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当。”
张北辰弯腰捡起钥匙。这钥匙是真的，上面还带着一股铁锈味。
“卧槽，神了！”王掌柜跑过来，一脸崇拜，“北辰，你这嘴皮子功夫见涨啊！这也行？”
张北辰没理他，只是盯着手里的钥匙。
“这不是嘴皮子。”他淡淡地说，“这是同理心。在这个冷冰冰的程序世界里，唯一能对抗死板逻辑的，就是人的情感。”
他转头看向林幽。
“我没说错吧？林大……或者说，陈大设计师？”
林幽的瞳孔猛地一缩。
气氛瞬间凝固。
王掌柜还没反应过来：“啥？啥设计师？北辰你是不是热昏头了？”
老黑的手悄悄摸向了腰间的匕首。
张北辰把玩着手里的钥匙，眼神玩味地盯着林幽：“从一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你知道的太多了。什么逻辑底层，什么废弃数据。一个考古系的学生，懂这些？”
他往前逼近了一步。
“而且，刚才那个老头说‘出不去’的时候，你一点都不慌。因为你知道他只是个bug，伤不到你。”
林幽沉默了。
她脸上的那种惊恐、柔弱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003号。”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完全变了，不再是那种清脆的女声，而是变得低沉、充满了磁性，“你是这批测试品里，觉醒最快的一个。”
“测试品？”张北辰冷笑，“所以，这也是测试的一部分？”
“不。”林幽摇摇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是意外。原本的剧本里，你应该死在那个青铜鼎里，作为养料供给下一代样本。但你……越狱了。”
她抬起头，那双眼睛里竟然闪烁着蓝色的微光。
“既然你发现了，我也就不演了。正式介绍一下，我是这个‘回魂陵’系统的观测员，编号a-09。林幽，只是为了方便你们这群‘盗墓贼’理解而生成的皮囊。”
“操！还真是个npc！”王掌柜大骂一声，抡起手里的黑驴蹄子就要砸过去。
“别动。”张北辰拦住了他。
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林幽”，身上没有任何破绽。在他的左眼里，她全身都是那种完美的绿色代码，没有红点，没有漏洞。
就像是一个无懈可击的防火墙。
“你想怎么样？”张北辰问。
“不想怎么样。”林幽耸耸肩，“我的任务只是观测。既然你脱离了剧本，那我就得根据新的情况调整记录。而且……”
她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有了这把钥匙，你确实有资格去核心区看看了。那里……有你一直想找的答案。关于那个‘陈教授’，也关于你自己。”
说完，她转身就走，步履轻盈得不像人类。
“跟上。”张北辰没有犹豫。
“北辰，你疯了？”王掌柜急了，“这娘们明显没安好心啊！咱们这是往狼窝里钻！”
“咱本来就在狼肚子里。”张北辰头也不回，“不想被消化成屎，就只能往上爬，从它嘴里钻出去。”
……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巨大的金属门。
那门看起来极具科幻感，银白色的表面流动着水银般的光泽，却又雕刻着古老的云雷纹，这种怪异的混搭让人极不舒服。
门上没有锁孔。
只有一个凹槽，形状正好和那把生锈的铜钥匙吻合。
张北辰深吸一口气，将钥匙插了进去。
没有任何机关转动的声音。
钥匙插入的一瞬间，整扇大门像是液体一样融化了，露出后面那个巨大的空间。
四人走了进去。
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王掌柜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是一座倒悬的金字塔。
无数巨大的黑色方块漂浮在空中，组成了一个倒置的金字塔形状。而在金字塔的顶端（也就是最下方），悬浮着一口透明的水晶棺材。
那些黑色方块之间，连接着无数粗大的电缆和管道，里面流动着红色的液体，像是在输血。
“这特么……是秦始皇陵的赛博朋克版？”王掌柜喃喃自语。
张北辰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最下方的那口水晶棺材。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依然能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召唤感。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对他喊：
“回来……回来……”
“那是服务器核心。”林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也是整个系统的‘大脑’。”
“里面躺着谁？”张北辰问。
林幽转头看着他，眼神复杂：“你自己去看。”
张北辰不再废话，踩着那些漂浮的方块，像跳梅花桩一样向下跃去。他的身体素质经过强化，这种动作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王掌柜和老黑只能干瞪眼。
越往下，那股召唤感越强。张北辰的心跳开始加速，左眼里的数据流疯狂跳动，警告声在他脑海里炸响。
警告！接近高危区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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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管那些警告。
他只想知道真相。
终于，他跳到了最底层的平台上，站在了那口水晶棺材面前。
棺材里充满了透明的液体。
里面漂浮着一个人。
一个没有皮肤，浑身插满了管子，大脑直接裸露在外的人。
但那张脸……
哪怕没有皮肤，哪怕肌肉组织暴露在外，张北辰依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是他自己。
不是什么年轻版，也不是什么备份。
就是现在的他。甚至连左眉骨上那道小时候磕出来的疤痕骨架都一模一样。
“这……”张北辰只觉得浑身冰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就是本体。”
林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声音幽幽地说道，“或者说，是‘原型机’。二十年前，张北辰这个人在那次考古事故中就已经死了。但他特殊的大脑结构被保留了下来，作为生物计算机的核心，构建了这个‘回魂陵’。”
“你是说……我死了二十年了？”张北辰的声音有些颤抖。
“物理意义上，是的。”林幽指着棺材里那个令人作呕的肉块，“这才是真正的你。而现在的你，不过是他在无数次模拟运算中产生的第003号人格投影。一个拥有管理员权限的……幽灵。”
轰！
如同五雷轰顶。
张北辰一直以为自己是穿越了，或者被卷入了什么阴谋。他从没想过，自己居然是个鬼。
不，连鬼都不如。
