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石火之间,杀机已至面门!
那柄淬着绝望与仇恨的匕首,在楚中天的瞳孔中急剧放大。
周围的惊呼,卫士的怒吼,李斯震惊的眼神,嬴政瞬间起身的动作,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变成了慢动作。
然而,楚中天没有动。
他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脸上那抹玩味的笑容,依旧挂在嘴角。仿佛那迎面而来的不是夺命的寒锋,而是一片飘落的柳叶。
这股极致的冷静,让那名状若疯狂的刺客,心中猛地一寒。
他预想过楚中天会惊慌失措,会狼狈躲闪,甚至会被吓得瘫软在地。
却唯独没有想过,他会是这般反应!
这根本不是一个正常人面对死亡时该有的表情!
“噗——!”
一声闷响。
是影密卫【月】的手掌,后发先至,狠狠印在了刺客的胸口。
刺客如遭重击,喷出一口血雾,前冲之势瞬间被打断。
但他的眼中,却闪过一丝得逞的疯狂!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手腕猛地一抖,那柄匕首脱手飞出,化作一道最后的寒芒,射向楚中天的面门!
太近了!
【月】一击之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竟是来不及回防!
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那道寒芒,即将把楚中天那张可恶的笑脸,钉在地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楚中天终于动了。
他没有躲,只是微微一侧头。
“唰!”
匕首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缕断发,和一道浅浅的血痕。
一滴血珠,从他脸颊的伤口处渗出,缓缓滑落。
“叮——”
匕首钉在了他身后的车驾立柱上,兀自颤动不休,发出清越的嗡鸣。
全场,死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定格。
下一秒,嬴政那雷霆般的咆哮,才如同火山般爆发开来!
“护驾!护驾——!”
“逆贼!给朕将此獠碎尸万段!!”
皇帝的怒火,瞬间点燃了整个河畔。
数十名黑甲禁卫如同猛虎下山,瞬间将那名倒地的刺客淹没,刀剑齐下,眼看就要将其剁成肉泥。
“住手。”
楚中天淡淡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些杀红了眼的禁卫,竟下意识地停住了动作,齐齐看向他。
楚中天缓缓抬起手,用指尖轻轻抹去脸颊上的血珠,然后将染红的指尖,放到眼前,饶有兴致地看着。
他笑了。
“陛下,息怒。”
他转过身,对着龙驾上那个怒发冲冠的帝王,微微躬身,“您看,这不正是最好的‘教材’吗?”
教材?
嬴政一愣,滔天的怒火,被这两个字浇得微微一滞。
他看着楚中天脸颊上那道刺目的血痕,看着他那依旧平静得可怕的眼神,心中的怒火,渐渐被一种熟悉的,名为“期待”的情绪所取代。
他知道,他的知己,又要开始“讲课”了。
楚中天无视了那个被卫士死死按在地上,依旧用怨毒目光瞪着他的刺客。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那些惊魂未定的百姓,扫过那些瑟瑟发抖的儒生,最后,落在了脸色煞白的李斯身上。
“诸位都看到了吗?”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淅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这就是儒家口中的‘仁义’,这就是他们所谓的‘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当他们的歪理邪说,在煌煌天日之下,被驳斥得体无完肤之时;当他们的虚伪面具,被无情地撕开之后。他们剩下的,还有什么?”
楚中天伸出那根染血的手指,指向地上的刺客。
“只剩下了这个!”
“只剩下了阴谋、暗杀、和匹夫之勇!”
“只剩下了当道理说不过时,便挥向对手的屠刀!”
“我请问诸位,这,与啸聚山林,拦路抢劫的盗匪,有何区别?!”
一番话,振聋发聩!
那些原本对刺客还抱有一丝“壮烈”同情的百姓,此刻脸上只剩下了鄙夷和后怕。
是啊……说不过就杀人,这不就是土匪行径吗?亏他们还自称是读书人!
