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治铁战之后的日子,青囊堂越发忙碌。狗蛋每日坐诊、教导弟子、精研医道、积累功德,修为稳步精进,生活充实而有序。而在这平静的表面之下,一些细微的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变化最先出现在碧瞳身上。
这只自青囊堂初创时便跟随狗蛋的药狸,天生对草木药性敏感,又经狗蛋以《青囊造化诀》的生机之力长期滋养,加之常年在青囊堂药圃中打理照料各类灵药,吸收着最精纯的木属灵气与药香,早已非寻常精怪可比。
近些时日,碧瞳显得异常活跃。它不再仅仅满足于在药圃中巡视、催生灵药,而是时常蹲在青囊堂内那株年份最久的“星辰果树”下,仰头望着枝叶间漏下的天光,碧绿的眸子中闪烁着思索般的光芒。有时,它会对着月光或朝阳,做出一些类似“吞吐”的奇特姿势,周身泛起淡淡的翠绿色光晕。
更明显的是,它身上原本光滑如翡翠的毛发,开始生长出一种极其细微的、银色的纹路,尤其在额头和脊背处,这些纹路隐隐构成某种玄奥的图案,乍看之下,竟与云圃残片上的部分星图纹路有几分神似。
狗蛋最先注意到这些变化。他将碧瞳唤至静室,以神识仔细探查。
探查之下,狗蛋不禁动容。碧瞳体内的妖力(或者说灵力)已经达到了一个相当精纯、浑厚的程度,远超普通筑基期妖兽,且其力量核心处,隐隐凝结出一枚鸽蛋大小、翠绿中透着银芒的“妖丹”雏形!这分明是即将踏入更高生命层次、面临“化形”的前兆!
妖族修行,从开启灵智,到炼化横骨,再到凝结妖丹,最终度过“化形天劫”,褪去兽身,化为人形(或半人形),是一次次生命的跃迁。每一次跃迁都极为艰难,尤其化形一关,不仅需要深厚的积累,更需感悟天地、明晰自身之道,方能在天劫中觅得一线生机。
碧瞳身为草木精怪化形的药狸,天生亲近草木生机,本性纯良,又得狗蛋医道真传与功德之力长期熏陶,其根基之扎实、道心之纯澈,远超寻常妖兽。如今积累已足,感悟渐深,化形之机,已然临近。
“没想到,你竟走到了这一步。”狗蛋轻轻抚摸着碧瞳柔顺的毛发,能感觉到它体内澎湃的生机与跃跃欲试的蜕变渴望,“化形是大事,需做好万全准备。你且随我来。”
他将碧瞳带到后院那株“星辰果树”下。此树是当年扩建青囊堂时,狗蛋特意从一处古修洞府遗址移栽而来,虽非逆天灵根,却能自发吸收星辰之力与地气,缓慢改善周围环境,对草木精怪修行大有裨益。
狗蛋盘坐树下,让碧瞳伏在自己膝前。他闭目凝神,运转《青囊造化诀》,青囊金丹缓缓旋转,将一股精纯、温和、充满生机的翠金色真元,缓缓渡入碧瞳体内。这股真元并非强行提升其修为,而是以其为引,帮助碧瞳梳理体内略嫌杂乱的妖力,纯化那颗初成的妖丹雏形,并以自身对“造化生机”的感悟,引导碧瞳更好地理解自身与天地自然、与草木药性的联系。
同时,狗蛋也将自己观星所得的一丝关于“星辰韵律”、“天地时序”的感悟,以意念的方式,轻柔地传递给碧瞳。草木精怪化形,虽不似人类修士那般强调感悟大道,但也需对自身所属的“自然之道”有更深的认知,方能更好地与化形后的新形态、新能力契合。
碧瞳安静地伏着,闭着眼睛,全身毛发无风自动,翠绿色的光晕越来越盛,其中夹杂的银色纹路也越发清晰。它体内那枚妖丹雏形,在狗蛋真元的滋养与引导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凝实、圆润,表面也开始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草木纹理与星辰斑点交织的天然纹路。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一夜。
当晨曦第一缕阳光穿过星辰果树的枝叶,洒在一人一兽身上时,碧瞳缓缓睁开了眼睛。它的眸子更加清澈深邃,碧色之中仿佛蕴藏着整片森林的生机,又有点点银芒如星辰闪烁。它站起身,抖了抖毛发,体型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气质却明显不同了——少了几分懵懂兽性,多了几分灵慧与沉静。
它走到狗蛋面前,前爪抬起,竟是像人一样作了个揖。然后,它张开嘴,喉咙里发出一阵有些生涩、却清晰可辨的音节:
“谢……谢……主……人……”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字,且声音稚嫩如孩童,却已是质的飞跃!这意味着碧瞳不仅炼化了横骨,更已初步掌握了“人言”的能力,这是化形前兆最明显的标志之一!
