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猛地拉开车门,看向仪表盘。
“操!”
他骂了一声。
油表显示,油箱空了。
“不可能!出发前刚加满的副油箱!这才跑了几十公里!”老黑瞪大了眼,像看见了鬼。
“油没漏,是挥发了。”
张北辰走过去,伸手在油箱盖上抹了一把。
那里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
“这里的气压和温度变化太快,加上磁场影响,燃油挥发速度是平时的几十倍。剩下的油,顶多够车子怠速运转两小时。”
张北辰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也就是说,我们被困在这儿了。”
人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前有未知的昆仑墟,后有诡异的干尸群,手里没油,通讯全断。
这就是绝境。
“坐标分析出来了。”
打破沉默的是林幽。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目前的处境,或者说,她早就预料到了。
她端着电脑走到众人中间,屏幕上是一张复杂的三维地形图。
“刚才那个录音里的音频,其实是一段加密的声纳回波。”
林幽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我把音频里的杂音过滤掉,剩下的波形,正好对应我们脚下的地质结构。”
“那声音在指路?”王掌柜凑过来,绿豆眼瞪得溜圆。
“不,它在开锁。”
林幽抬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张北辰脸上。
“那个黑盒子不是为了引诱我们去送死,它是为了把这把‘钥匙’交给我们。只要在这个特定的位置播放这段音频,就能引起地下空腔的共振。”
“共振?”陈教授推了推老花镜,“你是说,入口是声控的?”
“试试就知道了。”
林幽把电脑连接到吉普车的大功率扬声器上。
“等等。”
张北辰突然伸手按住了林幽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力气却大得吓人。
“你早就知道。”
张北辰盯着林幽的眼睛,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你知道那是录音,也知道那是钥匙。刚才在飞机那儿,你之所以喊破,是因为你已经拿到你想要的数据了。”
林幽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撞在一起,仿佛能擦出火星。
“张北辰,你是个聪明人。”
林幽嘴角微微勾起,那是个极淡的、没有温度的笑,“聪明人就该知道,有些事,糊涂点好。现在的重点是活下去,进昆仑墟,或许还有生路。留在这儿,等天彻底黑了,那些东西围上来,你有几颗子弹?”
她反问得极其犀利。
张北辰沉默了两秒,松开了手。
这女人不简单。
从一开始夹喇嘛,她就没透底。
那个录音里的声音……那个喊着让他快跑的女声,林幽一定知道是谁。
但他现在不能翻脸。
信息差。
他缺的是信息,而林幽缺的是保镖。
“放吧。”张北辰退后一步,手却有意无意地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老黑也看出了点门道,但他更现实。既然走不了,那就只能进。他端起枪,咔嚓一声上膛,警惕地盯着四周。
林幽按下了回车键。
滋——滋滋——
刺耳的电流声瞬间被放大,在这个空旷的荒原上回荡。
紧接着,那个诡异的音频响了起来。
不再是女人的求救声,而是一种低频的、类似于鲸鱼鸣叫的嗡鸣。
嗡——
嗡——
地面开始震动。
吉普车的玻璃跟着发出高频的颤抖。
王掌柜捂住耳朵,痛苦地蹲在地上,“脑浆子……脑浆子要炸了!”
张北辰皱眉。
这种频率,听得人恶心想吐,心脏狂跳。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他们前方大约五十米的地方,原本平整的冻土层突然塌陷。
不是那种乱石崩塌,而是整齐地陷落。
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正方形盖子,被某种液压装置缓缓抽离。
轰隆隆——
沉闷的机括声从地下深处传来。
灰尘散去。
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众人面前。
洞口呈正方形,边长足有十米。边缘切口光滑如镜,根本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像是被激光切豆腐一样切出来的。
一股阴冷的风,夹杂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从洞里涌了出来。
那是……
檀香的味道。
还有,血腥味。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混合在一起,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开了……真的开了!”王掌柜兴奋地大叫,也不顾头疼了,爬起来就要往那边冲。
“别动!”
张北辰一声厉喝。
他把那枚玉佩举到眼前。
透过玉佩那层浑浊的晶体,世界变成了灰白色。
而在那个巨大的洞口上方,漂浮着一层淡淡的红雾。
那红雾不是静止的,它们在游动。
像无数条细小的红线虫。
“那是‘尸气’形成的屏障。”张北辰放下玉佩,脸色凝重,“直接走过去,不出三步,你全身上下的皮肤就会溃烂,变成一滩血水。”
王掌柜一只脚刚迈出去,硬生生悬在半空,吓得差点尿裤子。
“那咋办?”
