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东方并不知道,自己那番对潘卫军的劝诫,竟让宋运萍的心境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
他只觉宋运萍有些古怪,却未多想。
毕竟十几岁的姑娘心思细腻,情绪多变,一天变几次也是常事。
想起自己种的那片玫瑰花,早晨他只剪了十几枝送给宋运萍。
剩下的若不采摘,凋谢了也是浪费,于是他用系统奖励的机器将花全部剪下,堆在储物空间里。
他忍不住问宋运萍:“你觉得玫瑰花是用来看好,还是用来吃好?”
一提到玫瑰花,宋运萍立刻想起早晨叶东方让黑冠长臂猿给她送花的情景,脸颊微红,眼神躲闪,羞得不敢看他。
但她还是理所当然地回答:
“当然是吃啊,光好看有什么用?玫瑰花用处可多了,泡茶能疏肝理气、活血化瘀,还能清热通便。
又能做玫瑰花露、玫瑰花酱、玫瑰花胭脂,还能做玫瑰花饼……好处说不完,哪一样不比只拿来看实在?”
叶东方不由得笑了,对宋运萍的回答毫不意外。
这确实是宋运萍才会给的答案。
换了别的姑娘,谁不爱美、不爱浪漫呢?
算了,想讨这丫头欢心,还得顺着她的喜好来。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原本打算每天送一束花的计划,干脆取消吧。
不如把她提到的玫瑰花露、玫瑰花酱、玫瑰花胭脂、玫瑰花饼……全都给她安排上!
这边叶东方和宋运萍眉目传情,感情悄然升温时,十二月底,最高层的一篇文章登上了《人民日刊》。
各省各县顿时热闹起来。
几乎所有地方日报都紧跟政策风向,开始大力宣传下乡插队的思想,从过去的鼓励动员,变成了强制要求各地知识青年和没有工作的城镇居民前往农村!
宋家姐弟将从娄场长那儿拿来的县日报和省厅晚报铺在餐桌上,看着头版头条的报道,久久无言。
当初叶东方劝他们下乡插队,说最高层已有指示时,姐弟俩其实半信半疑。
只是他们家的情况实在别无选择,才走了这一步。
可现在,看到报纸上这些激烈的言辞,姐弟俩相对沉默。
如果当时叶东方提出建议时,他们犹豫拖延,恐怕真如他所说,再也没有选择余地,只能被动接受安排。
以他们家的成分,姐弟俩很可能被派去北大荒或大西北的荒漠地区,那才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一想到两人可能天各一方,甚至此生再难相见,姐弟俩都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满是庆幸与后怕。
这么大的新闻,宋家姐弟看到了,别人自然也注意到了。
“真要变天了。”
老支书看着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报道,忍不住感慨,
“看样子,咱们农场的知青院也得扩建了。
估计用不了多久,这儿又要来新人。”
娄场长抽了一口大前门,点点头,缓缓道:
“上头真安排下来,咱们还能不要?只能跟着政策走。”
“我就盼着少来些惹事的,别光想着偷懒耍滑、拉帮结派,反而耽误生产!”
老支书嘿嘿一笑:
“说不定再来两个像叶东方那样的年轻人呢,那咱们可就赚大了。”
娄场长冷笑两声:
“这你可别指望。
能有一个叶东方,已经是咱们祖上积德了。
这小子简直是个妖孽,你真以为像他这样的能人城里满大街都是?我告诉你,整个四九城,恐怕也找不出一两个。
只要下来的知青不惹事,老老实实干活,我就知足了。
就这点要求都不容易,别的可千万别强求!”
叶东方兄妹也看到了新闻。
一见各地下乡人员筛查工作陆续展开,叶明珠忍不住感叹:
“哥你还真是神机妙算,这都被你料中了。
要是那次一大爷没把你名字报上去,你也就是晚两三个月下乡,其实没多大差别。
但主动报名插队,可比现在被强制下乡好多了。”
“至少这样,咱们户口还能留在四九城,街道办分给咱们的房子也不会收回去。
可现在强制下乡,户口直接落到乡下,以后彻底成了农村人,没特殊情况,怕是很难再回城里了。”
叶东方笑了笑。
“我倒没考虑那么多,只觉得下乡锻炼未必是坏事。
城里局势动荡,到农村避避风头反而更好。”
“现在看来,当初的选择是对的。
农场生活自在,不比在四九城差。”
叶明珠轻轻颔首,片刻后才开口:
“按政策,无业青年都得下乡。
咱们院里符合条件的人可不少。
三大爷家三个孩子怕是都要强制下乡吧?还有刘光天和刘光福,那兄弟俩为房子争得面红耳赤,现在倒好,都得去插队,房子跟他们没关系了。”
确实如此。
阎解旷、阎解放、阎解娣都已成年,肯定会被安排下乡。
就连那个总打妹妹主意、想把槐花卖掉的棒梗,这次也逃不过当知青的命运!
真是风水轮流转。
几个月前,四合院那些人听说叶东方要带妹妹下乡,明里暗里嘲笑他疯了,放着轧钢厂的铁饭碗不要,偏要去农村吃苦。
可现在,叶东方猜想,那些邻居应该明白了:他不是疯,而是精明过头,早就谋划好了退路。
真正愚蠢的,其实是他们自己!