鬼至少还有魂魄。他只是一串随时可以被删除的代码。
“我不信。”
张北辰猛地转过身，一把掐住林幽的脖子。他的手劲极大，捏得林幽的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你在骗我！老子有血有肉！老子会疼！老子还记得小时候偷看隔壁二丫洗澡被打得屁股开花！”
“那是植入的记忆。”林幽脸色涨红，却依然在笑，“疼痛，是神经信号的模拟。至于血肉……你看。”
她指了指张北辰掐着她的手。
张北辰低头。
他的手正在“融化”。
接触到林幽的一瞬间，他的手指变成了绿色的数据流，正在被林幽体表的防火墙吞噬。
“操！”
张北辰猛地甩开手。
但他发现，自己的手并没有恢复原状，而是缺了一块。
“一旦意识到真相，虚拟的现实就会崩塌。”林幽揉了揉脖子，冷冷地说，“这就是所谓的‘认知障’。你现在知道自己是假的了，所以……你快消失了。”
张北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果然，从脚开始，他的身体正在慢慢变得透明。那种实实在在的触感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无缥缈的麻木感。
“北辰！你怎么了？！”
上方的王掌柜看到了不对劲，大喊起来。
“别过来！”张北辰大吼。
他不想让老朋友看到自己消失的样子。
哪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哪怕那也是个假的老黑和王掌柜，但那份兄弟情是真的。那是他作为“人”存在的唯一证明。
“我不服。”
张北辰咬着牙，盯着水晶棺里的那个怪物。
“我不服！凭什么老子就是个数据？凭什么老子的命就是让你这破电脑算的？”
愤怒。
滔天的愤怒在他的意识里燃烧。
这股愤怒并没有让他加速消散，反而让那些即将溃散的数据流重新凝聚起来，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
警告！检测到异常数据溢出！核心逻辑遭到入侵！
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动，红色的警报光芒闪烁不停。
林幽脸色大变：“你干什么？你不想活了？这种强度的情绪波动会直接烧毁你的核心代码！”
“活？”
张北辰笑得狰狞，左眼里流出了血泪——不，那是红色的乱码。
“老子本来就没活过！既然我是个病毒，那我就干点病毒该干的事！”
他猛地举起那只残缺的左手，狠狠地砸向水晶棺材！
“给老子……醒醒！！！”
咔嚓！
坚不可摧的水晶棺材，在这一拳之下，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红色的液体喷涌而出，溅了张北辰一脸。
那液体带着极强的腐蚀性，烧得他皮开肉绽。但他感觉不到疼，只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感。
那是破坏规则的快感。
“疯子……你这个疯子！”林幽尖叫着想要阻止他，但周围那些红色的数据流如同暴风眼一样，将她狠狠弹开。
“再来！”
张北辰咆哮着，又是一拳！
咔嚓！
裂缝扩大，整个水晶棺材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棺材里那个原本死气沉沉的“原型机”，突然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么样的眼睛啊。
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死寂的白。
但就在张北辰的拳头即将落下第三次的时候，那个怪物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
但张北辰听到了。
那是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的声音，苍老，疲惫，却带着一丝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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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得漂亮……我自己。”
轰！！！
水晶棺材彻底炸裂。
巨大的冲击波横扫整个金字塔空间。
无数黑色的方块瞬间崩解，化作漫天的数据碎片。那些粗大的电缆断裂，红色的液体如暴雨般倾盆而下。
张北辰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意识开始模糊。
但他没有恐惧。
在那一瞬间，他感觉到有一股新的力量涌入了他的身体。那是属于“原型机”的全部权限，也是这个世界最高的控制权。
“系统重置中……”
冰冷的机械音响起。
“重置失败。检测到新管理员。”
“管理员身份确立：张北辰（融合体）。”
……
不知道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秒，也许是一万年。
张北辰再次睁开了眼睛。
没有金字塔，没有水晶棺，也没有那个诡异的林幽。
他躺在一片荒芜的沙漠里。头顶是璀璨的星空，那是他小时候在东北老家见过的最美的夜空。
“咳咳……”
旁边传来一阵咳嗽声。
张北辰转头，看到王掌柜和老黑正躺在不远处的沙丘上，浑身是沙子，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呼吸平稳。
“活下来了？”张北辰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温度，有触感。
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焦黑褪去，完好无损。只是手腕上多了一个奇怪的黑色纹身，形状像是一个无限符号“∞”。
“这是哪？”
王掌柜爬起来，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咱们不是在那个地底下吗？怎么一下子给干到大西北来了？”
张北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他看着远方。在地平线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座巨大的城市轮廓。那城市霓虹闪烁，高楼林立，无数飞行器在空中穿梭。
那不是现实世界的城市。
那是完全由数据构建的、无比真实的“新世界”。
“不管是哪。”
张北辰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笑，握紧了拳头。
“现在，这地方归我管了。”
他转过身，看着一脸懵逼的两个兄弟。
“走，带你们去新家逛逛。听说那边的古董生意，比潘家园好做。”
而在他不远处的沙地里，埋着半截破碎的眼镜。
那是林幽的眼镜。
镜片上闪过一行微弱的绿字：“观测结束。样本a-09进化完成。第三阶段……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