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先在锅里下了小半锅金黄的猪油,烧得微微泛起油纹。
他顺手捞起一团蓬松的蛋清糊,将那颗裹好薄粉的豆沙球埋进去,让柔滑的蛋清均匀包裹住馅心,转眼就滚成了一个圆润雪白的小球。
周雪梅甩了甩发酸的手腕,好奇地凑在灶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的动作。
“还好我妈没在,”她小声嘀咕,“要是看见你用这么多油,怕不是要吓得跳起来。”
待油温升得恰到好处,林风手边的豆沙球也全都裹好了“白衣”。
他用勺子轻轻托起,顺着锅边滑入油中。
雪白的圆子先是在锅底稍作停留,随即晃晃悠悠地浮起,在温油里慢慢受热膨胀,从紧实的小球舒展成一团团蓬松丰满的云朵,表面渐渐染上浅浅的金黄。
“哇!”周雪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它、它怎么变得这么胖乎乎软绵绵的?像云彩似的!”
林风笑了笑,用爪篱轻轻捞起炸好的“云朵”,沥净多馀的油。
锅里的油他小心地舀出来盛进陶罐,留着日后炒菜用。
最后将金白相间的雪绵豆沙在盘中码放整齐,趁热撒上厚厚一层晶莹的白砂糖。
这道费了不少工夫的经典甜点,总算大功告成。
周雪梅早忘了手腕的酸疼,看着眼前这盘宛如艺术品的吃食,忍不住连连赞叹:“林风,你太厉害了!这吃食是谁想出来的?光看着就觉得又好看又好吃!”
林风洗了洗手,端起那盘诱人的雪绵豆沙,对还在灶间发愣的周雪梅笑道:“觉得好吃就赶紧上桌,别在这儿傻站着了。”
几道硬菜接连上桌,诱人的香气勾得大人孩子们都坐不住了,眼巴巴地等着开饭。
直到林风端着最后那盘金白相间的雪绵豆沙进来,周大山才笑着发话:“动筷吧!”
话音未落,几双小筷子就迫不及待地伸向了那盘最漂亮的“云朵”。
连安安都睁大了眼睛,想知道这好看得象画儿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味道。
周雪梅也夹起一颗,小心地吹了吹,轻轻咬下。
外层是极轻微的脆,随即陷入一种不可思议的绵软蓬松之中,温热香甜的豆沙馅瞬间在口中化开,丰富的层次感让她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林风!这个……这个豆沙,也太好吃了吧!”她含混不清地赞叹道。
孩子们更是被这新奇又甜蜜的味道彻底俘虏,连小石头都吃得眯起了眼睛,小脸上写满了幸福。
周大山、周卫东和周雪俊这三个大老爷们儿,对甜食倒是不太感冒,他们的筷子依旧稳准狠地瞄向红烧肉和蒜泥白肉。
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饭,林风把带来的年礼一一拿出来分给周家人。
给周大山和王桂枝的是一人一身崭新的棉衣,给其他小辈的则是厚实的羊毛围巾和锃亮的皮鞋。
在这年头,这些礼物可算得上相当贵重了。
周家人一看这阵势,顿时不好意思起来,纷纷推拒。
王桂枝更是急得脸都涨红了,拿着那身新衣服象是捧着个烫手山芋:“小风呐,你这孩子!这些东西能不能退了啊?这得花多少钱!”
“我们天天在家干活,哪穿得起这么贵的衣裳?听话,快拿去退了!”
李秀娟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啊小林,你挣点钱多不容易。再说你眼瞅着就要成家了,往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真不用给我们置办这些。你往后啊,对咱雪梅好,比啥都强!”
周大山也皱着眉头,吧嗒着旱烟袋:“太破费了。”
林风脸上带着温和却不容置疑的笑意道:“大嫂,叔,婶子,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不说两家话。我林风在这儿无亲无故,是你们把我当自家孩子看待,让我在这靠山村有了着落,有了奔头。”
“我如今能挣点钱,给家里人买点东西,让大伙儿都沾沾过年的喜气,这钱就花得值,花得我心里痛快!你们要是不收,我这年都过不踏实。”
他这番话情真意切,周大山和王桂枝对视一眼,一时不知该如何反驳。
周大山重重叹了口气,终于松了口:“你这孩子……行吧,这次咱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往后可不能再这么乱花钱!”
话是这么说,他摸着那厚实的新衣料子,眼底还是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
王桂枝见当家的发了话,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衣服叠好,嘴里还在念叨:“这得好好收着,出门走亲戚的时候再穿……”
铁柱和小凤早就围了上来,兴奋地比划着名新围巾。
其实林风内心也闪过一瞬的尤豫。
给周家人买这么扎眼的新衣新鞋,事情肯定瞒不住,一旦传开他赚了钱,难免会惹来些红眼和麻烦。
可他转念一想,自己拼命赚钱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和身边的亲人能过得更好、更体面吗?
如果挣了钱还要偷偷摸摸,为了藏富继续过从前的苦日子,那这钱挣得还有什么意思?
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和日渐积累的根基,足以护住自己和身边人。
既然如此,何不活得痛快些?
送完东西,王春梅默默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清洗。
周大山看着她离开的背影,脸上方才收礼的欣喜淡去了几分,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林风瞧在眼里,试探着低声问道:“叔,您是在愁周二哥的事?”
周大山点了点头,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压着嗓子道:“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志勇这孩子……还没个信儿。我知道春梅心里跟油煎似的,她是怕我们老两口跟着上火,不敢在我们面前提。可我们当爹妈的,心里还能没数吗?”
周大山叹了口气:“你先前张罗着帮大家收鸡蛋,往县城里卖,我知道,你这孩子是想替志勇和春梅把窟窿填上,不让他们两口子被人在背后戳脊梁骨。”
“可这终究不是长远之计啊……欠着乡亲们的钱一天没还清,我这心里就一天跟吊着块大石头似的,沉甸甸的。”
“钱的事儿还不算最要紧的,大不了我跟你婶子勒紧裤腰带,拼着老脸不要,慢慢总能把帐还上。可我……我是真怕志勇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啊。”
“这孩子,怎么就一点音信都没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