲的跟班。方啸显然也看到了陈尘,更看到了他手中刚刚兑换的、明显价值不菲的药材包。
方啸的脚步顿住了,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阴鸷。他上下打量着陈尘,目光尤其在陈尘腰间的身份令牌和手中的药材包上扫过,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冷笑。
“哟,我道是谁,原来是咱们的‘天才’魁首啊。”方啸的声音刻意拔高,引得周围一些进出事务殿的弟子纷纷侧目,“怎么,这是来兑换资源了?啧啧,养魂木屑?这可是好东西啊,对蕴养神识大有裨益,就是贵了点。看来陈师弟‘做任务’的本事不小嘛,一个‘废体’,这么快就赚到这么多贡献点?该不会是凌风长老私下贴补的吧?”
话音一落,他身后的跟班立刻发出附和的笑声,周围弟子的目光也变得更加玩味和探究。凌风长老私下贴补记名弟子?这谣言若传出去,对陈尘和凌风剑都绝非好事。
陈尘停下脚步,抬眼看向方啸。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既无被羞辱的愤怒,也无被质疑的慌张,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清晰:“方师兄慎言。贡献点来源,事务殿皆有记录可查。诽谤长老,质疑宗门公正,按门规该当何罪,师兄入门多日,想必比我清楚。”
方啸脸色一僵。他没想到陈尘会如此冷静地搬出门规反击。确实,无凭无据指责长老和宗门记录不公,闹大了对他没好处。
“哼,牙尖嘴利!”方啸冷哼一声,逼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充满了威胁,“小子,别以为有长老记名就了不起。宗门之内,靠的是实力!你一个废体,弄些歪门邪道赚点贡献点,终究是旁门左道,上不得台面!咱们走着瞧!”说完,狠狠瞪了陈尘一眼,带着跟班拂袖而去。
陈尘望着方啸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冷。
贡献点的问题只是开始,方啸这种人的敌意也不会消失。但,那又如何?
他掂了掂手中的药材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