狗蛋又惊又喜,笑着摸了摸它的头:“不必言谢。这是你自己的造化与努力。不过,化形之路方才开始,真正的天劫尚未到来。接下来这段时日,你需静心巩固,加深感悟,我会为你准备一些辅助渡劫的丹药与阵法。”
碧瞳用力点了点头,亲昵地蹭了蹭狗蛋的手,眼中充满信赖与坚定。
碧瞳即将化形的消息,很快在青囊堂核心弟子中传开。林婉清、柳清荷、方源等人都为它感到高兴。尤其是方源,他与碧瞳相处时间最长,感情深厚,立刻开始琢磨着要为碧瞳准备些什么。
“碧瞳是木属精怪,化形天劫当以木系雷劫或心魔劫为主。”柳清荷分析道,“我们需要准备一些稳固神魂、抵御心魔、以及快速恢复生机的丹药。‘清心镇魂丹’、‘乙木回春丹’都需要加强版。另外,最好能布下一个聚集木灵之气、同时有一定防护能力的阵法,为它提供助力。”
狗蛋点头:“丹药之事,清荷你多费心。阵法方面……”他沉吟片刻,“我记得《青囊经》杂篇中,记载了一种‘生生不息阵’,虽不以防御见长,却能源源不断汇聚生机,滋养阵中生灵,对木属精怪渡劫或有奇效。我需研究一番,结合药圃地气与星辰果树,尝试布置。”
此后数日,青囊堂后院变得格外忙碌。柳清荷带着几名丹房弟子,日夜不休地炼制加强版丹药。狗蛋则潜心研究“生生不息阵”,并结合自己对地脉与星辰的领悟,开始在星辰果树周围布设阵基。他取来品质上佳的灵石、蕴含生机的木属性材料、以及几块得自黑龙潭附近的地脉石残块,按照特定方位埋设、刻画符文。
碧瞳自己也感知到化形之期日益临近,变得更加沉静。它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星辰果树下,或是闭目感悟,或是按照狗蛋传授的方式,有规律地吞吐日月精华与草木灵气。它额头与脊背上的银色纹路越发明显,偶尔在不经意间,身体某个部位会短暂地模糊一下,仿佛要变化形态,却又迅速恢复原状。
这一日,林婉清从坊市归来,带回一个消息:“师尊,近日有传闻,说南方‘迷雾丛林’深处,有‘天音木’即将成熟。此木百年一结果,其果‘天音果’对稳固神魂、抵御心魔有奇效,对妖兽精怪化形尤为珍贵。只是迷雾丛林危险重重,且有强大妖兽守护……”
天音果!这正是碧瞳渡劫所需的关键辅药之一!若能在其渡劫前服下,可大大增强其神魂韧性,抵御心魔侵袭。
狗蛋闻言,心中意动。碧瞳化形之事,他视为己责,自当为其争取最好的条件。
“迷雾丛林……”狗蛋略一思索,“距离此地约有五日路程。清荷,堂内丹药准备得如何了?”
柳清荷回道:“主要丹药已基本齐备,只差几味辅助药材,坊市内暂时缺货,已向药王谷求购,三日内应能送到。”
“好。”狗蛋做出决定,“我亲自去一趟迷雾丛林,寻那天音果。婉清、清荷、方源,你们三人留守,照看好堂内事务与碧瞳。我快去快回。”
“师尊,迷雾丛林危险,您一人前去……”林婉清担忧道。
“无妨,我自有分寸。”狗蛋道。以他如今金丹中期修为,加上《青囊造化诀》与诸多手段,只要不遇上元婴老怪或陷入绝地,自保无虞。
碧瞳似乎听懂了他们的对话,走到狗蛋脚边,仰头看着他,碧绿的眸子中有关切,也有期待。
狗蛋蹲下身,拍了拍它的脑袋:“放心,我会带着天音果回来。你在此安心准备,等我归来,便是你化形之时。”
碧瞳低鸣一声,用头蹭了蹭狗蛋的手,以示信任。
次日清晨,狗蛋再次启程,化作一道遁光,直奔南方迷雾丛林。
青囊堂内,碧瞳静静地蹲在星辰果树下,望着主人离去的方向,周身翠绿光晕流转,银色纹路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化形前兆已显,只待东风。
一场关乎生命蜕变的考验,一场凝聚着信任与期待的远行,即将交织在一起,谱写青囊堂又一段新的篇章。而灵宠的进阶与化形,也必将为主人带来新的助力,与更加深厚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