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他的座位上坐着个男知青,对面则是个扎麻花辫的女知青,两人正与邻座谈笑风生。
叶明珠认真看了看车票,确认无误后走到那位姑娘跟前,礼貌地说:
同志,这个座位好像是我的,能不能麻烦你让一下?
姑娘脸色一变,抬起头不高兴地瞪了叶明珠一眼,理直气壮地说:
我知道啊,这趟车都是革委会安排的知青。
你这么久没来,我还以为你不坐了呢。
我都坐下了,你就拿着我的票去那边坐吧。
这边都是我的朋友,我想和他们坐一起,你应该没意见吧?
她说这话时带着命令的语气,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叶明珠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咬紧嘴唇,向叶东方投去求助的目光。
叶东方一听这话就知道遇到难缠的人了。
这女知青分明是看妹妹脸皮薄,故意找借口要占靠窗的座位。
他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拽住妹妹的胳膊,语带讥诮:
抱歉啊,我妹就爱坐这儿。
要不让你朋友去你那儿换座?
女知青显然没料到有人会给叶明珠撑腰,一时语塞。
占着叶东方座位的男知青赶忙帮腔:革委会发的票本来就是随机的,先到先坐嘛,何必较真?
叶东方闻言挑眉:哦?你坐的靠窗位也是我的。
要按先到先得,那站票的是不是也能随便坐?待会儿我得找列车员评评理。”
男知青一听自己也得让座,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十几个穿着绿军装却掩不住痞气的汉子突然出现,男知青吓得直缩脖子,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叶东方。
叶东方摆摆手示意没事,目光仍钉在男知青身上。
男知青被盯得发毛,赶紧拉着同伴灰溜溜地走了。
两人悻悻地挪到最后一排挨着厕所的座位。
叶东方心下了然——难怪要抢座,那位置确实熏得慌。
他可不会惯着这种欺软怕硬的货色。
为了能和叶东方坐一块儿,他们开始挨个换座——给男的递烟,给女的送糖,客客气气地商量,不一会儿就调好了座位。
叶东方赞许地竖起大拇指。
这帮兄弟确实长进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只会用拳头说话。
嘿嘿,哥。”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知道昨儿我们从先农坛回去后听说啥了吗?
叶东方故作不知:啥事儿?
李奎勇满脸遗憾:早知道就该躲那儿看热闹!
不过两人心里都舒坦了——听说对头倒霉,比打赢架还痛快!
这时几个混混才注意到叶东方对面的漂亮姑娘:叶哥,这就是咱妹子?
叶东方点头:叶明珠,15岁,本该读初三的,跟我下乡了。”
叶东方没法解释系统的事,只能转移话题。
他打量着这群愣头青,暗自盘算:到了乡下得管着他们,不然准惹事。
他琢磨着自己那点技能——母猪接生、产后护理,还有三秒骟猪术。
目光在混混们身上扫过,突然有了主意。
你们下乡后打算干啥?叶东方试探道。
几人面面相觑:不就跟着大队种地挣工分?
叶东方嗤笑:就这点出息?插秧、割稻、看节气——你们会吗?
那哥你会?
不会。”叶东方理直气壮。
众人无语。
叶东方却话锋一转:听说你们玩刀挺溜?
混混们顿时警觉——这话听着怎么像要算旧账?
叶东方露出狡黠的笑容:我教你们劁猪的手艺,保准让你们在乡下吃香喝辣!
啥?!几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叶东方已经掏出纸笔开始画猪的解剖图,那认真劲儿看得混混们欲哭无泪——大哥,我们是拿刀跟人干的,不是跟猪啊!
他边画边讲解:
这不是玩笑话。
农村家家户户都要养任务猪,公社大队有集体猪场,每家也有分配指标。”
劁猪匠的活计,就是在猪崽没长大前摘除那东西。”
可别小瞧这手艺,家猪要是不骟,一年能长两百斤我跟你姓!
没骟的猪皮厚毛糙肉少,骟完性子温顺还容易上膘。”
不光猪,驴骡牛羊马,鸡鸭狗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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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骟了才能专心长肉,过年才能多割几斤肉。”
但有个难处。”
乡下缺医少药,兽医更是稀罕。
劁猪匠在四九城周边常见,外地可不好找。”
明白我的意思吗?
想在乡下过得好,就得会别人不会的。
凭这手艺,大队干部都得高看你们一眼!
到时候全生产队都得排队请你们劁猪。
靠这本事不仅能吃饱,挣的工分比别人干整天还多!
要是没这手艺,就只能一辈子土里刨食,这就是差距。”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教这个了吧?
几个青年原本满脸抗拒,听完叶东方的话都怔住了。
是不是爷们?是就别怂,干就完了!刀子都敢捅,还怕圈里的猪?
叶东方又添了把火。
话说到这份上,再退缩就真不是汉子了!
