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从父亲的医案笔记里学来的。
不过创始人是个外国人父亲再三叮嘱不能提这个名字,怕惹祸上身。”
叶大哥也千万别再提了,免得节外生枝。”
叶东方神色一凛,立刻会意。
他完全理解宋运萍的顾虑——宋家正是因为成分问题才家道中落。
不止宋家,京城那位丁教授,不就因为留过洋,被革除教职,如今只能在胡同里收破烂?
这个年代,多少家庭因为莫须有的海外关系被打入另册,最终家破人亡。
为求自保,人人都得谨言慎行,连个外国名字都成了洪水猛兽。
见宋运萍神色惴惴,叶东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
别担心,人救回来就好,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那个名字,我从此不提,你也别再对别人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有人借题发挥。”
宋运萍这才展颜一笑:
我又不傻,才不会到处张扬。
真要有人问起,我就说是祖传的土法子,反正也没人会追根究底。”
倒是叶大哥,明明没比我大几岁,却好像无所不知。
跟你一比,我和运辉简直像两个饭桶,什么都做不好。”
叶东方暗自苦笑:
我哪是什么都懂?要真有这本事,穿越前早功成名就了,哪还会天天给老板当牛做马?
要不是有系统这个金手指,我恐怕比你们姐弟还废材呢!
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
叶东方笑着打趣:
你还饭桶?今天救人时,全场群众都看傻眼了。
等你把狗蛋喉咙里的栗子拍出来,他们那崇拜的眼神还不够明显吗?
别因为初来乍到听到些闲言碎语就妄自菲薄。
等着瞧吧,过了今天,找你们看病的人怕是要排长队。
等你们施展医术,夸奖的话怕是要听腻了!
宋运萍抿嘴不语,眼里却闪烁着星辰般的光彩。
父亲出事后的这些日子,今天大概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
她和弟弟不再遭人白眼,不用再躲躲藏藏、担惊受怕,多年所学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在这片广袤的农场,他们姐弟终将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叶大哥,谢谢你!
走着走着,宋运萍突然快步上前,转身面对叶东方郑重道谢。
少女明澈的双眸倒映着叶东方的身影。
那纯真的笑容,那清澈的目光,让叶东方心头为之一震。
刹那间,他仿佛听见心防崩塌的声响。
先前筑起的所有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叶东方终于认清现实——他彻底沦陷了。
无需再自欺欺人,他就是对这个明媚的姑娘动了心。
就是这抹笑颜,让他心甘情愿缴械投降。
若能守护这份笑容一辈子,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叶大哥?发什么呆呢?
见叶东方怔怔出神,宋运萍疑惑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叶东方猛然回神,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他当然不会告诉她,就在方才电光火石间,自己连他们未来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咳,还是打住吧,该准备进山采药了。
两人正要回去取装备,刚转过屋角,却迎面碰上两个熟人。
看清来人,叶东方不禁暗叹冤家路窄。
一个是相亲闹过乌龙的吴秀娟,另一个,正是原着中宋运萍的官配——雷东宝。
对吴秀娟,叶东方倒不在意。
本就是娄场长爱人乱点鸳鸯谱,他早就当面回绝了,再见也无所谓。
偏生她身旁立着雷东宝。
先前应付四合院那群人时,叶东方便领教过这世界对的偏爱。
发现穿越的竟是电视剧大杂烩后,他更明白某些剧情难以更改。
正因忌惮这天命般的安排,他才迟迟不敢直面自己对宋运萍的情愫。
可方才那一刻,他彻底缴械投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自己竟栽在这个未及桃李年华的姑娘手里。
既已明心见性,叶东方向来不是畏首畏尾之人。
他决意主动出击,毫不犹豫地将人护在羽翼之下,绝不容旁人觊觎这株青葱水嫩的小白菜。
当雷东宝再度出现时,叶东方瞬间绷紧神经。
他侧身半步,不着痕迹地将宋运萍掩在身后,截断了雷东宝投来的视线。
这番动作雷东宝浑然不觉,倒是他身侧的吴秀娟敏锐捕捉到叶东方的戒备。
待看清他护着的姑娘,吴秀娟眼底倏地一暗。
师父这是从娄场长家来?周婶可在?雷东宝全无察觉,热络地上前搭话。
叶东方恨不能立即带宋运萍离开,又恐过分刻意反倒惹人注目,只得淡淡道:刚出来。
周婶带着大伙儿赶集去了。”
谁知雷东宝急得跺脚:这可糟了!今日事若办不成,耿团非扒了我的皮!
何事这般要紧?叶东方挑眉。
雷东宝挠头笑道:这位吴同志提议趁着农闲,组织公社姑娘们和劳改区士官办联谊会。
耿团觉得甚好,特让我来请周婶操持。”
来自后世的叶东方自然明白联谊之意。
隔壁兵团光棍众多,若能促成良缘确是好事。
只是这主意竟是吴秀娟所出?
疑惑很快揭晓。
待他带着宋家姐弟采药归来,妹妹叶明珠带回消息:劳改区新调来一位未婚的副团长,出身四九城部队大院,引得姑娘们频频侧目。
叶东方顿时了然——原来吴秀娟醉翁之意在此。
果然不出两日,联谊会便出了岔子。
听闻活动本在河畔举行,青年们放风筝做游戏,其乐融融。
临了却有个姑娘落水,恰被那位副团长所救。
荒唐的是,姑娘上岸后竟哭闹着说失了清白,副团长百口莫辩,只得应下亲事。
叶东方细问方知,落水的正是吴秀娟。
他脊背陡然发凉。
这般精妙算计,若非早有预谋,鬼都不信。
难怪她如此热心张罗,原是要借机攀高枝。
想到此女曾险些成了自己对象,叶东方后怕不已。
周婶铁青着脸回来,怕也是被侄女这番手段气得不轻。
不过吴秀娟确实拿捏得准。
这年月部队最重作风,若闹出人命,副团长前途尽毁。
这步棋虽险,却稳准狠。
那位副团长此刻想必憋闷如鲠在喉,却不得不认栽。
叶东方暗忖:这般强求得来的姻缘,当真牢靠?
