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也不恼,笑着接话:“五叔,过年图的不就是个热闹红火!老婆孩子热炕头又跑不了,不差这一两天。”
“等咱把节目排好了,让全村老小都乐呵乐呵,那才叫真得劲儿!”
这话引得屋里不少爷们儿哄堂大笑,气氛顿时活络了不少。
等笑声稍歇,林风表情略微严肃下来,正色道:“咱们村现在,一切都在往好了走。孩子们有书念,年底咱们兜里也有了活钱,这光景,以前敢想吗?日子好了,咱这精神面貌也得往上提一提!”
“今天这会,就是动员大伙儿一起琢磨琢磨,除夕夜咱演点啥节目,好好展现展现咱们靠山村如今的新气象!”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那位嗓门敞亮的婶子拍了板:“林知青,咱们大队就数你最有文化,见识最广!你咋说,咱就咋干,我们都听你的!”
林风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便不再推辞,按照自己事先想好的计划,一条条清淅地安排下去。
腊月二十四,林风和周大山等人将呼市百货商场订购的山货清点妥当,亲自押运,送上了南下的客运火车。
看着货物稳稳装车,众人才松了口气,这批货预计在腊月二十八九就能抵达,正好赶在年根底下。
把周大山等人先支回村里后,林风又独自跑了趟县城,给疗养院和县农机厂职工食堂送去了新鲜的青菜。
回村的路上,他顺道在公社停留,取了省报社寄来的稿费汇款单。
腊月二十六,天刚蒙蒙亮,生产队大队部前的空场上已是人声鼎沸。
几口从各家借来的黝黑大铁锅,支在临时用土坯垒起的灶上,锅里的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白色的水汽不断蒸腾而上,弥漫开一股浓浓的烟火气。
今天,是生产队杀年猪的日子,这是全队上下期盼已久的年终庆典。
周大山站在一个石磨盘上,声音洪亮地分派着任务,俨然一位调兵遣将的将军:
“卫东,雪俊!你俩带几个手脚麻利的年轻后生,负责按猪、烫毛,利索点儿!”
“老五!你眼神好,带几个媳妇儿盯紧了,接血要稳,盆子端平喽!晌午的血肠要是灌不好,唯你是问!”
“桂芝!你领着媳妇们,酸菜切细丝儿,粉条泡上,大料备足了!今天晌午这顿杀猪菜,就看你们的手艺了!”
“孩子们都远点儿闪着!别往前凑,碰着蹭着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被点到名的人个个挺直腰板,大声应和着,脸上洋溢着被委以重任的自豪笑容。
林风穿着和所有村民一样的半旧棉袄,站在人群里。
周大山目光扫到他,说道:“小林,你笔头子利索,待会儿过秤分肉,你帮会计把帐记清楚,务必给大伙儿整得明明白白!”
“叔,您放心。”林风干脆地应下。
杀猪的重任,自然交给了手艺最精湛的关三爷。
当那头养得膘肥体壮的年猪被七手八脚地捆上案板,发出石破天惊的嚎叫时,全场霎时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喧闹。
孩子们被这声音刺激得又怕又兴奋,尖叫着在大人腿缝间钻来钻去。
林风搂着安安,低头问她:“怕不怕?”
小家伙身子微微绷着,显然有些害怕,却又忍不住好奇,小手紧紧攥着林风的手指,用力摇头:“哥,我不怕。”
这时候,铁柱从人群中挤了过来,走到安安面前,拉着他说道:“走啊安安。咱们到前排去,待会儿能抢到猪尿泡!”
“那玩意儿能吹老大了,可好玩儿了。”
安安回头看了林风一眼,林风朝他点了点头,他便兴冲冲的跟铁柱跑到了最前排,脸上竟然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猪肉处理干净后,被分成两大部分。
最好的两扇后丘和前槽肉被单独挂起,那是要优先完成国家派购任务的。
周大山指着那肉,对围观的社员朗声道:“都瞅见了没?咱先把国家的任务完成,心里才踏实!剩下的,才是咱自个儿的!”
紧接着,关三爷又从剩馀部分利落地切下一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连同全套心肝肚肺等下水分开。
这部分不参与分配,是专门用来做今天晌午招待全队的杀猪菜的。
剩下的肉,才会按照各家的人口和工分进行分配。
会计拿着花名册,开始高声念名字和应得的工分份额,林风在一旁提笔记录。
“王老五家!五花肉三斤,后丘肉两斤——”
王老五立刻从人堆里挤上前,眼睛盯着那杆大秤的秤星,嘴里嚷嚷着:“老赵!给俺称那块肥膘厚的呗,出油多,香啊!”
周大山在一旁笑骂一句:“就你精!行,给他称那块肥的!”
分完村民的份额,紧接着就轮到了知青点。
新来的几个知青因为落户时间短,挣的工分有限,分到的肉自然不多。
尤其是赵宏盛和方白薇,他俩在这几个月里出的工最少。
赵宏盛倒是爽快,笑嘻嘻地上前领走了自己那一斤猪肉,还乐呵呵地说了声“谢谢大队!”。
轮到方白薇时,她低着头,神情瑟缩,脚步迟疑。
周大山看着她,无声地叹了口气,手起刀落,却给她割了足有二斤肉,沉声道:“拿着吧。多出来的,算是大队先借给你的,往后用工分抵。你现在……身子重,别想太多,先把年过了。”
方白薇猛地抬头,眼里瞬间涌上水光,千恩万谢地接过那块肉,随即也不敢多留,抱着肉便低着头,独自返回了知青点。
最后轮到林风。
会计在算盘上噼里啪啦打了一阵,抬头道:“林知青,按工分,你能分两斤。你看要哪个部位?”
林风心里其实并不太在意这两斤肉,整个村子只养一头猪,分摊到每个人头上确实太少,他实在不好意思跟一年到头难得见荤腥的乡亲们争抢。
他刚想开口推辞,目光却瞥见旁边挂钩上那一大扇无人问津的排骨,心中一动,便指了指:“支书,我要两斤排骨,行不?”
周大山闻言皱了皱眉:“那玩意儿有啥吃头?光啃骨头,不顶饱!听叔的,给你割两斤五花肉,回去炼油炒菜都香!”
这时,那位曾找林风借过自行车的婶子站了出来,高声说道:“支书,要我说,该给林知青多割两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