几人当即应道:
这些人大字不识几个,叶东方只能用最直白的语言讲解。
虽然晦涩难懂,但众人都认真记诵,硬是把要点背了下来。
劁猪不算精细活,掌握要领就行。
麻烦的是眼下没有实物练习,光讲理论效果如何,叶东方心里也没底。
但熟能生巧,先把理论打牢再说。
其实母猪接生也该教,看几人已经晕头转向,叶东方知道不能贪多。
剩下的内容以后找机会再教。
单是学会劁猪这一项,就够他们受用终身了。
叶东方不担心他们不敢下手——敢当街动刀子的狠角色,不至于怕这个。
他也在盘算自己和妹妹的出路,只是暂时还没头绪。
讲了两个钟头,叶东方停下来让大家消化。
抬头发现不止小刀几人,其他知青也围了过来,有人还在记笔记。
叶东方不介意别人学艺。
多一个人会,就能多帮一个生产队,这是好事。
所以他有问必答,倾囊相授。
正讲到关键处,几名乘警护着两个中山装男子经过车厢。
这把骨头刀尺寸我标好了,刀柄探入腹腔,用疙疸球带出子宫角
叶东方讲得专注,没注意来人,但那位领导却停下了脚步。
领导?乘警小声询问。
领导摆手示意安静,目光落在讲解图纸的年轻人身上。
听了一会儿,领导问乘警:这都是下乡知青?
对,四九城来的,两节车厢共232人。”
领导注视着叶东方,趁他休息时上前问道:
小伙子,能看看你的图纸吗?
叶东方抬头,见一位戴眼镜、别钢笔的中年人正含笑看他。
这派头还有乘警陪同,必是领导无疑。
他爽快递过图纸。
领导戴上眼镜细看,越看越惊讶。
这立体素描手法精妙绝伦,结构清晰如照片,远胜普通线描图。
正因如此,叶东方才有信心在短时间内教会这群零基础的人。
领导虽不懂劁猪,却看出这种绘画技法在其他领域大有可为。
他立即问道:这图是你画的?
叶东方点头。
你学过劁猪?
叶东方如实摇头。
没专门学过,但小时候随父亲下乡见过劁猪匠操作。
后来翻看兽医书时琢磨出来的,这图结合了书本知识和实际观察。”
他说得诚恳——确实随父去过乡下,但见没见过劁猪已不可考。
这种小事无人深究。
领导频频点头,对年轻人的天赋赞叹不已。
这画法能用在其他医学领域吗?
叶东方会意:您是指解剖学?当然可以。
若能推广,对医学发展大有裨益。”
领导笑了,直接抛出橄榄枝:送你去研究所推广这画法,愿意吗?
周围知青一片哗然。
谁也没想到领导会看重一个普通知青。
叶东方却微微皱眉。
他明白对方看中的只是画技。
一旦技法推广,自己的价值也就到头了。
思索片刻,他婉拒道:不必了。
但可以免费教给有绘画基础的人,这技法其实不难。”
领导眼前一亮,问了他的姓名和插队地点。
皖南农场,江城。
我叫叶东方。”
领导记下后离开。
不到半小时,一位年轻秘书送来一本书。
领导送的。”
叶东方接过一看,是《赤脚医生》——这书不是明年才出版吗?
秘书意味深长地说:这是样书,请妥善保管。”
翻开扉页,叶东方呼吸一滞。
上面赫然题着: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下方是三个遒劲的签名。
他的手微微颤抖,这才明白秘书为何再三叮嘱。
这本签名书,价值连城。
他小心翼翼地将书收进挎包,心跳加速:这简直比尚方宝剑还珍贵,足以世代相传。
正午时分,列车广播通知用餐时间到。
几个同伴起身要去餐车,叶东方拦住他们:尝尝我带的干粮吧,特意多做了些。”
他们见识过叶东方的厨艺,一听是他准备的干粮,眼睛都亮了。
就在叶东方弯腰取食物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先前被他怼过的那对男女经过,男子讥讽道:还以为多厉害,原来是群吃不起餐车的穷鬼!
你说什么?同伴们顿时火冒三丈。
康春雷!
叶东方一声厉喝。
叶东方淡淡道:狗吠几声就当笑话听,何必动手?
这话比对方更难听。
男知青脸色铁青:你骂谁是狗?!
被砸中的那只!然大悟,众人哄堂大笑。
男知青恼羞成怒:穷乡巴佬,下乡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叶东方突然正色:你这话有问题。
我家三代贫农,穷得光荣。
听你这口气,你家很富裕?是资本家?
众人立刻警惕地看向男知青。
男知青慌了神:胡胡说什么说完狼狈逃走。
叶东方懒洋洋道:真正的强者,不战而屈人之兵。
记住,我们是来找出路,不是来打架的。”
说着,他取出几个铝饭盒,里面装着红烧肉、辣子鸡等热菜,还有大肉包子。
香气四溢,整个车厢的人都看呆了。
这时,男知青端着餐车饭菜回来炫耀,却看见叶东方他们的大鱼大肉,脸色顿时难看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