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东方很快写完三页报告,附上详细配方。
娄耀平虽看不懂专业术语,但他相信叶东方的口才,两人直奔县里。
然而情况出乎意料。
虽然叶东方的名头让领导们热情接待,但一提饲料生产,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在《人民日报》定性后,谁也不敢碰这个烫手山芋。
娄耀平大失所望,叶东方却早有预料。
正当两人准备离开时,陈秘书叫住了他们。
叶东方?
陈彦昌拎着公文包快步走来,身旁一位领导听说叶东方的身份,态度立刻转变。
陈秘书笑着介绍:大领导对叶同志赞不绝口,要不是他发现毒饲料,后果不堪设想。”
听闻此言,农业局领导连忙邀请二人详谈。
叶东方婉拒道:上午我们已经找过好几个部门,结果都不理想
陈彦昌认真询问情况,叶东方便将报告递上,详细说明了饲料配方的来龙去脉。
听完汇报,陈彦昌顿时坐不住了。
“这法子真能成?”
陈彦昌紧盯着叶东方,眼神锐利得像是要把他看透。
娄耀平插话道:
“我们农场174头猪,一个月每头增重二十多斤。
陈秘书要是不信,随时派人去查,数据经得起检验。”
陈彦昌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他跟随大领导多年,深知老爷子心思——退下来前总想办几件实事,让百姓真正受益。
否则,他也不会为《赤脚医生》的出版四处奔波,甚至多次进京协调。
若叶东方的饲料真能提升生猪产量,大领导必定会将其列为头等大事,再难也要推进。
想到这里,陈彦昌直接无视了身旁的县领导,一把抓起报告:
“这材料我带走了。
只要大领导点头,你们县就等着拨款吧!最多半个月,准有信儿!”
说完,他连会议都顾不上参加,拿着报告匆匆离开。
这结果完全出乎叶东方意料。
他和娄场长在县里奔波半天,本以为白跑一趟,没想到竟在这里迎来转机。
陈彦昌肯带走报告,说明事情有戏。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县里既然指望不上,他们也不多留,立刻动身返程。
先坐班车到镇上,再骑自行车回农场。
叶东方的自行车是向老支书借的。
来时,他们把车存在邮局。
取车时,叶东方提出想去供销社买点东西。
娄耀平爽快答应,还问要不要陪他。
叶东方哪敢劳烦场长,连忙婉拒。
娄耀平也不勉强,独自骑车先走。
叶东方则拐进一条僻静小巷,悄悄从空间取出几块腊肉和事先写好的信,到邮局寄给四九城的王主任。
信中特意交代,腊肉分两份,其中一份转交丁教授。
寄完包裹,他正要离开,却被邮递员桌上那摞红色邮票吸引了目光——
如果他没记错,这批无志号邮票未来价值不菲,其中甚至可能混着一张因印刷错误被紧急回收的《祖国江山一片红》。
叶东方心头一热,立刻折回窗口:
“同志,这些邮票能买些备着吗?”
这年头交通不便,囤邮票很常见,邮递员头也不抬:“要多少?”
叶东方指着那叠红色邮票:
“正在发行的这些,每样来两三套。”
他其实恨不得全包圆,但怕太招摇。
毕竟现在几分钱的邮票,几十年后能翻成千上万倍,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邮递员忽然抬眼:“集邮的吧?这些近年的不值钱,攒了也白搭。”
叶东方没想到被一眼识破。
看来这年头集邮风气很盛,连小镇邮局都见怪不怪。
他索性承认:“是爱好,不值钱也图个乐子。”
邮递员不再多话,麻利地清点起来:
要几套?”
“三套!”
叶东方毫不犹豫。
“九块二毛四。”
他迅速掏出十元钱。
接过厚厚一叠邮票时,想到它们未来能在四九城换套房,叶东方只觉得掌心发烫。
刚把邮票塞进挎包,邮递员突然叫住他:
“等等,老邮票要不要?”
见四下无人,她从柜台下摸出本册子推过来:
“我攒的全套,五十块拿走。”
叶东方翻开一看,从51年《纪念鲁迅》到最新《蝴蝶》应有尽有,整整三百多张!
按面值算顶多三四十块,但普通人根本凑不齐——邮递员显然是利用职务之便囤货转卖。
虽然升值空间不如红色邮票,但稳赚不赔。
更重要的是,他想借此搭上这条线——毕竟那套天价错版票,再过二十多天就要发行了!
“姐,这本册子我要了,但我有个条件。”
叶东方利落地掏出五张十元钞票。
邮递员警觉地眯起眼睛:“什么条件?”
“您别紧张。”
叶东方压低声音,“听说新邮票快发行了,想请您帮忙留两三套。
到时候我来取。”
他顺势将一瓶雪花膏滑进窗口。
郝月兰眼睛发亮,飞快地把雪花膏藏到柜台下,脸上立刻堆满笑容:“我叫郝月兰,叫我兰姐就行。
听你口音不像本地人,是新来的知青吧?”
“没错,月初刚从北京调来皖南农场。”
“哎哟,首都来的!能从大城市到我们这小地方支援建设,小伙子思想觉悟就是高!”
