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明带着康弘集团的人悻悻离去,但那番赤裸裸的威胁与商业打压的阴影,却如同阴云般笼罩在刚刚恢复些许生机的青山沟上空。村民们聚在村口老槐树下,议论纷纷,脸上写满了忧虑。
“狗蛋,那赵经理说的话……咱们村那扶持款,还有供销社的路子,要是真被他们卡了,可咋整?”一个中年汉子蹲在地上,愁眉苦脸地抽着旱烟,“去年山货价钱就不太好,就指望着今年能申请到那笔钱,弄点好苗子,种些值钱的药材。”
“是啊,王老五家的闺女在镇上供销社上班,前几天还捎信回来说,社里效益不好,可能要裁人,收购咱们的东西也压价压得厉害。”另一个妇人接口道,声音带着焦虑。
狗蛋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一张张被生活打磨得粗糙却质朴的面孔。青山沟太穷了,土地贫瘠,交通不便,除了些山货野味和零星种植的普通草药,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产出。村民们的生计,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镇上那家半死不活的供销社,以及偶尔能申请到的、杯水车薪的政府扶持。康弘集团这种庞然大物,若是铁了心要掐断这点微末的经济命脉,确实能让青山沟雪上加霜。
他不能只考虑自己。他有医术,有道法,可以自保,甚至可以带娘亲和李爷爷离开。但这些世代生活在此的乡亲们呢?他们离不开这片土地。
“大家先别急。”狗蛋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天无绝人之路。他们想用商业手段压我们,我们就另找一条路。”
“另找一条路?狗蛋,咱这穷山沟,除了山货草药,还有啥路?”王叔皱着眉头。
狗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老槐树下,弯腰从湿润的泥土中,捡起几株刚冒芽的、不起眼的野草。一株叶片呈锯齿状,边缘泛着奇异的紫红色;另一株茎秆细弱,顶端开着米粒大小的淡蓝色小花;还有一株根茎肥厚,散发着淡淡的辛辣香气。
“大家看,这是‘紫背藤’,这是‘蓝星草’,这是‘地辛根’。”狗蛋将三株野草展示给众人,“在寻常药铺眼里,这些都是不值钱的杂草,或者最多是些药性微弱、不入方的边角料。”
村民们面面相觑,这些野草他们当然认识,山里到处都是,偶尔有个头疼脑热,李老爷子以前也会采来应急,但确实不值钱。
狗蛋话锋一转:“但我知道,以特殊的手法炮制、配伍,这些‘杂草’,可以变成治疗风寒湿痹、跌打瘀肿、甚至调理气虚的好东西。效果,不比药店里那些几十上百块的成药差,甚至更好,因为新鲜、地道。”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眼中逐渐亮起的光芒,继续道:“青山沟穷,但山有宝。我们靠山吃山,不一定非得把原材料贱卖给供销社,或者等着那点未必能到手的扶持款去种那些未必能卖上价的大路货药材。”
“狗蛋,你的意思是……咱们自己加工这些草药来卖?”王叔有些激动,但随即又迟疑,“可咱们一没设备,二没技术,三没销路啊!镇上药铺也不会收咱们自己弄的东西吧?”
“设备可以土法上马,技术……我可以教大家一些简单的炮制方法和配伍。”狗蛋胸有成竹,“至于销路……”
他抬头望了望远处山峦,又看了看脚下这片贫瘠却倔强的土地,心中一个大胆而新颖的念头逐渐成型。他想起了在城里打工时,偶尔在网吧瞥见的那些光怪陆离的网络世界,想起了镇上年轻人手里那些能看视频、能聊天的智能手机。
“我们不走供销社,也不走镇上的药铺。”狗蛋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我们直接卖给需要的人!通过网络!”