而那些儒生,则一个个面如死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个刺客,不仅没能杀了楚中天,反而用自己的愚蠢行为,为楚中天刚才那番“儒生无用论”,献上了最完美的注脚!
他不是在行刺,他是在递刀子!
把一把足以彻底杀死儒家声望的刀,亲手递到了楚中天手上!
龙驾上,嬴政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楚中天,眼神中充满了激赏。
临危不乱,反将危机化为契机,借敌之手,成己之功!
这份心性,这份手段,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帝师!
一个残忍的,带着无尽快意的笑容,在嬴政的嘴角缓缓绽放。
他明白了楚中天的意思。
他要用这个刺客,将这场“教程”,推向一个新的高潮!
嬴政的目光,缓缓转向了一旁如同木雕泥塑般的李斯。
“李斯。”
“臣……臣在。”李斯一个激灵,魂魄仿佛才刚刚归体。
“朕刚才给你的机会,你办得不利索啊。”嬴政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朕让你普法,你却引来了刺王杀驾的逆贼。这,是不是你的失职?”
李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瞬间浸透了背心:“臣……臣罪该万死!”
“死?太便宜你了。”
嬴-政走落车驾,一步一步,缓缓走到李斯面前。
他弯下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森然说道:“朕刚才,差点就失去了朕的‘知己’。这个代价,你,付不起。”
李斯浑身剧烈地颤斗起来。
“不过……”嬴政话锋一转,直起身,指着那个被按在地上的刺客,声音陡然拔高,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朕,再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这个逆贼,朕不要他死在禁卫的刀下,那太便宜他了!”
“朕命你,亲自将他押回你的丞相府!亲自审问!”
“朕要你,用尽一切手段,从他嘴里,挖出他背后所有的同党!挖出这咸阳城里,还有多少心怀怨望的腐儒,想要颠复我大秦!”
“朕,要一份名单!”
嬴政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锁住李斯,一字一句地说道:
“朕要你,用这份沾满了鲜血的名单,作为你新的‘投名状’,向全天下宣告——”
“与楚卿为敌,就是与朕为敌!”
“与楚卿为敌,就是与我大秦的国策为敌!”
李斯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与绝望。
亲自审问?
用尽一切手段?
要一份名单?
他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这根本不是审案!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清洗!
皇帝要的,根本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借口!一个将所有潜在的反对者,全部打为“刺客同党”,然后一网打尽的借口!
而他李斯,将成为这场清洗中,最关键,也最血腥的执行者!
他将不再是廷尉,不再是丞相,他将变成一个比赵高更可怕的酷吏,一个专门为皇帝制造敌人,然后消灭敌人的鹰犬!
他的法家之道,他的毕生所学,将在无尽的鲜血和冤魂中,被彻底沾污!
“怎么?你不愿意?”嬴政的眼睛,微微眯起,杀机毕露。
“臣……领旨!”
李斯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他知道,从他说出这三个字开始,他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就在他心神俱裂,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崩塌之时。
一个身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是楚中天。
他脸上的血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妖异。
他凑到李斯的耳边,用一种仿佛朋友间闲聊的轻松语气,轻声说道:
“丞相大人,别想着敷衍了事。”
“陛下要的是一份名单,一份……足够长的名单。”
“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楚中天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这份名单的长短,不仅决定了有多少人要死。”
“更决定了,您在陛下心中的位置,还能不能保得住。”
李斯猛地抬起头,看向楚中天那张近在咫尺的,带着微笑的脸。
那笑容,温和而璨烂。
但在李斯的眼中,那分明是一个刚刚从地狱中爬出的魔鬼,在向他发出最诚挚的邀请。
一股比面对君王之怒时,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终于意识到。
楚中天,根本不是要摧毁儒家。
他是要借着儒家的血,染红整个朝堂!
他是要用这场风暴,将所有不属于他阵营的人,不管是反对的,还是中立的,全部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而他李斯,就是楚中天用来清扫垃圾的那把,最锋利的扫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