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迟熙没说什么，只是忽然蹲下来，将热乎乎的桂花糕递到那孩子面前，问：“吃吗？”
那孩子大概没想到宋迟熙会这样做，表情稍微顿了一下，眼睛看着那块白花花的桂花糕，咽了口口水，可是很快又撇开脸，倔强地冷哼一声：“不吃！”
宋迟熙也不强求，继续问：“家住哪？”
“和你没关系！”
“诶呦喂！我说你这小孩！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也就我们将军能这么和气地跟你说话了！”周平天忍不住了，作势撸起袖子准备教训他一顿。
宋迟熙伸手示意，周平天见了，不甘心地往后退了几步。
“若是有选择，大概没有人会想要偷东西。”宋迟熙说着将刚刚周平天拿回来的钱袋又塞到了那孩子手里。
那孩子彻底愣住，茫然地看向宋迟熙。
宋迟熙却没有再多做停留，站起身对周平天道：“走吧。”
周平天看着那小孩，不忘道：“小孩，也就是你今天幸运，拿了钱做点好营生，别再偷了！”
说完，快步跟上了宋迟熙。
小孩却似乎没有听进去周平天的话，只是依旧跪在原地，目光复杂地看着宋迟熙的背影。
——
从朱县令家吃完饭出来，宋迟熙就察觉到有人在一直跟着自己，周平天自然也注意到了，悄声在宋迟熙耳边道：“这孩子一直跟着我们，不会又要偷吧？要不要？”
周平天话还没说完，宋迟熙就道：“不用。”
周平天吃瘪，只好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那孩子一直跟到了军营，不过在宋迟熙和周平天进去之后，那孩子就没再往里走了。
那之后，宋迟熙总是会在练兵时发现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灌木丛里，偷偷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
那孩子来了几次之后，宋迟熙总算打算出去看看了。
“你想当兵？”宋迟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男孩身后，把男孩吓了一跳。
“你！走路怎么没声？”男孩撇开脸，不敢看宋迟熙。
“战场之上，是不能弄出太大动静让敌人察觉的。”
“哦。”男孩于是低下头。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男孩嗫嚅了几下，也并没有正面回答：“我没办法。”
“为什么？”
他却没再继续说了。
宋迟熙也没有逼问，只是说：“你想学武功吗？”
闻言，男孩倏地抬头看向宋迟熙，尽管没有说话，但眼睛里的光暴露了他的想法。
宋迟熙说：“这样吧，你每日戌时过来找我，我教你。”
“真的吗？！”男孩仰头看着宋迟熙的眼睛越来越亮。
“嗯。”宋迟熙点头，又拿出一个钱袋递给他，“不过每次来的时候，帮我带点吃的，什么都可以。”
男孩接过钱袋，脸上的笑容却一点点收敛，目光变得有些灰暗：“我是个小偷。”
宋迟熙问：“你为什么而偷？”
男孩抿着唇，好一会才开口，似乎怕宋迟熙误会似的：“在马员外家，我没有偷东西。可后来，确实是我。”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你本性不坏，只要有人纠正，定能改好。”
男孩听了他的话，不觉眼眶微红，为了不被他发现，又很快低下头，这大概，是第一次有人这样信任他。
“谢谢你，宋将军。”
男孩低头用手抹了把眼泪，说道。
宋迟熙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他的头发很脏很乱，有的甚至都打结在了一起，男孩受宠若惊，忙向一边躲去，慌忙道：“脏！”
宋迟熙却不怎么在意，收回手背到身后，道：“去河边洗洗？”
男孩忙点头，去河边的路上，宋迟熙想起问他的名字：“你叫什么？”
“昭野。”昭野用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垂头低声道，“你叫宋迟熙。好听。”
他后面那句话其实声音并不大，但宋迟熙听到了，道：“你的名字也不错。”
昭野红了脸，加快了脚步，可是宋迟熙在后面看着，却发现他同手同脚的。
昭野到了河边，捧起清凉的河水洗了把脸，又把头伸到水里去洗头。
宋迟熙站在河边，此时是午时，阳光透过树隙落在他脸上，如同碎星点点，昭野洗完抬头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不禁呆了一瞬，心想这真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人。
宋迟熙也不拘小节，坐在河边，歪头看他，道：“现在日头正盛，在这晒晒头发就能干。”
昭野点点头，头上的水黏糊糊的难受，他便到旁边甩头，水珠从头上甩下来，在阳光下折射出碎光。
宋迟熙看着，想起出水后甩毛的小狗。
“将军！您怎么在这？”周平天忽然找了过来，刚想继续说话，就看见了旁边的昭野，此时，昭野已经甩好了头发，正露出那张洗干净后优越的脸。
“他诶！他不是上次那偷东西的小孩吗？你怎么又跟我们将军在一起？！”
昭野没说话，只是横眉冷眼看着他，充满敌意。
宋迟熙道：“我看他底子不错，适合学武。”
“学武？谁教？您教？”
周平天不可置信。
宋迟熙微微点头。
周平天稍微有些不满：“你这孩子哪里来的运气？居然碰到我们将军这么好的人！”
昭野冷哼一声，没理他。
周平天越发不满，道：“将军，这么桀骜无礼的孩子，您确定要教他？！”
宋迟熙看了眼昭野，昭野注意到他的目光，立马转过头，对他露出一个乖巧服从的笑。
宋迟熙道：“我觉得，孺子可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