“网络?”村民们更加困惑了。这个词对大多数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他们来说,太过遥远和虚幻。
“对,网络。”狗蛋解释,“就像……就像以前镇上说书的,在茶馆里说书,大家去听。现在,我们可以用手机,把咱们青山沟的草药,把咱们怎么采药、怎么炮制、甚至怎么用这些草药治一些常见的小毛病,拍成小视频,或者开个……直播,让外面更多的人看到,相信咱们的东西好,直接买。”
这个想法,对于九十年代末、千年初的偏远山村来说,无疑是石破天惊的。但狗蛋有他的底气。筑基之后,他学习能力、理解能力远超常人,在城里短暂停留时,也刻意了解过一些新兴事物。更重要的是,他有远超时代的《青囊经》知识作为内核支撑!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野草,经过下卷记载的古法炮制与合理配伍,其药效绝非现代粗糙的工业化制药可比。这就是核心竞争力!
“这……这能行吗?”有年轻些的村民既兴奋又怀疑。
“不试试怎么知道?”狗蛋斩钉截铁,“总比坐等着被人卡脖子强!王叔,村里谁家有那种能拍照、能上网的手机?”
“我儿子在南方打工,去年回来给我带了一个,说是什么……诺基亚,能打电话,好像也能拍个照?”一个老汉迟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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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先借我用用。”狗蛋点头,“另外,我需要几个人帮忙。熟悉山里草药采摘的,手脚勤快心思细的,愿意学点新东西的。”
或许是狗蛋连日来展现出的种种神奇与担当累积的信任,或许是走投无路下的最后一搏,村民们虽然仍觉匪夷所思,却纷纷响应。很快,一支由五六个青壮和两个手脚麻利的妇人组成的“青山沟草药小队”初步成型,王叔担任临时队长。
接下来几天,狗蛋异常忙碌。
白天,他带领小队深入山林,并非漫无目的地采集,而是根据《青囊经》下卷记载的、对此地山水灵气的感应,以及草药本身的生长习性、最佳采摘时节,精准地寻找那些药性最佳、年份合适的“目标”。他不仅教大家辨认,更传授一些最基础的、不涉及核心传承的采摘手法和注意事项,比如如何保留根系,如何选择时辰,如何保持药性鲜活。
傍晚回来,他则在自家院子里,支起简单的土灶、瓦罐、竹筛,亲自演示几种基础的古法炮制工艺。清洗、晾晒、蒸制、蜜炙、酒浸……每一步都极其讲究火候、时间、辅料比例。他讲解得深入浅出,将枯燥的步骤与草药本身的性味、功效结合起来,让这些祖辈与土地打交道的村民竟然也能听懂七八分,上手极快。
同时,他也在研究那部借来的诺基亚手机。功能简陋,屏幕狭小,网速更是慢得可怜(还要爬到山头才有微弱信号),但对于初步尝试,足够了。他注册了一个简单的博客空间(此时社交媒体尚未兴起,博客是主流),取名为“青山小医”,简介朴实无华:“来自大山深处的草药与健康分享。”
他将炮制好的第一批成品——用紫背藤、蓝星草、地辛根为主料,辅以几味常见辅料,精心调配、炮制而成的“青山祛湿散”(针对常见的风寒湿气、关节酸痛),以及用另一种野果和草药制作的“开胃消食丸”,用干净的油纸包好,贴上简单的手写标签,注明大致功效、用法、禁忌。
然后,他用那像素堪忧的手机摄像头,拍摄了几段短视频。一段是清晨山林采药的片段,雾气缭绕,露珠晶莹,草药青翠欲滴;一段是院子里炮制药材的过程,土灶柴火,瓦罐氤氲,手法古朴;一段是成品展示和简单的功效讲解,狗蛋亲自出镜,他虽衣着朴素,但筑基后的气质沉静,眼神清澈,话语平实可信,自有一股令人心折的说服力。
没有华丽剪辑,没有夸张言辞,只有大山深处的真实与质朴,以及那份对草药的熟稔与自信。
视频上传到博客,配上简短的文字说明,留下一个由王叔在镇上邮政所刚刚办理的、专门用于收款和联系的银行账号(狗蛋自己尚未成年,无法办理)。
起初,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村民们虽然努力跟着学,但眼中不免再次浮现失望。网络的世界,对他们而言太过缥缈。
狗蛋并不气馁。他深知万事开头难。他继续带着小队进山,炮制更多种类的草药成品,并开始尝试构思更吸引人的内容。
他想起下卷《伐邪篇》中,有一些极其浅显的、针对日常小病小痛(如蚊虫叮咬、轻度烫伤、睡眠不安等)的“家传”小妙招,虽然实际原理涉及微弱的灵气引导或药性搭配,但对外完全可以解释为“祖传偏方”或“民间智慧”。这些内容,或许比单纯卖草药更能引起普通人的兴趣。
这天傍晚,他让一个叫二柱的年轻后生帮忙举着手机,准备录制一段演示“简易安神助眠草药包”制作和使用的视频。
就在他对着镜头,拿起一束晒干的、散发着清香的“夜交藤”和“合欢皮”,准备讲解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犬吠和孩童的哭喊!
