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奈惠今天要去参加柱合会议。
……
柱合会议的场所设在一处幽静的和室庭院。当香奈惠抵达时,已有多人在场。
身形魁梧,双目紧闭,颈间挂着念珠的岩柱悲鸣屿行冥正双手合十,低声诵经,泪水不断从他眼角滑落。
音柱宇髄天元则华丽得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健硕的身躯上装饰着闪亮的宝石与金属饰物,他抱着臂,神情随意。
水柱富冈义勇独自站在廊下边缘,望着庭院中的枯山水,黑色的长发与双拼羽织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生人勿近。
不过最显眼的还是那位新晋的风柱不死川实弥。
他白色的刺猬头短发根根直立,脸上带着几道疤痕,全身充满了暴躁与不加掩饰的痛苦。
香奈惠微微颔首,向诸位同僚致意。
行冥与天元回了礼,义勇只是侧头看了一眼,算是打过招呼。
而不死川实弥,则完全无视了她的到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主位的方向。
气氛凝重得近乎窒息。
不久,产屋敷耀哉在其妻子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庭院。
尽管病痛让他的身体有些虚弱,但他脸上那温和而包容的笑容,似乎能够驱散一切阴霾。
“诸位,早安。”他的声音清澈而平稳,“感谢大家今日前来。”
然而,他话音未落,不死川实弥便向前踏了一步,声音嘶哑地打断了主公的问候:
“……一目了然啊,真讨人嫌的浮夸演技,明明把队员当做用完就扔的棋子……别开玩笑了,真是令人作呕。”
此言一出,庭院内的空气瞬间冻结。
“不死川!”宇髄天元厉声喝止。
悲鸣屿行冥面向实弥的方向,流下泪水,沉痛地道:“实弥,不可对主公无礼。”
香奈惠的心也揪紧了,她看着实弥那因悲痛而扭曲的脸,理解他的痛苦,却无法认同他此刻的冒犯。
产屋敷耀哉抬起手,轻轻制止了想要进一步斥责实弥的天元和行冥。
“对不起。”
他的脸上没有怒意,反而带着深切的歉意。
“实弥,我完全理解你的心情。失去了重要的同伴,这种痛苦足以撕裂心肺。”
主公的声音低沉而真诚。
“我向你道歉。作为主公,我未能保护好每一位队员,这是我的失职。我……也渴望能与诸位一同并肩作战,挥刀斩鬼,但这具孱弱的身体,却让我连这一点都无法做到,实在惭愧。”
主公的坦诚与自责,让实弥暴躁的气势为之一滞,他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
香奈惠看着这一幕,心中酸楚,她轻声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不死川先生,主公大人他……记得每一位在他任内牺牲的队员的名字和生平。他从未将任何人视为棋子。”
产屋敷耀哉微微点头,示意身边的妻子。
天音夫人将一封有些褶皱的信纸恭敬地递到实弥面前。
“这是你的队友,粂野匡近生前留下的……算是遗书吧。”主公温和地说。
“他曾在信中写道,‘实弥那家伙,看起来暴躁,其实比谁都重视同伴。他有着为了保护他人而变得比任何人都强的潜质。如果……如果我不在了,希望主公大人能代我,稍微看着他一点,别让他走错了路。’”
实弥颤抖着接过那封信,熟悉的笔迹映入眼帘,那些平日里插科打诨的伙伴,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牵挂的依然是他。
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从这个看似坚不可摧的男人眼中汹涌而出,混合着汗水和血污,滴落在庭院的石板地上。
他紧紧攥着信纸,仿佛要将它融入骨血,高大的身躯因无声的哭泣而微微佝偻。
庭院中一片寂静,只剩下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实弥压抑的啜泣。
良久,待实弥的情绪稍稍平复,会议才继续进行,讨论了一些关于鬼活动的最新情报和队内事务安排。
在会议接近尾声时,香奈惠深吸一口气,向前一步。
“主公大人,还有一事,我想向您汇报。”她声音平稳,但握着日轮刀刀鞘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她身上。
“请讲,香奈惠。”主公温和地鼓励道。
“我……结识了一位……特殊的存在。”香奈惠斟酌着用词,“他名为月见里,虽然是一只鬼……”
“什么?!”不死川实弥猛地抬起头,眼中的悲伤瞬间被暴怒取代,几乎要立刻拔刀。
香奈惠顶着压力,清晰地叙述了她与月见里相识的经过,重点强调了他从未食人、不惧紫藤花、拥有理智与特殊血鬼术,以及目前与蝶屋保持着一种奇特的和平共处状态。
“我认为,他……月见里,与其他鬼不同。他或许……存在着某种可能性。
香奈惠最后总结道,她的目光恳切而真诚。
产屋敷耀哉安静地听着,脸上看不出喜怒。片刻后,他缓缓开口,微笑着安抚。
“我明白了。香奈惠,感谢你告诉我这些。既然他目前并未伤人,那么……就暂且维持现状吧。还不到需要采取行动的时候。”
“主公大人!鬼就是鬼!它们的话怎么能相信!说不定这只是伪装,是为了放松我们的警惕!”
“我同意不死川的看法。”
悲鸣屿行冥沉声开口,眼睛看向香奈惠时,再次流下了眼泪。
“香奈惠,你的温柔是宝贵的品质,但切勿让这份温柔蒙蔽了你的判断。对鬼抱有同情,如同将羔羊送入虎口,终会酿成大祸。”
宇髓天元也摸了摸下巴,语气华丽却带着保留。
“唔姆,虽然听起来很奇特,但鬼的谎言可是相当华丽的。花柱,你可要小心,别被这份不杀戮的‘特殊’给欺骗了。”
富冈义勇依旧沉默地站在一旁,只是视线落在了香奈惠身上,似乎在观察她的反应,并未发表意见。
香奈惠感受着来自同僚们的质疑与压力,她并未退缩,而是坚定地回应。
“我明白诸位的担忧,也并非毫无防备。但我所见的月见里,他的眼神,他的行为……我愿意相信他。当然我也会负起责任,密切关注他的一举一动。”
柱合会议最终在主公的裁定下结束。产屋敷耀哉在天音夫人的搀扶下离开后,气氛依旧有些沉重。
……
柱合会议结束后,几位柱并未立刻离去。
“不死川,你今日对主公的态度,实在太过分了!”宇髄天元率先开口,语气严厉。
“南无阿弥陀佛……”
悲鸣屿行冥流着泪,声音沉痛,“实弥,心中的悲痛不应化为对引领我等之人的利刃。主公大人承载的,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
香奈惠也走到实弥身边,轻声道:“不死川先生,我能理解你的痛苦,但主公大人他……真的非常珍视每一位队员。你的话,会让他伤心的。”
实弥咬着牙,脸上也闪过悔恨,他粗暴地抹了把脸。
“……我知道!刚才……是我失态了!对不起。”
众人散去时,香奈惠再次想到月见里……面对刚才众人离去时的再次劝说与警告,她都只是默默听着,没有争辩。
同僚们是出于关心……可是……香奈惠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眼前又浮现出前些天月见里收到蝴蝶发饰时,那双眼中的孩子般的纯粹喜悦。
“月见里……请你……永远不要让我,让主公大人的期待落空。也请证明给所有人看,你的存在,是不同的。”
香奈惠的温柔并非盲目,而是源于坚定的信念。
风的低语带着警告,水的静默深不可测,岩石的教诲言犹在耳。
而她,蝴蝶香奈惠,选择走在一条遍布荆棘的独木桥上,两边皆是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