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峰半山腰,一处被翠竹环绕的幽静院落。这里是苏雨柔作为内门精英弟子,在师尊关照下拥有的独立修炼之所。院落内有数间静室,其中一间最为宽敞、灵气最为浓郁的主静室,此刻已被层层禁制笼罩,水蓝色的符文在门扉和墙壁上若隐若现,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守护之力。
静室内,狗蛋被安置在中央的玉髓寒床上。此床由整块温玉髓雕琢而成,能自发汇聚天地灵气,且有宁心安神、辅助疗伤之效。比起医堂的病榻,这里显然更加安全,也更适合调养。
周通守在静室门口,如同一尊沉默的门神,身上的尘土和轻微伤痕尚未清理,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视着院落外的竹林小径。陈芸则在院落中游走,检查着各处预警和防护阵法的节点。
苏雨柔坐在床边的蒲团上,看着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却依旧沉睡的狗蛋,眉宇间忧色稍减,但并未完全放松。昨夜医堂的刺杀,对方出手狠辣且计划周密,绝非普通弟子所为。陈锋……恐怕只是明面上的推手,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玉简和晶髓的秘密,到底泄露了多少?
她轻轻叹了口气,取出林长老留下的最后一颗生生造化丹,准备喂狗蛋服下。距离上次服药已过三日,按照林长老嘱咐,正是该服用第二颗的时候。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狗蛋嘴唇的刹那——
狗蛋那一直平稳的呼吸,骤然停了一瞬!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从他体内缓缓苏醒、弥漫开来!
那不是真气的外放,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场”的扩张!静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得“粘稠”,所有游离的灵气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开始缓慢却坚定地朝着狗蛋的身体汇聚,尤其是他身下的玉髓寒床,更是发出细微的嗡鸣,丝丝缕缕的温玉灵气被抽离出来,融入他的身体。
苏雨柔动作顿住,美眸中闪过一丝惊异。她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水属真气,在这股“场”的笼罩下,竟也隐隐有被引动、想要与之交融的趋势,但并非吞噬,而是一种……共鸣与亲近?
床榻上,狗蛋的眼皮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
初时,眼神还有些许茫然,仿佛从一场无比悠长的梦境中归来,瞳孔深处残留着雷霆乍现、混沌初开的幻影。但很快,那茫然便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后的平静,以及一丝……与以往不同的、仿佛能洞察事物本质的深邃。
他转动眼珠,看到了近在咫尺、面露惊喜的苏雨柔,看到了门口紧张回望的周通,也感受到了静室外陈芸的气息。
“苏师姐……周师兄……陈师姐……”他开口,声音依旧有些沙哑,却不再虚弱,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仿佛能抚平人心绪的稳定感。
“师弟!你醒了!”苏雨柔大喜过望,连忙扶他缓缓坐起。
周通也大步走过来,铜铃般的眼睛里满是激动:“小师弟!你可算醒了!吓死俺了!”
狗蛋对他们露出一个略带疲惫却真诚的笑容:“让师姐师兄担心了。”他感受了一下体内状况。丹田处,那灰紫红三色气旋正缓缓而稳定地旋转着,体积比昏迷前似乎大了一圈,更加凝实,核心处那点混沌之光也明亮了一些。真气在重塑后的经脉中流淌,虽然依旧能感到经脉壁的脆弱和隐隐刺痛,但运行已无大碍,且真气的“质”与“量”,似乎都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炼气六层?不,好像不止。境界的壁垒似乎变得模糊,他的真气总量或许还未达到标准意义上的炼气六层,但那股凝练、厚重、包容一切又隐隐带着雷霆天威的“质”,恐怕连许多炼气七八层的弟子都难以企及。
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这新生的混元真气,有了更清晰的认知。它不仅包容、转化、吞噬,更能与外界能量产生微妙的“共鸣”与“调和”。方才醒来时自然散发出的“场”,便是这种特性的无意识体现。它能引动、安抚、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统御”周围的灵气。
“师弟,你觉得怎么样?体内伤势可还有碍?”苏雨柔关切地问道。
狗蛋摇摇头:“伤势已无大碍,经脉正在巩固。只是这真气……似乎还有些陌生,需要时间熟悉掌控。”他看向苏雨柔手中的生生造化丹,“师姐,这丹药暂且不用了。我体内药力尚未完全化尽,再服恐有浪费。林长老赐药之恩,狗蛋铭记。”