“狗蛋哥!狗蛋哥!快救救我娘!”一个七八岁大的鼻涕娃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正是邻居刘婶家的小儿子铁蛋。他满脸惊慌,衣服上沾着泥灰,“我娘……我娘从坡上摔下来了,腿不能动了,流了好多血!”
众人脸色一变。王叔立刻就要带人过去。
狗蛋却心思电转。他看了一眼二柱手中还在录制状态的手机,又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铁蛋,以及周围同样紧张的村民。
一个更大胆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二柱,拿着手机,跟我来!继续拍,但别靠太近,别打扰我救人!”狗蛋沉声吩咐,随即身形一闪,已抢先一步冲向刘婶家。
二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咬牙,举着手机跟了上去。其他村民也呼啦啦跟在后面。
刘婶家就在不远处。只见刘婶脸色惨白地躺在院门口,左小腿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鲜血染红了裤腿和地面,她疼得满头大汗,呻吟不止。她丈夫急得团团转,想去镇上卫生院,又怕山路颠簸加重伤势。
“都让开!”狗蛋分开人群,快步上前。他先是快速检查了一下刘婶的伤势——小腿胫腓骨开放性骨折,伴有血管破裂出血,伤势不轻,若不及时处理,恐有失血过多和感染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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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蛋,这……这得送医院吧?”刘叔声音发颤。
“来不及,我先处理。”狗蛋冷静道。他示意二柱找个合适的角度(既能拍到救治过程,又不会侵犯伤者隐私和干扰操作),然后,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了救治。
他没有使用神农针(太惊世骇俗),而是取出随身携带的、消过毒的普通银针。先以极快的手法,在刘婶腿部几个穴位下针,暂时止血、镇痛、稳住气血。动作快、准、稳,银针在他指间仿佛有了生命。
紧接着,他让王叔取来清水、干净布条和木板。他以一种特殊手法,配合真元暗劲(极其微弱,外人难以察觉),在众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下,干净利落地将断骨复位!刘婶只觉一阵剧痛,随即那钻心的疼痛竟大为缓解。
狗蛋又迅速清洗伤口,撒上自制的、用数种山中止血消炎草药研磨混合的金疮药粉。药粉一接触伤口,血流肉眼可见地减缓、止住。然后,他用木板和布条熟练地将伤腿固定好。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分钟。手法之娴熟,效果之显着,看得周围村民目瞪口呆,连举着手机的二柱都忘了紧张,只顾着将镜头对准狗蛋那沉稳专注的侧脸和行云流水的动作。
“好了,骨头接上了,血止住了,伤口也处理了。但这只是临时处理,骨头长好还需要时间,也不能沾水。”狗蛋处理好一切,对刘叔道,“我开个方子,去按方抓药,内服外敷,静养两个月,应该能恢复如初。这期间注意营养。”
刘婶此刻疼痛大减,看着自己被妥善固定的腿,又惊又喜,连连向狗蛋道谢。刘叔更是感激涕零,就要下跪。
狗蛋扶住他,转身看向二柱:“都拍下来了?”
二柱这才如梦初醒,看着手机屏幕上还在录制的标志,连忙点头:“拍……拍下来了!”