“得有人探路。”老黑阴恻恻地插嘴,目光在陈教授和王掌柜身上打转。
“别看我!我是出钱的!”王掌柜尖叫。
“我也不能去,我是搞学术的,我不懂这些……”陈教授哆哆嗦嗦地往后缩。
“我去。”
张北辰从车里拎出一桶防冻液。
他拧开盖子,猛地泼向洞口。
绿色的液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刚接触到那层肉眼看不见的红雾。
嗤——!
一阵白烟腾起。
那些液体瞬间被蒸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酸味。
“强酸?”林幽皱眉。
“不是酸,是菌。”
张北辰把空桶扔在一边,“这是一种嗜肉菌,古时候叫‘化骨烟’。墓主人不想让闲杂人等进去。”
“有解法吗?”林幽问。
“有。”
张北辰从背包里摸出一瓶二锅头,又掏出一包雄黄粉,倒进酒里晃了晃。
“含在嘴里,别咽下去,喷过去。”
他自己先灌了一口,对着洞口猛地一喷。
噗——!
酒雾散开。
那些红色的雾气像是遇到了克星,迅速向四周退散,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通道。
“快走!这玩意儿只能撑一分钟!”
张北辰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众人不敢怠慢,鱼贯而入。
当最后一个人跳进洞口的瞬间,头顶的“盖子”轰然合拢。
最后一缕夕阳被隔绝在外。
世界陷入了绝对的黑暗。
只有几道急促的呼吸声。
“手电!快打手电!”王掌柜惊慌失措地喊。
几束强光亮起。
众人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不是土洞,也不是岩石隧道。
这他妈是一条走廊。
地面铺着青灰色的地砖,每一块都有一米见方,上面刻着繁复的花纹。
墙壁是某种金属铸造的,呈现出暗淡的青铜色。
每隔五米,墙上就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珠子。
虽然历经千年,这些珠子依然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像一只只窥视的眼睛。
“这是……战国时期的风格?”陈教授凑到墙边,用放大镜仔细观察那些花纹,“不对,这纹路……像是秦之前的,甚至更早。这金属工艺……天哪,这怎么可能?这是钛合金?”
“钛合金?”老黑不懂这些,“你是说古人会造飞机?”
“不是飞机。”
林幽走到一盏“灯”前,伸手摸了摸,“这是昆仑文明。传说中西王母的居所,拥有远超当时中原的技术。”
张北辰没心情听考古科普。
他盯着走廊的深处。
那枚玉佩,此刻烫得像是要融化在他的手心里。
这说明,那个“东西”,就在附近。
而且,很近。
“大家小心点,这地方邪性。”
张北辰压低声音,“老黑,你看后面。林幽,你负责看两边。王掌柜,你和陈教授走中间。我在前面开路。”
“好,好。”王掌柜连连点头,恨不得贴在张北辰背上。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
走廊很长,似乎没有尽头。
那种单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响,听久了让人产生一种原地踏步的错觉。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陈教授突然停下脚步,侧着耳朵。
“没有啊,除了咱们的脚步声,啥也没有。”老黑不耐烦地说。
“不……有声音。”陈教授脸色发白,“像是……像是有人在唱戏。”
“唱戏?”王掌柜打了个寒战,“老陈你别吓我,这鬼地方哪来的戏班子?”
张北辰猛地举起手,示意停止前进。
他也听到了。
那不是唱戏。
那是某种金属摩擦的声音,很有节奏,听起来确实像某种诡异的调子。
咿——呀——
声音是从墙壁里传出来的。
“不对劲。”
张北辰把耳朵贴在墙上。
那声音越来越大,而且伴随着轻微的震动。
“跑!”
张北辰脸色骤变,大吼一声。
“怎么了?”
“这墙在动!这是机关墙!两边的墙正在往中间合拢!”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脚下的震动加剧了。
原本宽敞的走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窄。
轰隆隆——
两边的青铜墙壁像是被激活的巨兽,带着碾碎一切的气势,缓缓挤压过来。
“我就说这地方不欢迎活人!”王掌柜怪叫一声,撒腿就跑。
“别乱跑!看地上!”
林幽突然喊道。
她手里的手电筒照向地面。
地砖上的花纹不是乱刻的。
每隔几块砖,就有一块砖的颜色稍微深一点。
“跟着深色砖走!那是安全区!”
林幽的反应极快,她一边喊,一边已经跳到了一块深色砖上。
果然,她站上去的瞬间,那块砖微微下沉了一点,周围挤压过来的墙壁似乎停顿了一下。
“这是重力感应锁!”林幽喊道,“每个人必须踩对点,错一步,机关就会加速!”
“我……我不行啊!我看不清哪块深哪块浅!”王掌柜急得直跺脚,他那一身肥肉这时候成了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