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清淅无比的嗤笑,在死寂的刑堂中突兀地响起。
所有幸存的弟子,包括那几个面色惨白的长老,都下意识地循声望去。
只见那端坐于狰狞王座之上的季苍。
此刻正单手捂着脸,肩膀微微耸动。
起初还是低笑,但很快,这笑声便越来越大。
最后竟成了旁若无人的开怀大笑,仿佛看到了什么滑稽的景象。
笑声在空旷残破的刑堂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肆意。
笑了好一阵,季苍才缓缓放下手。
那双深邃的眼眸中还残留着几分笑意,但更多的是一种俯瞰闹剧的冰冷。
他目光扫过下方因他这突兀笑声而更加徨恐的众人。
最终落在了魔威赫赫的夜沉渊身上,语气带着一种仿佛回味无穷的感慨:
“真是……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上一次这般开怀,依稀记得还是在几百万年前。
亲手将那个喋喋不休自诩正义的老对头,连带着他的神国一同捏碎成宇宙尘埃的时候。”
他仿佛在分享一件趣事,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听到的人灵魂都在颤栗。
几百万年?
捏碎神国?
随即,他象是施舍般摆了摆手,重新看向脸色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的夜沉渊:
“虽然你是个连色相都堪不破的废物。
但这搞笑的天赋,却出乎意料的高啊。
要不这样……”
他指了指远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在其他的弱智赶过来送死之前,你就负责逗本君发笑。
若是能让本君满意,饶你一命,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如何?”
“竖子安敢欺我?!”
夜沉渊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他可是天衍魔宗万年不遇的魔子,凶名震慑正魔两道!
此刻被季苍如同评价戏子般调侃,胸中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
他周身魔气轰然爆发,漆黑的长发逆风狂舞。
合体期的恐怖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将地面都压得寸寸龟裂!
就在这时,角落里一个修为不过筑基的弟子,忍不住压低声音道:
“这……这个样子,是代表夜魔子已经怒极了啊!
他每次怒极至此,都会……都会血流成河,生灵涂炭啊!”
他的声音虽小,但在场哪个不是修士?
自然听得一清二楚。
季苍闻言,嘴角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
他心念微动,灵力凝聚而成的巨掌凭空出现,一把就将那名多嘴的弟子从人群中捞了出来。
“你……”
季苍俯视着这个吓得魂不附体的弟子。
“怎么什么都知道?
事无巨细,如数家珍。
该不会是……某个喜欢躲在暗处窥探的老不死,化身前来瞧热闹的吧?”
这名弟子的话,让他瞬间想起了某个以窥探他人隐秘为乐。
偏偏滑溜得象泥鳅一样极其难杀的糟糕家伙。
那种仿佛无处不在的观众,让他感到由衷的厌烦。
“大师兄饶命!啊不……前辈……前辈饶命啊!”
那弟子被季苍的脸色吓得当场崩溃,涕泪横流:
“弟子……弟子只是自幼喜爱阅览杂书。
对各方奇闻轶事、强者秘辛都略有涉猎……
恰好……恰好知道这些而已!
绝无半点虚言!
弟子真的只是筑基期,不是什么化身啊!”
季苍盯着他看了片刻,确认其神魂波动与肉身完全契合,并无伪装痕迹,这才冷哼一声:
“不好好修行,提升实力,成天看这些闲书杂闻,怪不得修行至今,才区区筑基修为!”
随手将这弟子甩回人群,那弟子瘫软在地,裤裆一片湿热,竟是吓得失禁了。
而被晾在一旁,蓄势待发的夜沉渊。
见到季苍在与自己对峙时,竟还敢如此分心去处理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弟子,更是气得三尸神暴跳!
“混帐!跟我战斗的时候,还敢如此分心?!给我死来!”
夜沉渊再次怒吼,声震四野!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的漆黑魔光,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柄通体缠绕着不祥黑气的长剑!
长剑嗡鸣,剑身之上,竟有无数扭曲的阴魂虚影在挣扎哀嚎!
仔细看去,那阴魂中有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懵懂无知的孩童,有精壮的中年大汉。
也有面容姣好却满脸泪痕的年轻女子!
万魂哭嚎之声直冲云宵,伴随着那锋锐无匹的恐怖剑势,让所有旁观者无不肝胆俱寒!
这一剑,凝聚了夜沉渊的滔天怒火与毕生修为。
威力足以重创甚至斩杀普通的渡劫初期修士!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刚刚被夜沉渊不惜耗费本源,接续好四肢的赵辞鸢,看到那柄魔剑,却突然眉头紧皱。
语气带着一丝不敢置信,冲着夜沉渊大声喊道:
“夜哥哥!你……你不是答应过我。
不再祭炼,也不再使用这把残忍的不义之剑了吗?
你说过要为了我放下屠刀的!
怎么……怎么它现在看起来,比当初还要邪恶,还要强大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欺骗。
正全力攻杀的夜沉渊听到这让他魂牵梦绕的声音。
尤其是那话语中的失望,身形竟是微微一滞。
他无奈地回头,脸上露出一抹带着宠溺与苦涩的笑容:
“傻丫头,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你是知道的,我们魔宗内部竞争残酷,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
噗嗤!
一声轻微却无比清淅的爆裂声,打断了他未尽的话语。
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
半空中那道威势惊人的魔光,连同其中那个正在回头苦笑的俊朗身影,毫无征兆地……
爆开了!
化为了一团绚烂的血色烟花。
混合着破碎的骨肉与逸散的魔气,纷纷扬扬地洒落。
季苍不知何时已经收回了手指,仿佛只是弹开了一粒微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