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为我好?”
王承宇忽仰天纵声,腕间铁链磨出的血痕被他狠狠攥入掌心,
“为我好便是将人往死路逼?我所作所为皆是错处,便是呼吸也属多余!”
他猛地探身,鼻尖几欲撞上王珉额角,唾沫星子溅在父亲脸上,布满血丝的眼眸死死剜着生身之父。
“你当我开府纳姬是为享乐?我是要逃离那座冰窟似的家!那里除了打骂,便只剩嫌弃!幼时不慎打碎一只瓷瓶,大冷天在院中足足跪了一日;但凡不顺你意,便要我去祠堂罚跪,不抽我几马鞭你断难消气!”
王珉氏慌忙去拉儿子臂膀,却被他嫌恶甩开,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莫碰我!”
这声厉喝让王珉氏僵在原地,眼圈瞬时涨红,却再不敢上前。王珉见此,怒视王承宇:“你疯了不成?这是你母亲!我虽对你严厉,可你母亲何曾责骂过你?”
“疯?”
王承宇突然狂笑,震得油灯火苗剧烈摇晃。背上伤痕扯动的痛楚,远不及此刻锥心。生前便不受父亲待见,如今为保全王家,竟要将自己往外推。
“我清醒得很!”
他眼神陡然锐利如狼,紧盯着猎物。
“你当我为何要对那些百姓下手?你可知,当他们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眼中满是恐惧时,我心中有多痛快!我的好父亲,原来随意折辱他人的滋味如此舒爽 这些,可都是跟你学的呀~哈哈哈!”
王珉颤抖的手指着王承宇,似有千言万语,却又生生咽了回去。
“骂啊!怎不骂了?父亲,此时你该狠狠责骂孩儿才是!莫非无鞭便不畅快?要不要跟狱卒借一借?”
他舔了舔嘴角,仿佛在回味什么,声音里带着诡异的兴奋。
“那第十九人,那孩童在鼎中哭得撕心裂肺,看着她一点点没了声息,那种愉悦,是我在王家从未体会过的!他们越是痛苦,我便越觉自己活着 ,不像在家里,活得如同透明人。”
王珉袖中拳指捏得发白,却缓缓松开。他望着儿子癫狂模糊的脸,喉结滚动数下,终究未出一句重言。
“爹,你倒是骂我啊!往常我多说一句错话,你早拿起藤条了,今日怎不骂了?”
内心的期盼未换来父亲责骂,王承宇顿时觉出空落。情绪宣泄过后,他似也接受了家族安排,哑声道。
“说吧,莫跟我打感情牌,我要怎么做?
“你无需做任何事,只需安心等待我等救你出来即可。”
王承宇满脸失望。
“父亲,事到如今,你竟还在诓骗于我?检察院是什么地方,私藏铠甲又是什么罪名,父亲啊父亲,我岂不知你的脾性,若是我还有救,那迎接我的一定是责骂和鞭打。“
王珉闻言沉默不语,而王氏则开始流泪。
“母亲,你这神色更是证明了我的猜测。”
听见这话身子一僵,慌乱地避开儿子的目光,手不自觉地绞着袖口,而王珉低头不敢直视王承宇的眼神,王承宇将这些反应尽收眼底,嘴角的笑意更浓了,讽刺的话脱口而出。
”舒坦,哈哈哈,父亲,见到你如此,儿心里为何如此舒坦,王家为了这次劫难付出了很多吧?全族岂不是对我恨之入骨,巴不得我立刻死了,但是我死可以,但不能影响王家的名声,所以父亲,我是不是要不知不觉的死在这牢笼里?”
自己的父母沉默不语,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我死在牢里,对外就说我是畏罪自尽,既保全了王家的名声,又能让祖父的交易做得干干净净,还能继续招揽门客,真是一举三得。”
王承宇落寞的退回了牢房角落,顺着墙角慢慢的坐下。
“只有我,什么都得不到,只能死在这阴暗的牢房里。”
他喃喃自语,声音越来越低,“这样也好,也好……”
王承宇的母亲呢喃呼唤着。
”宇儿。”
“你们都走吧,我不想见到你们,让我一个人自己呆在这。”
王珉氏想要上前,王承宇伸出手制止,王珉夫妇两人也没离开,就沉默看着王承宇。
忽闻叮当作响,墨家弟子入门,叩门二声。
“二位,时辰到了,还请移步。”
王珉夫妇一步三回头,王承宇却始终垂首,未抬眼望他们分毫。王珉氏以袖掩口,泪落不止。
王珉搀扶着自己的妻子离开了牢房,可当真的离开时候,王承宇又猛站起身来到牢房门口,用期盼的眼神向外面看去。
“哼。“
一声轻蔑冷笑,惊得王承宇心头一跳。他转头望向检察院之人,对方眼神依旧冰冷,满是鄙夷。王承宇咽了咽唾沫,复又乖乖退至角落。
这几日料想不会再受鞭笞,只待赴死。死了也好,不必再受这般折辱。望着案上父母留下的食物,他缓缓爬过去,抓起狼吞虎咽。吃着吃着,泪水簌簌滚落。
牢房外,田桑子负手而立,静待王珉夫妇。王珉见之,拱手行礼。
”田大人。“
”看完了?”
“多谢田大人通融。”
“择个时辰吧。”
“大人之意是?
“挑个时辰让他安息。”
“谢田大人,明日王某自会遣人送来书信。”
王珉闻言,自怀中取出一只精致锦盒与一条白绫。
“田大人,王某有个不情之请,望大人成全。”
田桑子接过白绫端详片刻。
“十一。”
“属下在。”
“明日按照书信的时辰,由你送王公子一程。”
唐十一身子一颤,接过白绫死死的捏在手心。
“诺!”
待王家人走后,田桑子发话了。
“王给你活的机会,报了仇,唐信这个名字就彻彻底底的死了,往后你就是唐十一,生是吾王的人,死是吾王的鬼,莫要生出其他心思,王承宇的子嗣和妻妾,动不得,也不能动,岂在王承宇一人所为,你可知晓?”
“属下知晓,某非王承宇,并不会行王承宇之事,冤有头债有主,属下之前杀的都是该杀之人,问心无愧。”
“知晓就好,今日就不必再折磨他了,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