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偏院小屋内，只有一盏豆大的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晕，将陈尘伏案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如同舞动的鬼魅。
桌上，摊开着张淼悄悄送来的《基础丹方概要》抄录本，以及几包常见的低阶药材样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混合气味，取代了往日的霉味，竟让这陋室平添了几分异样的“生气”。
陈尘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回气丹”的丹方上。目光沉静，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那些熟悉的药材名称：灵芝粉、凝露草、三叶花、无根水……
“灵芝粉，性温补，蕴灵平和，乃固本培元之基，然其价昂，占回气丹成本近四成……”
脑海中回荡着张淼昨日送东西来时，随口抱怨的话语。正是这句话，如同一点火星，落入了陈尘早已布满干柴的心田。
成本！这是他目前无法大规模获取灵石的最大障碍，也是低阶丹药难以普及的关键。若能降低成本……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识海。经过几日小心翼翼的恢复和那半块灵石的滋养，《》的能量储备终于艰难地回升到了“低”的级别，清辉虽然依旧不算明亮，但已不再黯淡欲熄。
是时候了。
他集中精神，向着那本古朴的青铜书简发出指令，这一次的目标清晰而明确：
“推演：优化‘回气丹’丹方，在保证基础药效、不影响成丹率的前提下，寻找降低材料成本的最优方案。重点分析‘灵芝粉’的替代或减量可能性。”
指令发出，熟悉的抽取感传来，识海中的能量储备肉眼可见地下降了一小截，但尚在可承受范围之内。源典表面的清光平稳流转，四个大道符文如同精密的算筹，开始演绎无穷变化。
几个呼吸后，推演完成。信息流涌入陈尘的意识，并非复杂的理论，而是直指核心的结论：
【推演完成。】
【目标：优化“回气丹”丹方，降低成本。】
【核心问题：主药“灵芝粉”成本过高。】
【推演最优解：以“青蒿粉”部分替代“灵芝粉”。】
【替代比例：以“青蒿粉”替代原“灵芝粉”用量的三成。】
【药效影响：整体药效预计减弱约半成（5）。回气速度略微减缓，灵力恢复总量基本持平。】
【成本影响：总材料成本预计降低三成（30）。】
【炼制调整：替代后，“青蒿粉”需在“凝露草”投入前五息加入，以文火慢焙，激发其潜藏的木灵生机，中和其微寒属性，使其药性更贴近“灵芝粉”的温和补益。后续步骤不变。】
【备注：此方案适用于对药效要求不极致、但对价格敏感的低阶修士群体。】
【能量消耗：低（当前能量储备回落至极低与低之间临界状态）。】
成了！
陈尘眼中精光一闪，疲惫的脸上难以抑制地浮现出振奋之色。
青蒿粉！竟然是青蒿粉！
这东西在野外几乎随处可见，生命力极其顽强，在低阶灵草中属于垫底的存在，通常只被凡人郎中用来清热解暑，价格极其低廉，甚至很多散修都懒得去采集。用它来替代三成昂贵的灵芝粉！
药效仅减弱半成，成本却降低三成！这其中的利润空间，以及对低阶散修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他立刻根据源典提供的“炼制调整”细节，在脑海中反复模拟了数遍新的炼丹流程，确认每一个时间节点和火候变化都了然于胸。
第二天，他再次“偶遇”了愁眉苦脸的张淼。不同于之前的空口指点，这次陈尘将他拉到一个更隐蔽的角落，直接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张师弟，我近日翻阅一些杂书，偶见一则趣闻，提及‘青蒿’其物，虽性微寒，却内蕴一丝不为人知的草木生机，若用法得当，或可调和药性……”陈尘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我观那‘回气丹’丹方，灵芝粉性温补，然价高。若以少量青蒿粉，于凝露草投入前，以文火慢焙，或能激发其生机，中和寒性，部分替代灵芝粉之效……当然，此乃我胡思乱想，或许药效会稍减几分，但成本必能大幅下降。不知……师弟可愿一试？”
张淼听完，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用廉价的青蒿粉替代珍贵的灵芝粉？这想法简直……离经叛道！闻所未闻！