四合院的混乱,叶东方离得远,也懒得理会。
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更烦恼眼前的事。
不知是不是潘卫军说漏了嘴,潘大娘得知叶东方能治她儿子的不育症,立刻转移目标,不再折腾儿媳,转而缠上叶家兄妹。
每天清早,这位大娘不请自来,主动打扫院子、洗衣做饭,恨不得连卧室都收拾一遍。
叶东方和叶明珠拦都拦不住。
叶东方去养殖场,她就溜进叶家,把门窗擦得锃亮,连土狼崽的小木屋都抹得一尘不染。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叶东方无奈,只得让步,让潘卫军过来一趟。
潘卫军显然也觉得母亲的行为不妥,站在叶东方面前局促不安:
“叶知青,你提的要求……我还没办到。”
说着,他偷偷瞥了母亲一眼。
叶东方立刻明白了——问题出在这位老太太身上。
有些老人固执惯了,大半辈子胡搅蛮缠,想让她突然改变,确实不容易。
潘大娘直接嚷道:
“我说了,只要媳妇怀上,我就不管你们的事!不用你送,我自己回老家!”
叶东方摸了摸鼻子。
这话听听就好。
真怀了孕,老太太能不照顾?生了孩子,她能不伺候月子、不带孙子?到时候更走不了了。
不过,叶东方的本意并非赶走老人,只是希望她别再折腾儿媳,让家庭和睦些。
农场条件比乡下好,老太太不想走也能理解。
他看向潘大娘:
“大娘,是您来求我的。
治病前,我自然有条件。”
“您儿子四十多了,儿媳也快四十,再不生,以后更难。”
“所以您别再闹了。
哪怕为了儿子过得舒心,也别插手他们的事。”
“您儿媳已经够忍让了。
换别人,谁愿意被骂‘不下蛋的鸡’十几年不还嘴?何况这事本就是您家理亏。”
潘大娘还想争辩,叶东方眉头一皱:
“不愿意?那请回吧。”
潘大娘急了:“没、没不愿意!以后家里事我都不管了,行了吧?”
叶东方笑了笑:
“有句话叫‘不聋不哑,不做家翁’。
长辈对孩子的事,该糊涂时就糊涂点。
现在是新社会了,您再这么作践儿媳,万一她受不了离婚,您儿子这情况还能再娶?”
“待人厚道也是积德。
说句不中听的——您儿子没孩子,一半是因为身体受损,另一半是您整天闹的!”
“家里天天吵,夫妻俩身心俱疲,怎么怀得上?情绪影响怀孕。
家里乌烟瘴气,孩子哪愿意来?”
这番话让潘大娘脸上挂不住了。
她没听过“情绪影响怀孕”
的说法,但叶东方讲得头头是道,似乎真有道理。
如果真是她耽误了儿子,那她不就是罪人吗?潘大娘心里一紧。
这下她彻底服软,老老实实道:
“后生,你的话我记住了。
以后我不掺和他们的事,自己找点活儿干,省得又说我对儿媳不好。”
叶东方看得出,潘大娘有老太太的通病:爱瞎想、闲不住、精力旺。
但本质不坏。
说到底,这年代能让老太太消遣的事太少。
叶东方想了想,提议道:
“您真想找事做,我倒有个建议。”
“隔壁宋大夫院里常需要洗药、切药、煎药,他们姐弟忙不过来。”
“您要是愿意,我去帮您问问。
这些活儿您应该能胜任。”
果然,老太太一听就来了兴趣:
“这活儿……能给工分吗?”
叶东方笑道:“那得看娄场长。
他觉得您干得好,愿意给工分,谁会有意见?”
潘大娘顿时精神抖擞,顾不上儿子的事了,起身就要走:
“那我找场长去!”
老太太一走,空气都轻松了。
潘卫军紧绷的神情也舒缓下来。
“看来潘大娘让你很头疼。”
叶东方笑道。
潘卫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当年我要去当兵,她死活不同意。
我在战场那些年,她天天哭。
后来听说我牺牲了,眼睛都快哭瞎了,头发一夜全白。”
“她虽然有不少缺点,但对我这个儿子……确实没话说。
逢人就夸我有出息,说我是几个儿子里最出色的。”
叶东方听出了言外之意。
正是这份愧疚,让潘卫军对母亲的任性一再包容——再烦心,那也是亲娘。
他微微叹息:
“每家都有难处。
所以我早就提醒过你,得把家里的矛盾处理好。
光让媳妇在家和老太太较劲,两个女人互相折磨,天天闹得筋疲力尽,你能得到什么好处?”
“无论是种地还是管家,都得讲究方法,动动脑子。”
“孩子整天闹腾,那是作业留得不够;老人没事找茬,那是闲得慌。”
“你别当我在开玩笑,你看看,你妈一听隔壁有活干能挣工分,跑得比谁都快。
给她找点事做,她既有寄托又有成就感,心思都放在干活上,哪还有精力找你们麻烦?”
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对着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传授持家之道,一个说得头头是道,一个听得全神贯注。
奇怪的是,两人都没觉得这场景有什么不妥,潘卫军甚至把叶东方的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好了,大娘也走了,咱们说正事吧。”
叶东方让潘卫军伸出手,先替他把脉。
手指搭在潘卫军手腕上,一探就是四五分钟。
接着叶东方又问了几个极为私密的问题,还让潘卫军进里屋脱下裤子,仔细检查了一番。
最后,叶东方神色有些复杂。
潘卫军这情况,其实做个复通手术就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