郝月兰越看越喜欢这个会来事的年轻人,拍着胸脯保证:“下个月中旬确实要发新邮票,具体日子还没定。
不过你放心,兰姐一定给你留着,到时候直接来邮局找我。”
叶东方连声道谢。
其实他心里也没底——那套错版邮票只流通了一天就被召回,市面上流传的不足千枚。
但他别无选择,只能先打好关系碰运气。
离开邮局后,叶东方拐进供销社。
这儿的规模还不及北京的四分之一,货架上只有些油盐酱醋之类的日用品。
他本想给妹妹买件礼物,见状只得作罢。
骑车回农场的路上,远处传来孩子们的吵闹声。
“这是我的!你们凭什么抢?”
“整片山都是我家的,你在山上抓的就是我的!”
“跟他废话什么?不给就揍他!”
起初叶东方没在意,直到看见那群孩子围殴一个抱着铁盒的男孩。
男孩约莫十四五岁,任凭拳打脚踢也不松手。
突然一个猛推,男孩踉跄着跌入湍急的河道。
“有人落水了!”
路人的惊呼声中,肇事孩子们一哄而散。
叶东方扔下自行车正要跳水,却见一个瘦弱身影抢先跃入河中。
可那人根本不会游泳,在水里胡乱扑腾。
眼看男孩就要被急流冲走,叶东方果断含住避水珠跳进河里。
冰凉的河水瞬间包裹全身,但神奇的是他竟能自由呼吸。
河底景象清晰可见,连游鱼鳞片都看得分明。
他轻松捞起两人,在村民帮助下回到岸上。
那位救人者刚缓过气就扑到男孩身边,发疯似的摇晃呼唤。
弟弟,快醒醒!看看姐姐!
小男孩紧闭双眼,脸色惨白,任凭姐姐怎么呼唤都毫无动静。
周围人群指指点点,有人摇头叹气:这孩子怕是没救了。”
女孩死死抱住弟弟,泪水夺眶而出。
这时浑身湿透的叶东方爬上岸,一把拉开女孩。
放开我!女孩愤怒地瞪着叶东方。
想让他活命就别碍事!叶东方厉声喝道,人还没死呢,哭什么丧!
他利落地将男孩放平,熟练地拍背、清理口鼻,接着开始心肺复苏。
经过十几轮按压,男孩突然地吐出水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见弟弟苏醒,女孩冲上去就是一巴掌,随即又紧紧抱住他嚎啕大哭。
这不是宋家那两个孩子吗?
晦气!早知道是他们就不救了。”
听说他爹宋季山是坏分子,前些天被抓走了。”
活该!知识分子没一个好东西!
他老婆也是,在卫生院当医生还不知足
议论声此起彼伏。
叶东方听得真切,心头一震——原来这是《大江大河》里的宋运辉和宋运萍!
围观群众纷纷劝叶东方赶紧离开:小伙子,以后救人先看成分,别什么人都救。”
就是,这种人家死了干净!
人群很快散去,只剩姐弟二人相拥而泣。
叶东方默默取出条新毛巾递过去:擦擦吧,别着凉了。”
宋运萍道谢接过,却舍不得用新毛巾擦身上的泥水。
她摸着弟弟脸上的巴掌印,又心疼又生气:宋运辉!说了多少次不许来河边!要是你有个好歹,我和妈还怎么活?
宋运辉低着头不说话。
叶东方忍不住插话:他是被人推下水的。”
姐弟俩同时愣住。
宋运萍突然拉着弟弟跪下就要磕头:恩人!我们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快起来!叶东方急忙避开,现在不兴这套。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说完推着自行车就要离开。
宋运萍心急如焚。
父亲从小教导她要知恩图报,更何况以他们家的成分,镇上的人避之不及,若不是叶东方出手相救,姐弟俩恐怕凶多吉少。
这份救命之恩,岂能轻描淡写地揭过?她连忙喊道:同志,能告诉我们您是哪里的吗?至少让我们知道恩人住在哪儿!
叶东方这才注意到宋运辉状态异常——面色惨白,浑身发抖。
他立即对宋运萍说:先别问这些,快带你弟弟回去,他情况不妙!
宋运萍转头一看,弟弟已经神志不清,颤抖不止。
她慌忙搀扶,可宋运辉比她高大许多,根本扶不动。
叶东方见状,只得将宋运辉抱上自行车后座。
我在前面推车,你在后面扶着。”叶东方不容拒绝地说,快说你家在哪儿,再耽搁真要出事了。”
宋运萍不敢再推辞,一路小跑着指路。
到了宋家,只见屋内空空荡荡,只剩些残破家具。
宋母惊慌失措地迎上来,宋运萍急忙喊道:妈,快烧热水!
叶东方帮宋运辉换好衣服,趁四下无人时给他注射了抗生素,又喂了些稀释的灵泉水。
确认无碍后,他对宋运萍说:睡一觉就好,若不放心可以煮些姜汤。”
正要离开时,宋运萍追出来,将一枚温热的玉扣塞进他手里:家中实在拿不出像样的谢礼,唯有以此相赠,望您收下。”
叶东方怔住了,待要推辞,宋运萍已转身关上了院门。
他摩挲着尚带体温的玉扣,想起救她时触及的柔软腰肢,心头微动。
返程途中,叶东方在河边发现了宋运辉落水时争抢的铁盒。
他悄悄收起,打算夜里再来归还,顺便给宋家送些物资。
回到农场时,谷场上已挤满等候听书的社员。
耿洪波也在其中——自从他安排叶东方的妹妹去劳改区广播站工作后,就成了这里的常客。
妹妹每晚都会记录叶东方讲的故事,再由他加工润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