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姆斯特丹的雨不像明州,这里的水汽里带着一股子霉味,往骨头缝里钻。
城郊,范德尔庄园。
壁炉里的火烧得噼啪响,但屋里的温度低得吓人。
克里斯蒂安坐在那张巨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手里捏着一只雪茄,没点。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百达翡丽,那是第三次了。
“十五分钟。”
克里斯蒂安没抬头,声音里全是那种老欧洲贵族特有的傲慢,像是在打发两个上门推销吸尘器的推销员,“二位,我的时间很贵。如果不是看在现金的面子上,你们连庄园的大门都进不来。”
林翰坐在沙发边沿,屁股只沾了一半。他紧张。
这可是asl早期的核心供应商,手里握着三项极紫外光刻的关键专利。
“克里斯蒂安先生。”林翰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图纸,手有点抖,那是激动的,“这是我们对贵公司‘极光’镜头的改良方案。只要能结合我们的控制芯片,良品率至少能提……”
“停。”
克里斯蒂安抬起眼皮,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林翰。
他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
“中国人。”克里斯蒂安嗤笑一声,身子往后一靠,皮椅发出吱呀的动静,“你们擅长的是缝衣服,做鞋子,或者把塑料玩具组装起来。光学?精密制造?那是上帝留给文明世界的礼物。”
林翰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猛地站起来,拳头捏得发白:“技术没有国界!我们的制程方案已经在实验室跑通了!”
“实验室?”克里斯蒂安把雪茄扔在桌上,甚至懒得掩饰眼里的轻蔑,“回去吧。别说收购,就是给你们授权,你们也造不出来。那是艺术品,不是义乌的小商品。”
林翰还要说话,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陆沉的手很稳,甚至有点凉。
“坐下。”陆沉说。
林翰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但还是坐了回去。
陆沉没看克里斯蒂安,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根,在手背上磕了两下。
“这里禁烟。”克里斯蒂安皱眉。
“是吗?”
陆沉把烟叼在嘴里,啪嗒一声,那是打火机的声音。火苗窜起来,蓝幽幽的。
他深吸了一口,烟雾吐出来,直接喷向对面。
“克里斯蒂安先生。”陆沉的声音有点沙哑,像是刚睡醒,“咱们聊聊雷曼兄弟吧。”
克里斯蒂安的手指猛地颤了一下。
那种颤动很细微,但在陆沉眼里,就像是地震。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克里斯蒂安去拿桌上的咖啡杯,杯子碰到碟子,发出清脆的磕碰声,“我是搞技术的,不炒股。”
“是不炒股。”
陆沉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不是支票,是一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横格纸,边角还带着毛茬。
他把纸反扣在桌面上,两根手指按着,慢慢推过去。
“但你赌命。”
克里斯蒂安盯着那张纸,没动。
“打开看看。”陆沉弹了弹烟灰,灰落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这数字挺吉利的。”
克里斯蒂安犹豫了两秒,伸手翻开。
纸上只有一行字,还是手写的:
克里斯蒂安的脸瞬间白了,像刚粉刷过的墙。
那是他在开曼群岛的秘密账户。为了翻本,他把实验室抵押了,通过地下渠道加了二十倍杠杆,全仓做多雷曼兄弟的债券。
现在,雷曼倒了。
“你怎么……”克里斯蒂安的声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这是违法的!这是侵犯隐私!”
“隐私?”
陆沉笑了。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那个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的雨下大了,雨刮器一样的声音在玻璃上划过。
“这个账户背后的庄家,叫‘蝰蛇基金’。”陆沉看着窗外那条泥泞的私家路,“这帮人是俄罗斯过来的。他们收债不走法律程序,一般喜欢用老虎钳和水泥桶。”
陆沉转过身,看着瘫在椅子上的克里斯蒂安。
“四千两百万美元。”陆沉逼近一步,“如果明天早上钱不到账,你觉得他们会先卸你的左腿,还是右腿?”
脑子里的档案库嗡嗡作响。
陆沉记得很清楚,上一世,这位才华横溢的光学天才,就是在三天后被人发现浮尸运河。警方说是自杀,但尸体的脚上绑着三十公斤的哑铃。
克里斯蒂安哆嗦着去摸桌上的威士忌酒瓶,盖子拧了三次才拧开。
他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来,打湿了领结。
“你……你想怎么样?”克里斯蒂安瘫软下来,像是一堆烂肉。
“收购。”
陆沉坐回沙发,翘起二郎腿,“所有的专利、设备、加上整个核心技术团队的劳务合同。打包。”
“不可能!”克里斯蒂安吼了一声,但底气明显不足,“实验室价值两个亿!那是我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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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它是你的棺材板。”
陆沉指了指那张纸条,“我帮你还债。另外给你五百万美元养老。这是底价。”
“五百万?你这是抢劫!”
“我有钱。”陆沉指了指林翰,“他有技术。而你,只有死路一条。”
陆沉看了看表。
“你有三分钟考虑。三分钟后,我就走。那帮俄罗斯人大概还有十分钟到。”
屋里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壁炉里的木柴爆裂的声音,像枪声。
林翰坐在旁边,眼珠子瞪得溜圆。他看看陆沉,又看看那个刚才还不可一世的洋人老板。
这哪是谈生意?
这是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供。
“还有一分钟。”陆沉站起身,作势要拿回那张纸条,“看来克里斯蒂安先生想留着这笔债当遗产。”
“签!”
克里斯蒂安猛地扑过来,按住那张纸条。他的眼睛通红,全是血丝。
“我签……我签……”
他拉开抽屉,翻出一份早就拟好的转让合同——原本是准备卖给美国人的,价格是一亿八千万。
他抓起笔,划掉上面的数字,手抖得像帕金森。
陆沉把笔夺过来,在那个数字旁边写上:debt verage + 5。
“签字。”陆沉把笔塞回他手里。
笔尖划破了纸张。
名字签完的那一刻,克里斯蒂安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滑到了桌子底下,抱着那瓶威士忌痛哭流涕。
林翰咽了口唾沫,小声问:“陆……陆市长,真有俄罗斯人?”
陆沉没说话,把合同折好,塞进怀里。
他走到门口,拿起挂在衣架上的大衣。
“走吧。”
就在这时。
吱——!
刺耳的刹车声穿透雨幕,那是轮胎在湿滑路面上强行抱死的声音。
紧接着是砰砰砰的车门开关声。
透过落地窗,三辆黑色的路虎横在庄园门口。七八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大汉跳下车,手里拎着棒球棍和铁链,大步朝这边走来。
领头的一个光头,脖子上纹着一条狰狞的蝰蛇。
克里斯蒂安听见动静,从桌子底下探出头,看了一眼窗外,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冲向陆沉,死死抱住陆沉的大腿。
“救我!陆!带我走!我是你的人了!带我走!”
陆沉低头,看着这个刚才还把中国人当垃圾的欧洲绅士。
“林翰。”陆沉踢开克里斯蒂安的手,“去开车。把后备箱腾出来。”
“干嘛?”
“装货。”
陆沉整理了一下衣领,看着门外越来越近的黑衣人。
“除了专利,这老东西脑子里的东西,也是咱们的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