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没问她爱吃什么,目光扫过那些食材,心里大致有了数。
闻家饭桌上的菜色精致清淡,是那种讲究养生和体面的吃法。但眼前这些,五花肉、青椒、蒜苗,却暗示着口味更重的偏好。
或许,这才是闻雅真正的口味。
他利落地起锅烧火,先将五花肉切片煸炒出油,爆香葱姜,刺啦一声倒入切好的青椒片,浓郁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接着又做了个蒜苗炒豆腐,最后用土豆和白菜炖了个热腾腾的汤。
菜虽然简单,但味道浓郁,是典型的北方家常做法。
饭菜的香气渐渐飘满小小的屋子。
闻雅靠着厨房门框,吸了吸鼻子,浓郁的菜香让她眼睛微微眯起来。
“真香……”她小声嘀咕了一句,看着林风背对着她,动作利落地翻炒、颠勺,灶火映亮他半边侧脸。
“林风,”她忽然开口,声音在油锅的滋啦声中显得很清淅,“要不是知道你有未婚妻,就冲你这做饭的手艺,还有上回在医院那股愣劲儿……我说不定还真想跟你处一处试试。”
林风正往锅里点酱油,闻言手腕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没回头,只含糊地“唔”了一声。
闻雅瞧见他略显僵硬的背影,“噗嗤”笑出声来:“哟,还不好意思了?前天晚上在我家,跟我爸你来我往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嘛!”她语气调侃。
饭菜上桌,小小的圆桌摆得满满当当。
闻雅坐到桌前,方才那股闲聊的劲儿忽然收了。
她先是深深吸了一口饭菜的热气,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大块油亮的五花肉放进嘴里,满足地咀嚼,又连着扒了好几口米饭。
她吃饭的速度不慢,动作说不上粗鲁,但绝不象一般大家闺秀那样小口细嚼,反而带着一种豪放的痛快。一碗米饭很快见了底。
直到放下空碗,她才象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林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抽出手绢擦了擦嘴角:“是不是吓着你了?我一个人在这儿的时候,就这样。轻松。”
她顿了顿,看向林风,“从小被按着大家闺秀的模子长,连学医……都是跟我爸吵了不知多少回,拼了命才争来的。他总觉得女孩子该安稳,该听话。我活得很累。”
她收回目光,看向这间温暖的屋子,“所以,才非得有这么个小地方,能喘口气。”
她摆摆手,象是要把那点沉闷挥开,“不说这个了。你要我画什么?”
林风见她情绪转换很快,便也直接道:“画个人象。我需要一张比较写实的肖象。”
“什么人?”
“这个人……我怀疑他跟一些旧事有关,但底细不清。画出来,或许能找人认一认。”
林风没有细说,闻雅点点头,也没追问。
她起身走到书架旁,从底下搬出一个小木箱子,打开,里面整齐地放着素描纸、几支不同硬度的铅笔、炭条,还有一块用了一半的橡皮。
“吃饱喝足,正好干活。”她把东西拿到桌上,铺开纸,“你描述吧,尽量细一点,尤其是面部特征。”
林风在脑海里仔细回忆那个眉心带痦子的男人的样貌,从脸型、眉眼间距、鼻梁型状到嘴唇的厚薄,一一描述出来。
遇到说不清的地方,他还会用手指在桌上大概比划一下。
闻雅听得认真,不时追问一两句细节。
然后,她拿起一支铅笔,在纸上轻轻打起草稿来。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暖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沉静而专注,与方才吃饭时那个略显豪放的女孩仿佛判若两人。
林风看着她娴熟地打形、排线,仔细描述那男人的样貌特征。
闻雅时而点头,时而追问一句“眼皮是内双还是外双?”“鼻头是圆是尖?”,笔下的轮廓渐渐清淅。
她改得很细致,有时觉得一条线条不对,就用橡皮轻轻擦去重来,反复调整光影和肌肉走向。
两个多小时后,闻雅终于放下笔,向后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口气,揉着发酸的手腕和右肩。
纸上的人象已然完成,神态捕捉得颇为传神,连那种隐约的阴沉感都透出几分。
林风凑近端详,由衷道:“画得真好。你不去学艺术,真是可惜了。”
闻雅端起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一口,笑了笑,“是想过。但那时候觉得,眼下这光景,画画救不了急,医生或许更能帮到人。”
她放下杯子,声音轻了些,“要是哪天……医学界不需要我了,或者我能放下这边了,倒是想去外面看看,正经学学艺术。”
林风心里动了动。
能为了现实责任压下自己的喜好,又能清醒地保留一份念想,这份心性和眼界,确实不一般。
闻雅看着眼前的画,问道:“就这样?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
林风想了想,指着画象右眼上方:“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里,眉头上方,有颗痦子,大概……黄豆大小。”
“这儿?”闻雅用笔尾虚点了一下位置。
“再靠眉心一点,对。”林风确认。
闻雅重新拿起一支铅笔,在林风所指的位置上,轻轻一点。
画完最后一笔,她盯着那画象,忽然“咦”了一声,眉头微微蹙起。
“怎么了?”林风问道。
“这人……”闻雅用手指虚点了点画上那颗痦子,“我说怎么越画越觉得有点眼熟,看到这颗痦子才确定。我确实见过这个人。”
林风精神一振:“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