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众人纷纷请辞。
甫一回府上,就看到陈医生提着草药箱走了。
见状,四小姐谢筝心提了起来,她担忧地问道:“陈医生,是不是我祖母她又……”
陈医生拱手道:“回小姐,老夫人没有大碍。老人家上了岁数,夜里总睡不安稳,我便开了几方药。”
翌日,女眷都已经到了慈安堂。
“这药越发苦了。”
老夫人用完药,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将帕子洇出一圈药汁痕迹。
三夫人突然红了眼眶:“母亲为伯府操持半生,如今身子骨不爽利,竟还瞒着我们这些小辈!
母亲,不如择个吉日去慈恩寺礼佛?佛祖慈悲,定能保佑母亲安康!”
老夫人转动着佛珠,沉吟道:“兴师动众的,平白浪费银钱。”
“母亲这话折煞儿媳了!”三夫人往前倾身,“您是府上的主心骨,您身子硬朗,府里上下才能安稳。若真为省钱误了大事,那才是真正的浪费!”
她转头,对旁边嬷嬷使眼色,“快去查黄历,挑个最宜祈福的日子。”
老夫人眼角露出几分受用,却还板着脸:“罢了罢了,既然你一片孝心。只是……”
老夫人目光扫过坐在角落的大房众人:“大房就不必去了,留着人看家也好。”
宁思下意识看向顾明臻,却见素来明艳的儿媳对她笑着摇摇头。
回房路上,宁思攥着顾明臻的手叹气:“是母亲连累你,让你总无法和他们一处。你要是想去,我让……”
顾明臻歪头笑笑,打断宁思的愧疚:“母亲,京中谁不知道我是有名的懒散好吃娇纵?我正乐得呢,我刚刚原本还愁着到时打瞌睡怎么办。”
“噗嗤。”宁思被逗得笑出声:“没个正经!”
“本来就是嘛!”顾明臻晃着她胳膊,“当初在顾府,要不是你总让夫君偷偷去给我送吃的,我早饿得比那话本的纸还薄呢。”
“你没看刚刚四夫人还羡慕地看着我们呢,正好可以睡懒觉。”
她压低声音,凑到宁思耳边,“何况……老夫人面色红润,眼睛明亮,哪里像睡不好的样子?”
宁思看着顾明臻眼底的促狭,想起顾明臻师从神医,最擅观人面色,恍然大悟,“小促狭鬼!”
她晃了晃宁思的胳膊,“这些事母亲不必担心啦,到时咱们一起点醉仙楼时兴的美食正好。”
宁思也知道顾明臻是为了不让她愧疚,她无奈道:“你呀,小馋猫。”
顾明臻嘻嘻笑道,“可不嘛,还不是被你们养大的胃口,这可赖不得我。”
顾明臻顺道在明安堂吃了早膳,悠悠然回清秋阁,在梳妆台前顺手扯下头上的珍珠步摇,随口问道:“公子呢?”
“回夫人,公子在书房。”鎏苏年纪小,最把不住门,一边帮顾明臻拆发簪,一边疑惑小声道,“也不知道公子成天忙啥,也不像别人家公子考功名啊……”
“住嘴!”顾明臻拿起团扇轻敲了下她脑袋,“连公子也编排!小心罚你和他们一去扫恭房。”
她嘴上凶巴巴的,眼底却含着笑。
春绫瞪了鎏苏一眼,鎏苏自己内心也咯噔一下,反应过来,公子做什么也轮不到她置喙。
换了一身轻快的装,顾明臻立马让秋意抱来新话本子,然后支她们去门口。
话本子有趣,不知不觉看了好久,就看到“鸳鸯交颈”“罗帐春暖”的描写,她脸颊腾地烧起来:“鎏苏这丫头,从哪淘来的……”
“在看什么?”
清朗嗓音突然从身后响起,顾明臻吓得手一抖,话本子“啪嗒”掉在地上。
她慌慌张张去捡,余光瞥见那抹白色飘逸的衣摆逼近,索性扑过去抢,结果整个人栽进一个宽厚的怀抱。
修长手指先她一步按住话本子,温热掌心覆在她手背上。
顾明臻抬头,撞进谢宁安似笑非笑的眼里,她感觉屋里的温度瞬间升高。
“‘只见她她伸出玉臂,将他精瘦的腰环住……’”谢宁安慢条斯理地读出来,声音如春日清泉,“夫人看得很入迷?”
“住嘴!”顾明臻闻言,立马抓起案上糕点就往他嘴里塞,“再读下去,信不信我把你书房图纸全烧了!”
谢宁安含着糕点,凑近顾明臻,含糊求饶道:“别,还请夫人饶了为夫。”
顾明臻不肯,抬起手往他腰间去。
谢宁安笑得眼角带了泪花:“停下!请夫人饶了为夫吧,我们还要去你师傅那呢!”
对噢,都差点忘了正事,顾明臻弹起身,急急忙忙整理弄乱的衣襟。
“赶紧赶紧,我要去拿书,再不去,天该黑了!”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谢宁安连忙跟上,顺手把话本子放回桌上:“一起一起,省得夫人路上见了哪家美男子忘记回家路。”
顾明臻:“……”
“谢宁安。”
“嗯?”
“少说话是不会更快上西天的。”
两人说说笑笑到了顾明臻师傅在京中落脚的小院。
一进门,顾明臻就轻车熟路地到了书架处,她蹲下,边找边碎碎念:“说起来,师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再回来。”
谢宁安懒洋洋倚在书架边:“你师傅神出鬼没的,每次找他比搁地里挖金还难。”
“可不是金!”顾明臻朝他做了个鬼脸,“那可是神医。我看他写方子,都不需要什么稀世奇药就比人家千金难求的药材见效!”
“诶!师傅上次写信时说这边有本《毒经》,肯定在这边啊……啊找到了!”
顾明臻拿着书卷,向谢宁安扬了扬。
突然,她想起什么,“说起来,当初我遇见师傅也真是和话本子一样。而且我当时就八岁岁,他居然就说要教我医术……”
谢宁安指尖一顿。
神医闻人观向来神龙不见首位,只要他不想出现,连他都查不到半点影子。
但是却独独对臻臻关心至极,不仅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珍藏的孤本、写的药书也随意给她翻阅。
“在想什么?顾明臻拿着书,在谢宁安眼前晃了晃,“走啦!晚了又要被说书先生说打断他他思路了。”
两人并肩出了闻人观的屋子,回去的路上,正巧与一辆华丽的马车擦肩而过。
车帘掀起的瞬间,顾明臻看清车内人,压低声音吐槽:“又是三皇子,去年在将军府的宴会,三皇子妃和侧妃斗。
三皇子判后院是非时她还‘你问问顾家大小姐,她当时就在旁边。’”说完,顾明臻翻了翻白眼。
谢宁安:“看来夫人对他们很没印象。”
“可不。”还不止呢,梦里这个三皇子还是顾明语他们的大靠山,自己也没落得好下场。顾明臻如此想到。
等正面对上非要他们好看,哼!
谢宁安目光也扫过马车,他眸色一深,揽住顾明臻的肩膀,日有所思道:“下次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就装晕讹上他们。”
“噗嗤!你比我还奸诈。”顾明臻笑出声,没注意到身后马车里,三皇子身旁华丽的红衣女子,透过风吹动的帘子,死死盯着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