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迟熙跟着姜彻学了三个月,姜彻大限已至,临终前,他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写在一本书中,交给了宋迟熙。
而姜彻跟宋迟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务必,救世人于水火。”
记忆里的宋迟熙和旁观的宋迟熙同步跪了下来,在姜彻的棺前叩首,为他守灵。
唐栖梧看着宋迟熙,眼里满是心疼。
虽然宋迟熙并未流泪,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没有神采,如同蒙上一层水雾,令人望之心生怜悯。
曾经经历过的分别,宋迟熙却还要再经历一次。
守灵结束后,宋迟熙毅然从军,温稚跟他道别时,哭得像个泪人,周先生没有哭,但是在看到宋迟熙远去的背影时,还是默默拿出了手帕。
这里并没有关于宋迟熙在军中的记忆。画面一转,宋迟熙便带着香车宝马回来了,彼时,他身着铠甲,红色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跟着排列整齐的部下,身旁簇拥着欢呼的人群,脸上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宋将军!”
“宋将军还记得我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呢!”
“少年英才,宋将军两年间打得萧国节节败退!我萧国要转运了!”
人们纷纷朝着车队抛出鲜花,有的落在了宋迟熙白色的战袍上,让他的美更为惊心动魄。人群中,爆发出女人震耳欲聋的惊呼。
鲜花铺道,人声鼎沸!
年仅十八岁的宋迟熙,以不可抵挡的实力,在军队中杀出了自己的位置。
皇帝为了庆祝他的三连胜,以最高礼节招待,破格封他为大将军,宋迟熙之名,从京城传至乡野,又从乡野传回古宁。
他是古宁的骄傲!
宋迟熙的白马一路到了“松林书院”,周先生和温稚早就在门口等着了,他利落下马,单膝跪地给周先生行了个礼。
“将军快请起!”周先生看着宋迟熙,眼眶中含着热泪。
温稚也真心为宋迟熙的成就高兴,原本有好多话要说,可真见着人了,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是挂着笑,含着泪,轻轻拍了拍宋迟熙的胳膊。
“今天先生亲自下厨,为你接风洗尘。快进屋。”
宋迟熙跟着踏进书院,周先生道:“你已经在皇宫吃过山珍海味了,也不知道我做的东西,还合不合你口味?”
宋迟熙笑道:“先生说笑,山珍海味,美味珍馐,终究还是敌不过家里的一顿烟火气。”
周先生被宋迟熙说的心生欢喜,不由笑了出来。
饭桌上,三人吃吃喝喝,闲叙家常。
周先生知道,宋迟熙这次回来待不了多久,吕国和萧国的战事还未停歇,他很快就要离开。
他给自己和宋迟熙倒了一杯酒,举杯道:“迟熙,刀剑无眼,战场杀敌,必然不会轻松,先生我一介文人,帮不了你什么,只能在家日夜为你祈福,保佑你平安归来。”
温稚也举起酒杯,道:“是啊!虽然你现在是将军了,外界传言你多么多么厉害,但是在我心里,你就是个书呆子,我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一下子,你从个文人变成了大将军!”
周先生道:“你性喜静,在军营中不知是否和其他将士合得来,只是人际关系,是无论什么场合都需要注意的,莫要让小人坏了事。”
宋迟熙听着他们说话,心中温暖,在军营里,确实没有人叮嘱他这些事情,刚进军营时,别人看他细皮嫩肉,总想欺负他,后来被他打服了,再后来,他以一敌百,步步高升,就没人再敢轻视他,可是军营之中,也少有知心人。
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二人笑道:“先生挚友之言,必铭记于心。”
温稚见大家有些伤感,说起了在民间听来的关于宋迟熙的传说:“我近日听到一件颇为有趣的事情,听说,你每次和敌军对战,都因美貌让对方士兵五迷三道,导致对方首领跟你喊话,说萧国军队不要脸,专使美人计勾引对方士兵。此后,你每次作战都带上獠牙面具,对方还是打不过你!哈哈哈哈!我听着都快笑死了!”
宋迟熙也轻笑道:“确有其事。”
温稚道:“你这张脸确实迷惑人,男的女的看了都喜欢,也难怪那些士兵见了走不动道。”
这话逗得大家大笑。笑声在这一室回荡,屋外天色已暗,唯屋内一烛灯明。
宋迟熙来了,又走了。
再次传来关于宋迟熙的消息时,却是关于弃城。
古宁人毫无防备,敌军突袭,没有军队守卫,古宁很快就被占领。
“宋将军呢?宋将军怎么会放任你们攻城?!”
敌军首领嗤笑:“你们的宋将军,投敌了。”
这一句话,顷刻间将所有古宁人的信仰击碎。
宋迟熙,投敌了!
满城的呼喊声,尖叫声,刺得人耳膜生疼。眼前景象,活像是人间炼狱,曾经那条宝马香车走过的大街,鲜花铺就的道路上,满是鲜血和尸体,红得人目眦欲裂。
敌军残忍杀死了古宁的每一个人,连老人和小孩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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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迟熙站在城墙上,看着敌军在城内烧杀淫掠,虚影在微微颤抖。
唐栖梧注意到他的异样,握紧了他的手,又伸出另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道:“别看。”
宋迟熙的声音很沉,唐栖梧知道他在极力忍耐。
“不看,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吗?”
他强硬地掰开唐栖梧的手,让自己亲眼看着这幅人间惨剧,双手止不住地颤抖着。
唐栖梧见他死死咬着唇,嘴角渗出了几丝殷红的血液。
唐栖梧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可是看到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他心里有多难受,他猛地将他抱住,拍拍他的肩膀,眼泪从他眼角落下来。
“没事的,哥,都过去了,没事的。”
宋迟熙垂下眼,没有过去,只是自己曾经忘记了而已。
“听说你们是宋迟熙的亲人朋友,真可惜,你们被背叛了。”
周先生和温稚被绑住双手双脚跪在敌军面前,发丝散落,形容狼狈,却始终挺直腰杆,不卑不亢。
周先生面对敌军,没有一丝好脸色:“迟熙不会弃城投敌,如今你们攻入城来,只能说明他出事了。”
敌军看着周先生那张不屈服的脸,嘲讽般笑了起来,可是很快笑声止住,眼神冰冷的看着他。
“宋迟熙有你这样的亲人,还真是幸运。只不过他确实辜负了你们的信任。若是你写一封批判他的檄文,我可以饶你一命。”
周先生仍旧挺立着身板,他身后的温稚,也跟着他挺直腰杆。
“我周庭生,不做违心之事,不评无辜之人。倒是你们,手段卑鄙,行为下作,才最该被批判一番!”
敌军将领为他的不屈和倔强感到厌烦,也被触怒,道:“真是文人气节啊。偏偏我们武将最讨厌这种,既然给你们机会不中用,那就去死吧。”
两柄刀落下,两个人头落地。
古宁城,在一场屠杀之后,彻底成为了一座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