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脸色一沉,故作不悦:“有什么不合规矩?这是我私人请客。
就算你不饿,也问问弟兄们——奔波这么久,难道都不饿?”
众人闻言,当即心领神会地起哄:
“就是啊!早就饿坏了!快走快走,附近有家茶餐厅又实惠又好吃!”
“有的吃还挑三拣四?赶紧的!”
“听说那家的叉烧饭和水晶包特别正宗,早就想尝尝了!”
“那还等什么,赶紧出发啊!”
…………
几名差人连拖带拽,把那个满脸不情愿的同事架了出去。
一直走到商场门外,他们才松手。
“你们搞什么!这根本不合规矩!”
被放开的差人揉着发酸的胳膊,龇牙咧嘴地抱怨。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在香江这地方,死守规矩只能待在底层,懂得变通才能往上走。
你是想一辈子当个小警员,还是想升职?”
几人中一位资历较深的老差人难得看这年轻人顺眼,便多提点了几句规矩之外的道理。
看到这后生,他就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是一腔热血,只认规矩不认人情,蹉跎了好些年才明白过来。
可惜如今想往上爬也难了,年纪大了拼不动,立功的机会也少。
那年轻差人被这么一问,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当然想往上爬!当差的谁不想做署长、做一哥?”
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不想当一哥的差人也不是好差人。
“既然想爬上去,有些事就得睁只眼闭只眼,有时候还得替上司背黑锅。”
老差人难得讲了这么多,还分享了不少经验,一下子吸引了旁边几个年轻同事的注意。
这种话若不是关系够好,谁肯轻易透露?这都是人家几十年风雨换来的人生阅历,他们算是沾了那后生仔的光。
看来老差人确实挺喜欢这个年轻人,才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几个年轻差人殷勤地把老差人请进茶餐厅,忙前忙后地端茶递水,只求他再多指点几句。
见大家这么肯学,老差人心情大好,一边吃东西,一边继续讲着自己多年的经验。
没人知道,多年后这几个常聚在一起的差人还会提起这件事。
那时他们当中职位最低的也已是总督查。
他们也常感慨,若不是当年老差人那番点拨,也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当初最被看好的那个后生仔文彬,更是他们中爬得最高的一个,离一哥的位置只差一步。
商场里的王晋并不知道,刚才被他赶走的那群差人多年后都成了警界风云人物。
他此刻的注意力,全在这个叫俞庆的慈云山古惑仔身上。
他想从这人嘴里问出王建军的下落。
“说吧,谁派你穿得人模狗样混进商场来的?”
王晋懒得跟俞庆这种货色多费口舌,他不配。
“什么谁派我来?阿,我逛商场也犯法吗?”
俞庆虽然骨子里怕王晋,怕到尿裤子,嘴上却还硬撑,不肯承认自己别有目的。
“哦?逛商场是不犯法,但你这种货色也配来这种奢侈品商场?你当我是傻子?”
王晋冷笑一声,一脚踹在俞庆肚子上,把他像皮球一样踢出几米远。
王晋脚力惊人,即便没使全力,这一脚也够俞庆受的。
他只觉得肚子里翻江倒海,趴在地上呕吐不止,腥臭的 吐了一地,连胃酸都差点吐光。
那种滋味,简直不是人受的。
“阿,香江哪条法律规定我不能来这种商场?我又没犯法!”
吐得差不多的俞庆瘫在地上,用西装擦了擦嘴,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他脸色惨白,精神萎靡,却仍梗着脖子瞪向王晋,不肯服软。
“你这扑街倒是挺忠心,死都不肯出卖王建军。
要是让你活着回去,不知道他会不会重赏你?”
王晋懒得再动手——这家伙身上又脏又臭,脸上糊满污物,裤子湿透,还混着一股尿 味。
他连脚都不想抬,怕弄脏鞋。
但就这么放过他,也不是王晋的风格。
他点了根烟,借着烟雾驱散腥臭,顺口抛出一个名字:
“王建军。”
听到这名字从王晋嘴里说出来,俞庆瞳孔猛地一缩,身体瞬间绷紧,又迅速放松。
这细微的反应全被王晋看在眼里。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扑街果然认识王建军。”
“阿,别开玩笑了,王建军是谁?我怎么会认识?我就是个慈云山的小混混,像我这样的,慈云山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你抓得完吗?”
虽然王晋已经点出王建军的名字,说明警方并非一无所知,但想到王建军对付叛徒的那些狠辣手段——光是回想就让人做噩梦——俞庆哪敢多说?
他只能继续装傻,毕竟他还年轻,不想就这么没命。
只要他不认与王建军的关系,得罪眼前这位阿,最多挨一顿打。
可要是得罪王建军,他恐怕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着,死状只会惨不忍睹。
这种选择,只要不傻都知道该怎么选。
俞庆还想继续绕圈子,却彻底耗尽了王晋的耐心——他可没空陪这种烂人在这儿浪费时间。
“看来不来点硬的,这家伙是不会死心交代王建军的事了!”
“你个扑街,赶紧滚吧!”