后来再去劳改区,果见吴秀娟与新婚丈夫形影不离。
而农场这边,周婶已公开声明与侄女断绝往来。
吴秀娟几次登门都被轰出去,连礼品都摔在门外。
碰壁数次后,吴秀娟索性撕破脸。
如今遇见叶东方,她总要昂首挺胸摆出官太太架势,目光里尽是居高临下的轻蔑。
叶东方心知肚明:当初周婶做媒,自己直言回绝,想必伤了这姑娘颜面。
她如今铆足劲要找个胜过自己百倍的男人,无非是要报复当日之辱。
现下她如愿以偿,自然觉得扬眉吐气——堂堂 夫人,岂是养猪的乡下人能高攀的?
叶东方实在不知如何评说此人。
说她心气高,却能厚颜设局;说她没脸皮,偏为一次拒绝记恨至今。
瞧着吴秀娟志得意满的模样,叶东方暗自摇头:若那副团长真如她所想家世显赫,又岂会轻易中计?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对此,他唯有四字相赠:
尊重祝福。
但愿这姑娘将来不会后悔。
副团长心里憋着什么火气,叶东方压根懒得琢磨,更不在乎吴秀娟能不能当上 太太、有没有福气住进部队大院。
他满脑子都是养猪场那些猪崽——饲料够不够营养,睡觉安不安稳,一天能长几两膘。
至于吴秀娟的闲言碎语,他起初听了一耳朵,随口唏嘘两句,转头就把这档子事抛到九霄云外。
倒是隔壁医疗点正如他所料——自打宋运萍救了何婶子家狗蛋的急症,第二天就陆续有人登门求医。
这姑娘医术确实有两下子,开方抓药样样精准,不出七日,宋家姐弟的医术就被社员们传成了神话,简陋的医疗点门槛都快被踏破。
有时姐弟俩忙得抽不开身进山采药,只得托叶东方代劳。
说来也怪,但凡叶东方独自进山,背篓里总能塞满珍稀药材,品相比姐弟俩亲手采的还要上乘。
他当然不会说破,这些日子早把山里的好药材移植到系统药田里育种,如今八亩药田随便收一茬,晾晒的药材都能堆成小山包。
眼瞅着医疗点渐成气候,劳改区的养猪场也赶在入冬前竣工。
正当叶东方盘算着把宋妈安排进养猪场时,县里突然来了公文。
果然如耿洪波预料,后山日军据点被记者曝光后,国内外舆论哗然。
上头雷厉风行,不出七日就把幸村永安插的内鬼连根拔起。
而首个发现据点并上报军部的知青叶东方,自然入了首长们的法眼。
没过几天,盖着四九城红头章的表彰函就层层转递到了县里。
县里反应神速,当即拍板要开表彰大会,把叶东方树成典型大张旗鼓宣传。
接到烫金请柬那天,县里竟破天荒派了吉普车专程到农场接人。
连娄场长坐进车里都忍不住咂舌:我在皖南这些年,头回见县里派车接人,这排场够意思。
今儿算是沾你的光了。”
叶东方叼着草茎笑:场长这话见外了。
我这点成绩,不都是您带着大伙儿干出来的?
娄耀平却摆摆手:甭给我戴高帽。
农场这些年要啥没啥,要不是你来了,我这顶 早让人摘了。”
说着突然正色:小叶,明人不说暗话。
你这金凤凰迟早要飞出山窝窝,临走前就帮老哥个忙——把农场这摊子拾掇利索了,让几百号兄弟能吃上饱饭,成不?
叶东方掸了掸袖口灰土:我才来仨月,您这话说得跟饯行似的。”转头望着一垄垄庄稼地,放心,该铺的路不铺平,该教的活儿没教会,我叶东方绝不挪窝。”
娄场长喉结动了动,攥紧的拳头悄悄松开。
表彰大会照例是长篇大论的官样文章。
叶东方在台下听得直打哈欠,直到颁奖环节才来了精神——领导竟破天荒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他立马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清单:钢材零件,旧的也行,能凑齐就成。”
满座领导面面相觑。
还是机灵的办公室主任赶紧打圆场:省报记者同志看着呢,这事必须办漂亮!
果然隔天省报头版登出叶东方领奖的大照片时,县里的大卡车也轰隆隆开进农场,卸下满车锈迹斑斑的钢架齿轮。
叶知青又要变啥戏法?老支书围着这堆直转悠。
叶东方验完货,顺手给司机塞了两包大前门。
等卡车扬起的尘土散去,他抄起扳手敲了敲铁管,在社员们好奇的目光里咧嘴一笑:等组装好了,请诸位看场好戏。”
话音刚落,他便招呼社员们开始收拾那堆废旧金属,还特意派了个社员去劳改区找耿洪波。
刚把零件分类归置妥当,耿洪波就急匆匆赶来了。
望着满地零配件,耿洪波满脸困惑:你这是要折腾啥?
叶东方咧嘴一笑:劳改区运输队不是有维修部吗?那儿应该备着电焊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