他本能地想要反驳，但看着陈尘那平静却带着一种莫名说服力的眼神，再联想到之前那精准到可怕的火候指点，以及自己岌岌可危的学徒生涯……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冲动，混合着一丝微弱的、对陈尘那神秘“洞察力”的信赖，涌上心头。
“陈……陈师兄，”张淼的声音有些干涩，“您……您确定？这青蒿粉……能行？”
“理论或可，实践方知。”陈尘没有把话说满，“成与不成，一试便知。总比……坐以待毙强。”
最后这句话，彻底击中了张淼的软肋。他一咬牙，跺脚道：“好！我听师兄的！反正再失败几次，我也要被赶出炼丹堂了！赌了！”
他按照陈尘的指点，小心翼翼地去收集了一些品相尚可的青蒿，亲自研磨成粉，又偷偷备齐了其他材料。在一个刘执事不在的下午，他怀着忐忑无比的心情，再次走进了丙字炼丹房。
陈尘没有跟去，他依旧待在自己的偏院里，看似在打理那些花花草草，心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西北角。这一次，他同样没有绝对的把握。源典的推演毕竟基于理论，现实炼丹变数极多，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时间在等待中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在夕阳即将沉入西山之时，院门外传来了急促而轻快的脚步声。不同于以往的沉重或沮丧，这次的脚步声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激动。
张淼几乎是撞开了院门冲了进来，脸上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白玉瓷瓶，看到陈尘，他激动得语无伦次：
“成……成了！陈师兄！真的成了！！”他冲到陈尘面前，将瓷瓶塞到陈尘手里，手还在微微颤抖，“您看！虽然成丹的色泽比标准的回气丹稍淡了一丝，丹纹也略有不同，但……但确实是成了！我一连炼了三炉，成功率竟然比用原方子还高了一点！而且……”
他喘了口气，双眼放光：“而且我算过了，成本，成本真的降了快三成！三成啊！！”
陈尘拔开瓶塞，倒出一粒丹药在手心。丹药圆润，表面泛着淡淡的青色光泽，与记忆中原版回气丹的乳白色有所不同，但药香纯正，灵气虽然稍弱，却足够温和。他心中一定，源典推演，再次应验！
“药效如何？”他更关心这个。
“我……我偷偷试了一粒！”张淼压低声音，难掩兴奋，“灵力恢复速度比正常的慢了一点点，但恢复的总量几乎没差！对于咱们这些炼气初、中期的修士来说，完全够用了！关键是便宜啊！太便宜了！”
陈尘点了点头，将丹药放回瓶中，脸上依旧平静，但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如释重负。这条路，走通了，而且比他预想的还要顺利。
“此事，暂且不要声张，尤其不要提及我。”陈尘叮嘱道，“你可自行炼制，少量拿去坊市试探，就说是你自己琢磨改良的。看看反响如何。”
张淼此刻对陈尘已是敬若神明，闻言连连点头：“师兄放心！我明白！怀璧其罪的道理我懂！一切都听师兄安排！”
接下来的几天，张淼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偷偷炼制这种被陈尘暗自命名为“青蒿回气丹”的改良丹药。他最初只是小心翼翼地拿出几瓶，混在摊位上以低于正常回气丹近两成的价格售卖。
结果，出乎意料地火爆！
那些终日为几块灵石奔波、斤斤计较的低阶散修，对于药效减弱半成几乎毫不在意，毕竟在激烈的战斗或逃命时，能有丹药快速恢复部分灵力已是万幸，谁还会苛求那一点点的速度？而价格降低两成，对他们而言，却是实打实的福音！
“张记青蒿回气丹”的名声，几乎在短短几天内，就在云雾坊市的底层散修圈子里传开了。物美价廉，供不应求。张淼的腰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他看向陈尘的目光，也愈发充满了感激和敬畏。
陈尘坐在偏院中，听着张淼兴奋地汇报着每日的进账，看着他恭敬送上来的、分成后的灵石——虽然依旧不多，但已是稳定且可持续的收入。他轻轻摩挲着手中冰凉的灵石，感受着其中微弱的灵气。
改良丹方，这条路比制符更稳，比单一的技术指导收益更高，且更隐蔽。
他抬眼，望向窗外。云家的高墙依旧，柳氏的威胁仍在，拍卖会的日期日益临近。
但此刻，他手中终于握住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可以不断生出筹码的牌。
识海中，《》的清辉似乎也因这成功的实践而愉悦地流转着。
积攒灵石，修复源典，拿下五行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