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来得及休息,他便接到通知:署长要见他。
传达消息的是行政组组长况天佑,两人此前打过交道却未曾谋面,这次终于见面。
在况天佑引领下,王晋来到署长办公室门口。
况天佑示意王晋自行敲门进入,随即离去。
咚咚咚……
王晋深吸一口气,敲响了署长办公室的门。
这是他进入湾仔警署以来首次来到此处。
“请进!”
推门而入,办公室宽敞而不奢华,一张办公桌、一把老板椅,另有一套待客沙发与茶几。
最引人注目的是靠墙的玻璃橱柜,里面整齐陈列着一排排勋章与奖杯。
沙发上,两名身穿高级警服的男人正在喝茶闲谈。
见王晋进来,他们停下话头,面带笑容望向他。
“是阿晋吧?快来坐!这次你可替我们湾仔警署大大争光了!”
那位身材发福、面容和蔼的五六十岁长者红光满面,笑得如绽开的鲜花。
一开口,王晋便知这位定是湾仔警署的梁署长。
看他体态圆润、一团和气的模样,若非身着高级警服,谁也想不到他竟是一署之长。
真是人不可貌相。
中区的林署长?那不就是陈家驹的上司?
王晋心生兴趣,转头看去——对方约莫三四十岁,皮肤白皙,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似书生多于像警察。
但王晋丝毫不敢小觑:能在这般年纪坐上警署署长之位,要么背景深厚,要么能力超群。
想想骠叔多年仍任副手便知其中不易。
因此,王晋对林署长毫无轻视,连对自家这位看似和气生财的署长亦存敬意。
能稳坐署长之位的,哪个不是老练之辈?
“这一老一少两只狐狸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找我来到底为何?”
王晋暗自琢磨,却因缺乏线索难以猜透。
若只为嘉奖,梁署长一人足矣,何需两位署长同时出面?
林署长起身拍拍王晋的肩膀,赞叹道:“果然年轻有为!早听说‘除暴神探’勇猛果敢、智谋过人,我原本还将信将疑。
经此一事,我是彻底信了。
我们中区警署的家驹和你一比,简直差得太远——他总给我闯祸,每次都得我收拾烂摊子,真恨不得调他去守水塘!”
“你说家驹鼻子大,我认;你说家驹爱闯祸,我也认。
但说他不如我,还要派他去守水塘?这分明是捧杀!绝对是捧杀!”
王晋心中暗叫。
他对自己的功劳尚有清醒认知:虽是大功一件,却绝不到让一署之长如此夸赞的地步。
其实王晋想岔了——林署长所言与他所虑并非一事。
“怎么样,王督察?愿不愿意来我们中环警署工作?我们这里待遇优厚、晋升快、权力大,又是香江最繁华的区域,像你这样的人才,这里可是不二之选啊!”
王晋一时怔住,几乎没反应过来——不是捧杀吗?怎么变成挖墙脚了?还是当着自家署长的面挖人?
梁署长也是头一回当面被人挖角,但对着同级的林警官,他也不便动怒,只得半开玩笑地笑骂起来。
“林,你可真行!我说今天怎么突然上门,原来是来挖我的人。
家驹还不够你用吗?我手下就这么一个得力干将,你也要抢,你得赔我!”
“赔就赔!我把家驹那个大鼻子赔给你!”
林署长推了推金丝眼镜,仿佛没听出梁署长是在说笑,一脸认真地回答。
“别别别,还是免了吧!我年纪大了,可经不起家驹那暴脾气折腾,还想多活几年呢!”
梁署长一听语气不对,赶紧推辞。
他哪里是受不了家驹,分明是怕王晋真被挖去中环警署,自己损失一员大将。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不过王督查这次立了大功,怎么也该升个几级吧?要是放在我那边,少说也得提个高级督查!”
王晋这次功劳虽大,但还没到连升两级的地步。
一来功绩尚不足,二来他实在太年轻,从见习督查升上来没多久,再提到高级督查并不现实。
不过,升任督查倒是可行。
这一点王晋心里清楚,也没把林署长的起哄当真。
既然自己升不了高级督查,这份功劳正好分给参与案件的兄弟们,让他们的履历更亮眼。
他便顺势提了几句,为行动中的下属请功。
两位署长在场,也就一并说了。
这点小事,两位长官自然不会计较。
王晋是行动总指挥,为下属请功合情合理。
请功完毕,王晋便告辞离开。
他得赶回杨倩儿的别墅——匪徒虽已剿灭,但更危险的王建军,还在等着他。
海景阳台上。
王晋刚回到别墅,还没来得及在躺椅上歇脚看海,许正阳就找了过来。
见到王晋,许正阳迫不及待地问:“王,你那边有进展吗?”
“我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
王晋轻哼一声,虽对许正阳的急切语气略有不满,但也明白对方是担心匪首的消息。”匪首叫王建军,是从你那边过来的,当过兵,可能不是普通部队,上过战场,身手极强。
而且这人很谨慎,行踪诡秘,除了他弟弟,没人知道他真正藏在哪儿。”
王晋不再隐瞒,把所知关于王建军的信息全盘托出。
之前不说,是怕无法解释消息来源,惹人怀疑;现在匪徒大多已死,仅剩的俞庆也被抓,怎么说都由他,没人会深究。
就算许正阳想查,也接触不到牢里的俞庆。
何况俞庆被警告过,绝不敢乱讲。
“王建军?”
