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秋,过来吃饭了。”
阴冷恐怖的呼喊自厨房幽幽飘来,高大黑影端着刚出锅的饭菜,缓缓现身。
窗外的黑夜重归寂静,宁秋怔怔出神,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哦,来了。”
长发缩短,苍白的眼眸也恢复了清明,剧烈运动了一个多小时,宁秋终于可以解除变身状态。
肚子里雷声滚动,此时的他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佳肴,宁秋先是用餐巾擦了擦沾满灰尘的双手,随即便开始狼吞虎咽。
夜枭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盘中的食物飞速消失,满意地点了点头。
再好的厨艺,也得有懂得品尝的人才行。
只是,宁秋吃着吃着,手里的筷子却忽然一停,脸上显露出几分恍惚之态。
“怎么不吃了?”
见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夜枭便轻声问了一句。
“没什么。”
宁秋继续下筷。
“我在想刚刚的事情。”
说着,宁秋徐徐抬头,目光望向那尊高大的黑影。
“妈,说实在,我真担心您一不小心就把云苍月给弄死了。”
夜枭的任性,他比谁都清楚,而且下手经常没轻没重。
“那个人类?”
听到宁秋的前半句话,夜枭正要窃喜,谁知后半句就话锋急转。
“她怎么了?”
一对柳眉瞬间紧锁,夜枭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悦。
刚打发完不速之客没多久,自家儿子非但不关心她这个当妈的累不累,反而担忧起外人的生死。
“妈,您别误会。”
警铃乍响,宁秋知道夜枭又想岔了,于是赶忙出言解释。
“我只是担心云苍月死后,青阳市没有s级异能者镇着,或许会横生枝节。”
瑞灵共和国的s级异能者是有数的,死一个就少一个。
作为青阳市土生土长的s级,云苍月在守护家园这件事上,至少要比其他的同级异能者更上心一些。
“原来是这样。”
夜枭闻言表情一缓,宁秋也跟着松了口气。
“外面的世道越来越乱了,青阳市这几个月也不太平。万一再出现乱子,总不能老麻烦您不是?”
“呵。”
夜枭微微扬起嘴角,这话还差不多。
而后,她便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中的黑色长刀。
宁秋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试着转移话题。
“话说,今晚过后,咱家这餐厅还会有生意么?”
平安夜宵总共才开张不到两个月,经过刚刚那一出,宁秋估计周围十公里都会变成禁区。
原本,他还特意写了一张告示牌,为的就是确保进店顾客能安全用餐。
现在看来,他的这番好意怕是用不上了。
“无所谓。”
夜枭回道。
当初她之所以开这家餐厅,只是为了宁秋有个吃饭的地方。
“不过,今晚倒是来了好几拨客人……对了,你老师也来过。”
“谁?!”
宁秋惊讶地放下了筷子。
“杜老师?”
“是的,她还和我聊了一会儿。”
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
宁秋愣了足足四秒钟的时间,直到脑海中的天赋警兆再次传来。
“她……都和您说什么了?”
苍天啊,这两个人怎么会碰到一起!
宁秋下意识地开始后怕,杜老师这会儿还活着吧?
嗯,我刚刚在门口好像还见到她来着。
“也没说什么,我们就是聊了会儿家常,顺带探讨了一番教育相关的话题。”
“呼……”
宁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来杜老师应该平安无事。
只不过,宁秋的心脏刚放下去还没一会儿,紧接着又提到了嗓子眼。
“那她知道……我……”
看着宁秋激动到语无伦次的样子,夜枭就不由地想笑。
“你放心。”
二人相视一眼,宁秋这才把心又放回肚子里。
“吓死我了。”
他的身份始终还是太过敏感,万一杜丫得知宁秋是诡异的养子,恐怕……
不敢想,宁秋完全不敢想。
之后,母子俩又随便聊了一会儿,宁秋顺带还提起了断舍离的事。
好在,夜枭并不怎么生气,他也就没再说什么。
“吃完了,就早点回去睡觉。”
夜枭的语气有些不情愿,宁秋应了一声后,旋即被传送回古宅洋房。
“贱人。”
深邃的黑瞳迅速降温,夜枭原地驻足片刻,接着又补了一句。
“应该还死不了。”
同一时间,东市区一间高层别墅卧室内,有一人浑身笼罩在漆黑的阴影之中,唯独一双锐利的眼珠暴露在外,此刻正遥望着西边青阳大学的方向。
“云苍月败了。”
房间内灯火通明,黑影感到了几分不自在,便吩咐另外一人关闭电源。
“s级异常当真有这么棘手?”
黑影若有所思,接着又对身后那人说道。
“转告苏无疆,让他继续病着,等‘观察者’那边有确定消息了再行决定。”
“是。”
严前宽躬身告退,黑影又看向了窗外,几十道流光正朝着青阳大学飞去。
不久后,沈建明等一众要员都聚集到了青阳大学正门口,惊慌不定地等着里面的消息。
“嗡……”
庞大的封魔符阵露出一个人形缺口,杜丫缓缓走了出来。
“渡鸦先生,苍月大人怎么样了?”
看着周围几十双急切的眼神,杜丫先是点了点头,示意云苍月并未遭受生命危险。
见状,众人紧绷的神经稍有松弛。
然而,杜丫接着又摇了摇头。
众人面面相觑,气氛忽然安静得有些可怕。
封魔符阵内,云苍月沉默地立于一座巨大雕像前。
身上华贵的云锦长袍此刻已是千疮百孔,瀑布般的青丝也是凌乱不堪。
云苍月步履蹒跚地走到雕像脚下,忽然狠狠一砸,巍峨的石像竟然被锤得前后晃了晃。
“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凄厉的斥责里带着几分哭腔,云苍月大声发泄着心中的情绪。
“你为什么死得这么早!为什么!”
晶莹的泪花在眼眶中不停打转,这一刻,云苍月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苍天帝,像极了一个受到委屈却无处倾诉的女学生。
“你为什么就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呢?”
云苍月艰难地抬起头,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夜幕下,参天的雕像默然无言。
它也没有办法。
毕竟,它只是一座雕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