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门大比的三艺论道,青囊堂虽以黑马之姿夺魁,却并未如某些人预想般“见好就收”。狗蛋深知,一时的胜利若不能转化为坚实的声望与威慑,反而会招致更猛烈的反扑。
果不其然,论道会结束后的第三日,一个更直接、更不容回避的挑战,落在了青囊堂门前。
挑战者名为“凌云霄”,青岚宗天剑峰近年来最耀眼的天才弟子,年方二十七,筑基大圆满修为,被誉为百年内最有可能在三十岁前结丹的剑道奇才。他一身月白剑袍,背负一柄古朴长剑,独自立于青囊堂前,身姿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鹰隼。
“在下青岚宗凌云霄,久闻李堂主医术通神,更兼修为深湛。在下痴于剑道,偶有所得,特来向李堂主请教,以证所学。”他的声音清朗,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锋锐,“不知李堂主,可敢赐教?”
此言一出,整个落云坊市的目光再次聚焦。这已不是医道切磋,而是涉及修士根本的斗法邀战!而且挑战者身份特殊——青岚宗天才,凌霄真人的嫡系后辈。应战,则可能陷入凶险的修士斗法;拒战,则青囊堂刚刚树立的声望必将受损,被讥为“只会纸上谈兵的医修”。
静竹真人闻讯匆匆赶来,眉头紧锁:“李道友,此子乃是凌霄师兄的侄孙,深得真传,剑道天赋极高,更有传闻其已触摸到一丝剑意门槛。此战凶险,你大可……”
“真人不必担心。”狗蛋平静地打断,“既然对方以‘请教’为名,指明要‘证所学’,我便以我之道,会一会这青岚宗的天才。”
他知道,这是来自青岚宗内部某些势力的又一次试探,甚至可能是凌霄真人默许下的考验。避无可避,那便迎头而上。
斗法地点,定在坊市外五十里的“试剑坪”。消息不胫而走,当狗蛋与凌云霄抵达时,坪外已围满了闻讯而来的修士,其中不乏青岚宗、药王谷以及其他势力的弟子。
凌云霄抱剑而立,气势逐渐攀升,周身隐有锋锐剑气流转,割裂空气。“李堂主,请。”
狗蛋依旧是那身青衫,手中并无兵器,只是腰间悬着那枚凌霄真人所赠的剑形玉符。他并未释放金丹威压,气息平和内敛,仿佛面对的并非一场可能生死相搏的斗法,而是一次寻常的问诊。
“凌道友,请。”
凌云霄不再多言,长剑出鞘,发出一声清越龙吟。剑光如水,瞬息间化作三道虚实相间的剑影,呈品字形直刺狗蛋上中下三路!剑势快如闪电,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正是青岚宗天剑峰绝学之一——“分光化影剑”!
围观者中响起低呼。这一剑,已尽显筑基大圆满的顶尖水准,寻常同阶修士难以招架。
狗蛋身形未动,只是右手并指如剑,指尖一点翠金色光芒亮起,不闪不避,迎着三道剑影的中心,轻轻一点。
“叮!”
一声轻微却清晰的脆响。那一点翠金光芒仿佛击中了一面无形镜子的核心,三道凌厉剑影竟同时一颤,随即如泡沫般破碎、消散!而狗蛋的指尖,已稳稳点在凌云霄刺来的真实剑尖侧方三寸之处。
劲力吞吐,凌云霄只觉剑身传来一股柔和却坚韧无比的力量,自己蓄势待发的一剑竟被带得偏向一侧,刺在了空处。他心中一凛,剑招立变,身形如风旋转,长剑化作一片绵密的光幕,笼罩向狗蛋周身大穴。
狗蛋脚步微挪,身形如柳絮随风,在剑光缝隙间穿梭。他并未硬接,也未曾反击,只是以双指或点、或拂、或引,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触及剑势流转的关键节点,如同一位高明的医者,以银针轻刺经络要穴,疏导滞涩,化解劲力。
凌云霄越战越心惊。他的剑势明明凌厉无匹,却总被对方以毫厘之差引偏、卸开,仿佛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更让他感到压力的是,对方的真元属性极为奇特,看似温和,却蕴含着一种生生不息、坚韧难摧的特质,且每次接触,都隐隐有股力量试图侵入自己经脉,扰乱真元运行。
“李堂主好手段!再接我这招‘天河倒卷’!”凌云霄长啸一声,体内真元全力爆发,长剑高举,剑光骤然暴涨,化作一道匹练般的银色长河,带着磅礴大势,自半空倾泻而下,仿佛要将狗蛋彻底淹没!
