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春绫匆匆赶来:“夫人,三小姐来了,正在院子里等您。”
谢笙?
顾明臻有些意外。
她快步回到院中,只见谢笙正在花厅端坐着。
一见顾明臻回来,谢笙立刻起身:“大嫂嫂!”
“三妹妹怎么有空过来?”顾明臻笑着问道。
谢笙拉着顾明臻的手,声音低低:“大嫂嫂,二姐姐回来得不简单,我昨个不小心听到什么‘身世’、‘当众’之类的词。”
顾明臻心头一紧。
身世?
难道是和谢宁安有关?
六年前他突然自暴自弃,还有秋狩时说的话,难道……
“多谢三妹妹。”顾明臻真诚道谢。
谢笙摇摇头:“大嫂嫂好,我都记着呢。”
说着,犹豫了一下,突然红了脸,“其实……我今日来还有一事相求。”
“三妹妹请说。”
“下月我就要出嫁了,想……想请大哥背我上轿。”谢笙声音越来越小,“我母亲去世得早,父亲又……娶了姨母,我,我不想……”
顾明臻心头一软。
按习俗,女子出嫁应该由兄弟背上花轿,要是没有兄弟就由堂表兄弟代劳。
谢笙生母早逝,只有一个继母生的弟弟,现在没分家,她想要谢宁安背而不是谢文箫也是情理之中。
“好,等你大哥回来我和他说说。”
谢笙闻言感激看着顾明臻:“谢谢大嫂嫂!”
转眼到了谢笙出嫁这天。
当顾明臻和谢宁安来到前院时,宾客已经陆续到齐。
按照礼制,王爷娶侧妃不需要亲迎,由兄长背新娘上花轿就行。
不过毕竟是王爷,就算是侧妃,府上也需要宴请。
当谢宁安弯腰背着谢笙到花轿前时,谢笙低着声音对谢宁安道:“谢谢你,大哥哥。”
“起轿——”
随着礼部大人的一声高喝,迎亲队伍缓缓启程,花轿渐行渐远。
兴安伯府的宴席从中午一直持续到傍晚。
三夫人正一脸高兴和永昌伯夫人聊得开怀。
顾明臻心下了然,谢笙出嫁,三夫人对侧妃一事既羡慕又鄙夷,更想卯足劲想给谢筝找一个好的夫婿。
不过,让顾明臻没想到的是,居然在这里碰到江南时见到的富商杨家父子。
而谢玥,也一脸温顺跟在柳若梅身后。
看见顾明臻,她眼中居然闪过一丝兴奋?
顾明臻心头起了一丝怪异。
终于,几天后,她知道这怪异从何而来了。
“听说了吗?世子根本不是二老爷的种,人家那是伯爷的亲儿子!”
“难怪当年伯爷放着亲生儿子不请封,非要让侄子当世子……”
原来,最近京中最大的戏园子做了一出戏,讲的是一个老爷将家产给侄子不给儿子,原因是,这个侄子其实是老爷的亲子。
这不难对号入座,所以,一下子大家都代入了。
城里百姓的声音飘进兴安伯府,府里丫鬟声音飘入各房院子。
也飘进了明安堂。
宁思这日在家,当赵嬷嬷一脸焦急进来说这件事时,她手一顿,热水溅在手上也浑然不觉。
渐渐地,府里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烈。
而当事人谢运清毫无解释和动作。
这日,当大家来慈安堂请安时,柳若梅笑得一脸开心:“大嫂脸色怎么这样差?莫不是昨夜没睡好?”