苏雨柔见他气息沉稳,眼神清明,便点了点头,收起了丹药。“醒了就好。你昏迷这三日,发生了不少事……”她将医堂遇袭、转移至此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隐去了自己的一些猜测和担忧,只强调是陈锋等人可能贼心不死。
狗蛋静静听着,眼中并无太多波澜,仿佛早有预料。“陈锋……”他低声重复这个名字,脑海中闪过栈道上那致命的一剑,以及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杀意。“师姐,那枚玉简……”
苏雨柔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更加小巧、封印更加严密的玉盒,递给狗蛋。“此物干系重大,还是由你亲自保管稳妥。至于雷令和其他东西,我也妥善收着。”
狗蛋接过玉盒,入手微沉,能感觉到其中玉简传来的、与自己丹田气旋隐隐呼应的一丝清凉。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握在手中,感受着那份联系。
“小师弟,你现在醒了,咱们是不是该去找陈锋那王八蛋算账了?”周通摩拳擦掌,瓮声瓮气地说道。
狗蛋却摇了摇头:“周师兄,不急。陈锋势大,且昨夜刺杀之事,未必是他亲自出手,我们并无证据。贸然寻衅,反落口实。”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当务之急,是我需尽快熟悉和掌握现在的力量。同时,也要弄清楚,除了陈锋,还有谁在暗中觊觎。”
他看向苏雨柔:“师姐,我苏醒之事,暂且不要对外宣扬。我想……在此静室再闭关几日,稳固境界,参悟功法。”
苏雨柔赞同地点点头:“理应如此。此处静室禁制乃我师尊亲手布置,安全无虞。你便安心在此修炼。我和陈芸、周通会在外为你护法。若有需要,随时告知。”
“多谢师姐。”狗蛋郑重道谢。他知道,自己这次能死里逃生,并因祸得福,苏雨柔三人功不可没。这份恩情,他记在心里。
接下来的几日,狗蛋便在这玉衡峰静室中开始了真正的闭关。
他首先要做的,是彻底熟悉这脱胎换骨后的身体和全新的混元真气。他盘膝坐在玉髓寒床上,心神沉入丹田,仔细“观察”着那三色气旋的每一次旋转,感受着真气在经脉中流淌的每一丝变化。他尝试着以《混元一气诀》的心法催动真气,发现心法运转起来更加圆融自如,且对灵气的吸纳和转化效率远超以往。
他伸出手指,心念微动,一缕灰蒙蒙中夹杂紫红电丝的真气便凝聚于指尖。这真气凝练无比,离体三寸而不散,且随着他的心意,可以轻松地在指尖凝聚成针、成刃、成盾,变化由心。他甚至尝试将这缕真气注入一根普通银针,银针立刻发出低沉的嗡鸣,针尖吞吐着三色微芒,锋锐与韧性都达到了一个惊人的程度,且自带一种干扰能量、破邪驱毒的特性。
“《灵枢针法》的威力,恐怕要因此提升数倍不止。”狗蛋心中暗忖。
同时,他也开始尝试运用那新发现的“共鸣”与“调和”能力。他意念微动,周身那无形的“场”便悄然扩散,笼罩身周五尺范围。在这个范围内,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每一缕灵气的流动,并能以自身真气为引,对其进行轻微的引导和安抚。他甚至尝试着将一丝水属性灵石(苏雨柔留下供他修炼用的)的灵气引入场中,那水灵之气竟自然而然地与他自身的混元真气产生交融,被缓缓同化吸收,毫无滞碍。
“包容万灵,调和阴阳……这或许才是《混元一气诀》真正的方向。”狗蛋若有所思。
他也拿出了那枚紫色玉简,以神念小心探入。这一次,或许是因为他实力提升、且真气中蕴含了雷霆属性的缘故,玉简传递来的信息比之前清晰连贯了许多。
除了之前看到的雷霆混沌景象和零碎功法片段,这次他“看”到了一套更加完整的、名为《九霄御雷真诀》筑基期以下部分的导引法门和几个基础雷法印诀!这些法门精微玄奥,对雷霆之力的运用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远非寻常雷属性功法可比。而且,其中多次提到了“混元为基,雷法为用”、“以混沌包容驾驭雷霆毁灭”等理念,与他的《混元一气诀》隐隐有相辅相成之感。
“这玉简传承,恐怕与《混元一气诀》渊源极深,甚至可能是其配套的攻伐之术!”狗蛋心中震撼。若真如此,这机缘就太大了!《混元一气诀》重在根基与包容,攻防手段相对匮乏(目前主要靠《灵枢针法》和真气特性),而这《九霄御雷真诀》正好弥补了攻击力的短板,且属性相合!
他如获至宝,立刻沉浸在对这些雷法印诀的参悟之中。虽然以他现在的修为和真气量,还不足以施展真正的雷法,但理解其原理,熟悉其运劲方式,对未来修行大有裨益。
就在狗蛋于静室中潜心修炼、实力稳步提升之际,静室外的世界,却并不平静。
苏雨柔对外宣称狗蛋伤势过重,需长期静养,谢绝了一切探访。但关于狗蛋身怀重宝、功法邪异的流言,却在某些人的推波助澜下,传播得更广了。甚至隐隐有执法堂弟子“例行巡查”时,“无意间”问及玉衡峰这处静室的情况。
周通和陈芸的压力越来越大,日夜警惕,不敢有丝毫松懈。苏雨柔则频繁往返于静室和其师尊洞府之间,显然是在寻求更高层次的庇护和支持。
山雨欲来风满楼。
狗蛋知道,自己这短暂的宁静,不会持续太久。当他的境界彻底稳固,当他初步掌握玉简中的雷法皮毛,便是他必须走出静室,直面外界风雨之时。
而这一天,随着他丹田气旋的一次异常悸动,以及静室外突然传来的一阵急促脚步声和刻意压低的争执声,似乎提前到来了。
静室石门被轻轻敲响,门外传来周通压低却难掩焦急的声音:
“小师弟……外面,来了几个执法堂的人,说要……核查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