“回去,把刚才那段救治骨折的过程,剪辑一下关键部分,打上马赛克保护隐私,配上字幕说明这是紧急情况下的临时处理,强调严重外伤必须及时就医。然后,重点突出我们使用的自制草药金疮药的止血效果。”狗蛋思路清晰,“把这段视频,和我们之前拍的采药、炮制视频一起,放到博客上。标题就叫……‘大山里的急救时刻:草药止血,正骨扶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围观的、眼中充满震撼与信任的乡亲们,声音沉稳有力:“我们要让大家看到的,不仅仅是我们的草药,更是我们青山沟人的本事,是我们传承的东西,真的有用,能救命,能治病!”
这一次,视频上传后,引起的反响截然不同!
或许是那真实无比的急救场面太过震撼,或许是狗蛋那远超年龄的沉稳医术令人折服,或许是那“土法”金疮药的神奇止血效果引人好奇……在这个网络信息相对纯净、人们对“民间高手”、“祖传秘方”尚有好奇与信任的年代,“青山小医”这个简陋的博客,连同那几段质朴却有力的视频,竟然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了意想不到的涟漪!
开始是零星几个好奇的网友留言询问。接着,有人根据留下的账号,尝试性地汇款,购买“青山祛湿散”和“开胃消食丸”。王叔每隔几天就要跑到镇上的邮政所查询,从最初的忐忑,到后来看着汇款单上的数字,激动得双手发抖!
“狗蛋!有人买了!真有人买了!”王叔挥舞着汇款单,像个孩子一样冲进狗蛋家的小院。
订单虽不多,但实实在在!而且,随着口碑在小范围内悄悄传播,咨询和订单开始缓慢却稳定地增长。更有一些被风湿、胃病困扰许久的人,在使用“青山祛湿散”和“开胃消食丸”感受到切实效果后,主动在博客留言感谢,甚至询问其他问题。
狗蛋抓住机会,开始定期在博客上更新。不仅仅是产品介绍,更多是分享一些简单实用的草药知识、养生小窍门、应对常见小毛病的方法。内容依旧朴实,但胜在真诚、接地气,且背后有《青囊经》的深厚底蕴支撑,偶尔透露的一两点“小偏方”往往效果显着,渐渐积累起一批忠实的关注者。
他甚至尝试着,在信号稍好的时候,用那部诺基亚进行了一次极其简陋的“文字+图片直播”,在线回答一些网友关于草药使用的问题。虽然互动缓慢,却让“青山小医”这个名号,显得更加鲜活、可亲。
青山沟,这个几乎被现代商业社会遗忘的角落,以一种极其原始却充满生命力的方式,悄然撬开了一扇通往外部世界的缝隙。那部小小的诺基亚手机,成了连接深山与城市的纽带;博客上那不断增长的访问量和汇款单,成了村民们眼中越来越亮的希望之光。
康弘集团商业打压的阴云,并未散去。但青山沟的村民们,在狗蛋的带领下,正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开辟着一条前所未有的崎岖小路。这条路上,有草药的芬芳,有网络的微光,更有他们不甘屈服、自强不息的韧劲。
狗蛋站在山头,望着脚下渐渐有了活力的村庄,又看了看手中那部信号微弱的手机。他知道,这只是开始。网络的世界,同样充满未知与风险,医药巨头的打压不会停止,甚至可能以新的形式出现。而山林深处,邪修的威胁依旧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
但至少,他们迈出了第一步。
“既然你们想用商业规则压人,”狗蛋望向远方城市的方向,眼神平静而坚定,“那我就用这新时代的规则,和你们过过招。医道济世,未必只能通过药铺医院。这小小的屏幕,亦可为针,刺破封锁,连通生机。”
他转身下山,步伐稳健。前方的路还很长,但方向,已然清晰。打通销路,直播行医,这只是他带领青山沟走向新生的第一步棋。接下来的棋局,将更加复杂,也更加广阔。而他手中,握着的不再仅仅是银针和草药,还有这无形无质、却力量无穷的网络与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