许正阳低声重复这个名字,他确实没听过——不同圈子,不知情也正常。
“只有这些吗?”
许正阳追问。
“当然不止。
王建军和他弟弟感情很深,这次行动他弟弟死在商场,身中几十枪,死状很惨。
王晋语气十分肯定,这结果早在他预料之中。
“也就是说,王建军今晚出现的可能性很高?”
“对,十有七八吧。”
王晋咂咂嘴,却没把话说死。
他又不是王建军肚里的蛔虫,哪能确定对方何时出现?但他能肯定:王建军一定会向杀弟之人复仇。
“那王你有什么计划?”
许正阳沉吟片刻,想听听王晋的想法。
眼下别墅里能打的,也就他俩了。
其余人……能在战斗中自保就不错,许正阳对他们不抱太高期望。
“计划嘛……我打算让你住进杨倩儿的房间。”
“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啊。”
“……王,你是认真的?”
他对杨倩儿虽有好感,但对方是有男友的富家女,他绝不会做撬墙角的事。
更何况,许正阳心里还有个理由:自己的工作太危险,只要还在这一行,就不会成家——他不愿让另一半终日担惊受怕。
许正阳以为王晋在戏弄他,其实王晋确有安排。
逗许正阳是真,让他住进杨倩儿房间也是真。
“让你住进去是有原因的。
她自身实力太弱,必须由我们两人之一贴身保护。
而且她本就是王建军的目标,万一被挟持为人质,我们俩都会投鼠忌器。
明白吗?”
王晋把理由说得如此直白,许正阳当然懂了。
尽管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一时却也想不明白。
“除了这些,我们俩轮流守夜,一有动静就立刻示警。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王晋干脆利落地做出决定,趁着许正阳还没完全反应过来,问他是否要补充什么。
即便以许正阳的专业眼光来看,王晋的安排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但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妥,于是不太确定地回答:
“没了……应该没什么要补充的。”
“既然你没补充,那我就补充一点:我需要你在别墅周围布置几个地雷。”
王晋对这一点非常重视。
既然知道王建军会杀到别墅来,怎能不提前防备?
“在别墅放地雷?你疯了,万一伤到自己人怎么办?”
许正阳没想到王晋胆子这么大,竟然要在别墅里布置地雷,顿时对他的要求感到不满。
“怎么会伤到自己人?天黑前通知所有人不要乱走,等入夜你再布置,这样怎么可能误伤?除非有人心怀不轨。
要不,你去问问大家的意见?”
王晋不以为意地摊了摊手,说出自己的想法。
许正阳原本不同意这么危险的做法,因为这完全违背他的职业原则。
但当他向别墅里众人提起这件事时,大家竟然都点头同意了。
其中杨倩儿和肥波同意得最快。
杨倩儿被白天的场面吓坏了,极度缺乏安全感;肥波则是单纯怕死——刚中了奖的他,可不想这么快就“英勇就义”
。
既然大家都同意,许正阳也不好再反对。
晚饭前,他从附近荒山上取回十个地雷,布置在别墅周围。
吃晚饭时,他告诉大家地雷已埋好,晚上不要随意走动,安心待在房间休息。
听到这话,众人明显松了口气,连戒备心都放松不少——有地雷警示,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
夜色渐深,乌云蔽空,连那弯月也暗淡无光。
深夜时分,别墅外的山道上停着几辆面包车,静静等待着。
借着微弱的月光,能看到为首车里坐着的正是王晋日思夜想的王建军。
此时的王建军一身黑衣,神情冷峻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弟弟的死让他情绪低沉,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旁边开车的小弟等了许久,渐渐不耐烦,忍不住向王建军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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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我们到底什么时候动手?”
以往的行动都是雷厉风行,说干就干。
唯独这次,老大说要等一个时机!
在小弟看来,哪需要等什么时机?他们这么多人,这么多枪,直接冲进别墅把里面的人干掉,为二老大 不就行了?
王建军仿佛没听见,仍专注地擦着手里的枪。
直到枪身在暗淡月光下泛出幽光,他才缓缓停手,抬头看向小弟。
刹那间,那双冰冷中带着癫狂的眼神盯得小弟心头一颤,沙哑的声音随之传来:
“你在教我做事?”
“怎么会,老大!您做事,我就是急着想给二老大 !”
小弟被那可怕的眼神震慑,连忙否认。
幸好他还有几分急智,知道用“为王建国 ”
当借口。
否则,单凭刚才那句话惹恼王建军,他的下场绝不会好。
王建军眼神稍缓,拍了拍小弟的肩膀,像是信以为真般点头:
“嗯,你倒有几分忠心和义气。
正好,一会儿动手时你冲在最前面,多杀几个,为建国 !”
小弟彻底傻眼——冲在最前面,那不是送死吗?
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怪自己多嘴。
可当着王建军的面,他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没问题,老大!到时候我一定多杀几个!”
他咧嘴笑着,仿佛领到光荣任务,心里却在滴血——怕最先死的,就是自己。
王建军没再多说,看了看表,又望向浓重的夜色。
乌云已彻底吞没弯月,大地一片昏暗。
“动手吧。”
王建军觉得时机已到,吩咐一声,将枪插回腰间,推门下车。
他一改之前的冷峻,浑身杀气腾腾地朝杨倩儿的别墅走去。
一众小弟闻声而动,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