王晋不耐烦地朝俞庆挥挥手,示意他快走。
俞庆还以为阿大发慈悲要放了自己,心里正得意自己胡扯的功夫见长,连阿都懒得纠缠了。
不知哪来的力气,他慌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商场外走。
这时,身后的王晋却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哦,刚才忘了说——多谢你指认你们老大的消息。”
“是叫王建军对吧?我回去就发通缉令,上面会注明是你提供的线索。”
“这结果,你应该很满意吧?”
王晋吸了口烟,在缭绕的雾气中悠悠对着俞庆的背影补了一句,话音里带着几分戏弄。
谁知俞庆听完,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僵硬地转过身,哭丧着脸,声音发颤:
“阿,你这是想害死我吗?”
王晋却一脸无所谓,仿佛真当俞庆不认识王建军似的,语重心长道:
“开玩笑!阿怎么会害你?反正你也不认识什么王建军,别怕。”
“他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阿只是借你的名头发个通缉令而已,等明天破了案,线人费照给,不白用你的名义。”
“对了,你是不是嫌线人费少?没关系,阿帮你申请双倍,这点权力我还是有的。
这么丰厚的报酬,你不可能不动心吧?”
王晋笑眯眯地看着俞庆,一副“我早就看穿你了”
的样子——你就是想多捞点线人费。
“我哪是想要双倍线人费……我是不想被扔进海里喂鲨鱼啊!”
“钱再多,也得有命拿、有命花啊!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去下面收冥钞!”
俞庆内心泪流满面,他终于见识到这位阿的手段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飘飘一份通缉令署上他的名,这简直是要让王建军把他往死里整!
噗通——
被王晋这么一说,俞庆哪还敢走出商场大门?只怕一出去,没多久就得被王建军弄死。
濒临崩溃的他,直接跪倒在王晋面前。
在恐惧与性命之间,他终究选了活路。
人只要还有活的希望,谁愿意死?而现在能救他的,只有眼前的阿。
“阿,我要求警方保护!我说,我什么都说!”
看着跪在面前的俞庆,王晋不屑地笑了笑:
“现在才求保护,不嫌晚吗?我给过你机会。
现在你只有进监狱才能安全。
至于说不说,你自己想清楚。”
俞庆脸色一变,渐渐化作苦笑。
他没料到王晋会这么说。
坐牢,还是死?
这还用选吗?坐牢还能活,不说实话只有死路一条。
“我说!”
没有再多犹豫,俞庆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王建军的情报都告诉了王晋。
“你说王建军有个弟弟?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他。”
王晋指着商场大堂里横七竖八的残缺 ,对俞庆下令。
俞庆仔细辨认每张脸后,指着一个身穿保安服、手持枪械却来不及 就被射成蜂窝的人说道:
“有……这就是王建军的弟弟,王建国。”
“原来真有王建国在里面。”
听到这儿,王晋笑了,笑得格外开怀,甚至让俞庆觉得有些诡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想不通,杀了王建国只会引来王建军不死不休的报复,这有什么好高兴的?
在这个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的年代,就算差佬全力搜捕,想揪出一个铁了心躲藏的人也难如登天。
只有让他自己现身,王晋才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王晋可不想世上还活着自己的仇人,那样连睡觉都难安心。
得到想要的答案后,王晋心情大好,也没再为难俞庆。
只是在带他走出商场时,冷冷叮嘱了一句:
“不该说的,一个字都别说。
通缉令我不会发。
要是有人问起,你只是这伙匪徒的同党,负责放风,匪首已被击毙——王建军的事,提都别提。
明白吗?”
王晋目光森寒,看得人心里发毛。
虽然不明白这位阿为何不让提王建军,俞庆还是像捣蒜一样连连点头:
“我明白!”
对这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动动念头就能整死他的男人,他是真的怕了,不敢不答应。
他怕若不听话,不知何时就会被王晋弄死。
俞庆的识相让王晋满意地点点头,随即带着他走出了商场大门。
王晋走出大门时,两名守在门口未参与行动的飞虎队员立即肃然敬礼。
“!”
此刻的王晋已成为许多前线人员心中的榜样。
行动才刚结束,战果已通过众多警员与飞虎队员之口传遍中区及湾仔警署,连高层的一些外籍警官都已听闻。
此次行动无人死亡,甚至无人受重伤,堪称刷新了香江警队历史记录,是一笔足以载入史册的重大功绩。
短期内,这项成就恐怕难以被超越。
不少警队高层得知消息后,一时沉默,良久才缓过神来,内心对王晋的评价一再提升。
若无意外,王晋必是警界迅速崛起的耀眼新星,其光芒甚至盖过了早已闻名香江的陈家驹。
只要不犯大错,加上上层外籍官员放开限制,警队最高管理层必有王晋的一席之地。
王晋对两名飞虎队员的敬礼尚未深思其意味,只吩咐他们将俞庆带下去——此人是匪徒同党,负责望风,侥幸漏网。
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监禁。
既然承诺为下属请功,王晋自然不会食言。
行动已近乎完美,这便是最大的功劳。
若俞庆供出幕后尚有王建军这名匪首,行动便不算圆满。
有瑕疵的行动与完美行动之间,功劳差距悬殊。
正因如此,王晋特意叮嘱俞庆不要提及王建军——唯有王建军“不存在”
,这次行动才能称得上完美无缺。
随后,王晋如凯旋的将军般,在众多警员敬仰的目光中回到湾仔警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