这一剑,已蕴含了几分天地之威,剑气未至,地面砂石已簌簌震动。围观者纷纷色变,后退数步。
狗蛋眼中终于闪过一丝认真。他不再仅以手指应对,右手虚握,体内青囊金丹急速旋转,八卦虚影在身后一闪而逝。一柄纯粹由翠金色真元凝聚而成的、半虚半实的“剑影”,在他掌心成型。
这“剑”并无实体,却散发着浓郁生机与一种调和天地的道韵。面对倾泻而下的剑光长河,狗蛋不退反进,手握真元剑影,似缓实疾地向上斜撩。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声。翠金色的真元剑影仿佛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入”银色剑河的“脉络”之中。剑河那磅礴的、一往无前的气势,在接触的瞬间,竟被一股柔和坚韧的力量引导、分化、消融!
如同大禹治水,不是堵,而是疏。
银色剑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流”,化作数十道纤细的剑气,从狗蛋身侧掠过,轰击在后方空地上,炸开一片土石。而狗蛋手中的真元剑影,已逆流而上,点向凌云霄握剑的手腕。
凌云霄面色大变,想要变招已是不及,只能强行侧身,以左掌拍向剑影。
“噗!”
掌剑相交,凌云霄闷哼一声,只觉一股奇异的震荡之力顺着手臂经脉侵入,体内原本运转流畅的真元瞬间一滞,气血翻腾,差点握不住手中长剑。他踉跄后退数步,才勉强站稳,脸色已有些发白。
而狗蛋手中的真元剑影也已消散,负手而立,气息平稳如初,仿佛刚才那惊险一击只是信手拈来。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凌云霄败了,而且败得毫无悬念。狗蛋自始至终,只以防守、化解、引导为主,仅有的两次“反击”,一次破其剑势,一次迫其后退,皆是点到即止,未伤其分毫。
这不仅仅是修为的差距,更是对力量本质理解的差距!狗蛋展现出的,是一种迥异于寻常剑修锋芒毕露的“调和”与“疏导”之道,以医理入战法,化杀伐于无形!
凌云霄呆立片刻,脸上青红交加,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他收剑入鞘,朝着狗蛋深深一揖:“李堂主道法玄妙,在下输得心服口服。堂主手下留情,凌云霄铭记于心。”他眼中的傲气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对更强境界的敬畏与思索。
狗蛋回礼:“凌道友剑法精绝,未来不可限量。今日切磋,李某亦有所得。”
此战结果,如同狂风般席卷了整个边荒之地,甚至开始向更远的区域扩散。
“青囊堂李狗蛋,于试剑坪轻取青岚宗天才凌云霄!”
“医道入战,以柔克刚!星针神医深不可测!”
“金丹初期便有如此战力,其传承定然惊天!”
如果说三艺论道让青囊堂在医道领域立威,那么试剑坪一战,则彻底奠定了狗蛋个人在修仙界的强者地位。他不再是那个仅靠医术闻名的“神医”,更是一位修为高深、战力强悍、道法独特的金丹真人!
原本那些因青囊堂拒绝宗门邀请而产生的“不识抬举”、“自不量力”的议论,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敬畏,以及更多散修与小势力主动的靠拢与结交。
青囊堂门前,再次变得门庭若市。但这次,不仅仅是求医问药者,更有许多慕名而来、希望拜入山门或寻求合作的修士。
静竹真人再次来访时,脸上带着由衷的笑意和一丝感慨:“李道友,经此一事,青囊堂算是真正在这边荒之地站稳脚跟了。青岚宗内部,关于你的声音也发生了微妙变化。明心真人传话,凌霄师兄对你颇为赞赏,言你‘道心澄澈,手段仁和’,并希望你有空可往天剑峰一叙。”
狗蛋接过静竹真人递来的、一枚更精致的剑形传讯玉符,点了点头。这算是来自青岚宗高层的正式认可与橄榄枝,虽然形式依旧松散,但分量已完全不同。
“至于药王谷那边,”静竹真人压低声音,“似乎有些内部纷争。赵千山一系暂时偃旗息鼓,但秦长老那边传来隐晦消息,说谷主对《青囊本草新编》很感兴趣,且似乎……对你探查黑龙潭之事也有所察觉,让你务必小心。”
狗蛋心中了然。公开的挑战暂时告一段落,但暗中的博弈与更大的秘密,才刚刚浮出水面。药王谷的态度暧昧,黑龙潭的谜团,云圃的线索……前方的路,依然迷雾重重。
送走静竹真人,狗蛋独自登上青囊堂最高的观景台。远方天际,暮色四合,最后一缕阳光为云层镶上金边。
击败宗门天才,扬名立万,只是开始。真正的征途,在于探寻医道极致,守护心中准则,以及揭开那隐藏在历史尘埃与地脉深处的古老秘密。
他怀中,云圃残片微微发热,与遥远南方黑龙潭方向的某种波动,似乎产生了更清晰的共鸣。
月圆之夜,将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