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重新激活,林风开得不快,但很稳。
为了提神,他主动找了个话题:“你年纪轻轻,怎么就当兵了?还跟了闻主任?”
提到这个,小王顿时来了精神,那点困意和馋意都飞了,眼睛亮晶晶的:“我从小就崇拜解放军!想着保家卫国!年龄一到,立马就报名了!”
他挺了挺胸膛,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热血和自豪,“也是运气好,在新兵连表现还行,被选到领导身边做事。闻主任人严厉,但公正,能跟着他干,我觉得特有劲头!”
“林风同志,你深得领导器重,我跟你说句实在话——我们家可是正经的光荣之家!”
“我爷爷、我爹、我叔,三位都是为国牺牲的烈士!家里珍藏着组织上颁发的烈士证,还有一枚一等功勋章、两枚三等功奖章!”
他说得神采飞扬,那种发自内心的自豪的光芒,让林风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顿了一下。
小王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林风心里忽然有一点说不清的触动。
小王一家三代人,三个顶梁柱都为国捐躯。
而他自己,两辈子加起来,好象一直都在为自己活着,为了生存,为了复仇,为了护住身边的人,为了过上好日子。
哪怕重活一世,他带着前世几十年的记忆,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利用这些“先知”去为这个国家、为更多的人做点什么。
甚至,因为前世自己和家人所遭受的苦难,有一大半确实与当下扭曲的制度、混乱的时局脱不开干系,他心里是藏着怨气的。
重生回来,他没想过以德报怨,没想过要去拯救或改变什么宏大的东西,他只想把自己这一亩三分地守好,把亏欠的补偿了,把该报的仇报了。
可从后视镜看着小王那单纯炽热的笑容,听着他毫无杂念地讲述保家卫国的梦想,林风头一次对自己这种全然利己的活法,产生了一丝质疑。
制度出了问题……可那些同样因这扭曲的时局、或因执行者的私心而遭殃的普通人,难道不和自己一样无辜?
自己重活一回,带着些许先知,是不是……也该做点什么,去拉一把那些可能重蹈自己前世复辙的人?
哪怕不能公然对抗什么,至少可以凭着记忆,在某个可能发生矿难、洪水或荒唐批判的地方,提前发出点警告,或许就能避开一场灾祸。
这些念头,他不是没在模糊地想过,但每次都被他更用力地按了回去。
自家的一团乱麻还没理清,姥爷的冤屈、舅舅一家的安危、靠山村的生计……哪一样不是沉甸甸地压在他肩上?
他自顾尚且不暇,哪来的馀力和闲心,去当什么普渡众生的拯救者?
林风用力甩了甩头,把这些突然冒出来的思绪甩出脑海。
专注眼前,先找到周志勇再说。
旁边的小王,在说完自家的事迹之后,信誓旦旦说要保持清醒指路,可车子重新平稳行驶了没几分钟,他的脑袋就歪向车窗,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林风摇摇头,独自掌控着方向盘。
他并不担心迷路,意识微动,八卦盘图书馆内详尽的地图,便清淅地浮现在脑海中。路线、方位、甚至大致的地貌特征都清清楚楚。
他对照着窗外的景物,稳稳地朝着吉县方向驶去。
此时的所谓国道,大多只是稍宽些的砂石土路。路面坑洼不平,被冬日的冻土和来往车辆压出深深的车辙。
吉普车颠簸着前行,车速最多也只能维持在每小时三四十公里,扬起一路黄尘。
路两旁是空旷的田野和光秃秃的树林,偶尔掠过一两个低矮的村庄,土坯房上飘着淡淡的炊烟。
吉县距离京城大约四百多公里,若在后世,高速不过几个小时车程。但在这个年代,这样的路况下,即便两人轮流驾驶,日夜兼程,也足足用了一天一夜。
白天,林风和小王交替开车,啃着郑母准备的干粮。
夜里,就着车灯昏黄的光,在颠簸中继续赶路,实在困极了才在路边停靠,裹着大衣在车里蜷着睡上一两个钟头。
进了吉县,林风没急着漫无目的地找。
他先拉着小王,在县城里几个消息灵通的角落,比如车马店门口、供销社后墙根、还有火车站附近摆摊修鞋的老师傅那儿,塞了几包好烟,仔细打听。
重点就一个,最近有没有见过一个三十来岁、外地口音、可能带着点伤或者神色匆忙的男人?
钱和烟开道,加之小王那张带着点本地腔调、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脸,真让他们问出点眉目。
修鞋的老师傅眯着眼想了半天,用锉刀敲了敲鞋底,慢吞吞地说:“前些日子,有个带着个小女娃的老乞丐,在火车站那边转悠,跟人打听去京城怎么走最快最省钱。”
“那女娃……瞧着蔫蔫的,不说话。过了半个来月,这老头跟小孩儿就回来了,还带着个脸生的男人。”
老乞丐?带个女娃?打听去京城?还带着个脸生的男人?
林风心里一动。
他仔细问了那老乞丐的样貌和可能的去向,老师傅也只说隐约听见他们说,好象是往县城东边、靠近“大王庄”那片去了。
林风想了想,决定分头行动,他对小王说道:“县城你熟,你在县城继续打听周志勇的其他线索,任何可疑的都不要放过。我顺着老师傅说的方向,去大王庄那边摸摸那个老乞丐的底。”
小王这次来就是得了闻明的指示帮助林风的,自然不会拒绝。
根据修鞋老师傅模糊的指向和脑海中的地图,林风锁定了东边几个邻近的村落。
他没有选择慢吞吞的步行或找车,而是寻了个僻静处,心念微动,体内灵力流转,“八卦游身掌”步法踏出。
这步法精妙之处在于借力与隐匿,施展起来身形飘忽迅捷,在崎岖乡间小径上穿行,速度远胜常人,且不易引人注目。
不过片刻,他便来到了一个看起来比靠山村还要破败的村子外。
村子死气沉沉,连狗叫声都有气无力。
林风刚走进村口,几个蹲在墙根下面黄肌瘦、眼神却异常警剔的汉子就站了起来,不怀好意地围了上来。
“干啥的?外乡人!”为首一个脸颊带疤的汉子眼神凶狠,手里攥着根棍子。
“打听个人。”林风停下脚步,语气平静。
“打听人?瞎说!”疤脸汉子根本不信,一挥手,“抓住他!别让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