“我看二婶最近气色好,是因为三弟最近在朝堂令你放心吗?”顾明臻假装天真问道。
柳若梅闻言脸色一黑,谢靖安的仕途就是她最痛的点。
不过她转念一想,顾明臻也只敢揪着这点,不敢直接面对她说的事,又高兴起来。
“要我说呀大嫂,你也别太难过。”柳若梅直接忽视顾明臻,对宁思说道,“谣言不可信啊。”
要不是没笑得那么开心大家还勉强能信。
柳若梅最近那可叫一个高兴,谢承渊是孙氏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和她有什么干系。
何况还是这么劲爆的。
她半分不嫌火大,尤觉得不够,恨不能自己上前多添几把火。
最令人不解的是谢运清的反应。
面对这些流言,他竟然毫无动作,既不澄清也不追究源头,依旧整日在朝堂、衙门和明安堂书房三点一线。
任顾明臻早知道她这位公公万事淡淡的,也依旧不解。
“好了!一个个都安生些。”邢氏终于开口,柳若梅只好闭上嘴,不过那双眼依旧幸灾乐祸着。
“别说承渊不是外头传言那样,就算是,那也是老婆子的心头肉!不是你们乱胡诌的。”
说着,转头看向宁思,“还有你,老大当年愿意娶你都已经是天大的恩,别一副别人欠你的样子!”
“祖母说的真是,要不是母亲,我朝第一个女官还出不了我们府上呢。”
老夫人闻言拄了拄拐杖,“你!反了反了,天天不着家的女官我们家可要不起。”
“是噢,要不是祖母说我都忘了,孙媳今个还要去工部,母亲去不去史馆,我们一起?”
说着带着宁思走了。
气得老夫人直指着背影,“老大当年怎么就看上这种人!”
宁思心绪不平就爱翻史书,因着流言,顾明臻最近总陪着宁思看她那些史书。
这日顾明臻正来到明安堂,就感觉一阵不对劲。
走近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原来是谢运清回来了。
听着里面你来我往的争吵,她本来想进去,手刚碰到门就听到一阵娇吟。
“……”她心怦怦跳,赶紧溜回清秋阁。
流言就这样发酵着,发酵着,传进了宫里。
御书房内,萧瑀端坐在上首:“谢卿啊,朕近日听了一些风言风语。”
谢运清跪在地上,闻言了然,“陛下明鉴,此等无稽之谈,臣本不想理会,不想竟传到宫里扰了圣听。”
萧瑀眯起眼睛:“无稽之谈?说来,不止那些人好奇,朕也很好奇,当年是什么缘由让你跳子立侄的。”
当年,只是慢了一步,就看着他娶了她。
谢运清跳子立侄,萧瑀同意,不是没有抱着不可告人的心思,就想看这出戏能演到什么时候,就想证明,谢运清不靠谱。
“臣只是觉得侄子天资聪颖……”
“是吗?”萧瑀冷笑一声,“朕怎么听说,是因为你那侄子本就是你的骨血?”
闻言,谢运清终于抬首:“陛下!臣可以对天发誓,谢承渊确实不是臣的孩子!”
“那你为什么不立自己的儿子?”萧瑀步步紧逼,“宁安文武双全,哪点比不上你那侄子?”
谢运清闻言双手慢慢蜷缩,指甲掐进掌心也仿佛感觉不到疼。
“嗯?怎么不说话。”
面对这一声声的质问,二十二年来的隐忍在这一刻崩塌。
因此也顾不上君臣之礼:“陛下何必明知故问?臣不立亲子,陛下难道不是最清楚?”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反问,萧瑀一怔:“你在说什么?”
“陛下心里清楚!”谢运清眼眶微红站起身,“二十二年前,不过新婚,你就宣她入宫。”
“我那是……”说着,萧瑀也顿了,他最开始的初心就是想膈应谢运清没错。
谢运清见状,更加肯定了这二十二年来的想法。
“陛下,这些,我忍了,我想算了这些年,我好好将他抚养成人便好。可是你呢?萧瑀,今日谁来质问,我都不说什么,但是凭什么你来质问我?
以什么身份呢?君王,还是一个男人?”
御书房内一片死寂,李福安等伺候的人早已瑟瑟发抖跪在地上,恨不得当场没有耳朵。
萧瑀的脸色由红转白再变红,最后竟笑出声来,被气的。
“你以为谢宁安是朕的孩子?”
谢运清不言,显然就是默认。
“如果真是朕的骨肉,朕会让他流落在外随外人姓?”
这句话如一盆冰水浇在谢运清头上。
他错愕抬头。
萧瑀一下一下大口喘气,直到心情平复:“你今日这番话,朕就当没听过。退下吧,以后别让我再听到。”
不过萧瑀不管,不代表其他人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