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和周家人正围坐吃饭,屋里暖意融融。
突然,门帘被掀开,一道身影裹着寒气闯了进来。
”村支书在吗?我有事找你。”
众人回头,竟是方白薇站在门口。
她显然没料到周家正在吃饭,愣愣地看着满桌的饭菜。
土豆炖肉香气扑鼻,白面疙瘩汤热气腾腾,腌箩卜油亮爽脆。
这场景让她一时晃了神。
新知青们这两天都在老乡家凑合早饭,中午晚上吃大队食堂。
食堂顿顿是水煮白菜、箩卜片,连点油星都少见。
可周家桌上竟有肉有细粮,这对比实在太刺眼。
周大山放下碗筷:”有啥事?”
方白薇攥着衣角,声音细若蚊蝇:”支书,能单独说吗?”
周大山心里直叹气。
这姑娘真不会挑时候,饭点上门不说,还非要单独谈。
他瞥了眼碗里还没吃完的疙瘩汤,无奈起身:”成,外头说去。”
方白薇跟着周大山往外走,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饭桌。
周雪梅正给林风夹菜,那亲昵劲儿让她心里莫名发酸。
周大山跟着方白薇走到院子的屋檐下,眉头微皱:”到底啥事这么急?”
方白薇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塞过去,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支书,明天上工给我安排个轻省活儿吧!”
周大山接过信封,借着月光一看,里面竟是张大团结。
他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方白薇扬起下巴:”这钱您收着。”
“我明天就要开始上工了,听说女同志要被安排干农活,这冰天雪地的,我可干不了那种粗活。给我安排个记分员的差事就行!”
周大山强压着火气,一字一顿道:”记分员岗位有人干了!靠山村所有新来的知青都得从基层干起,我从不给人开这个后门!”
他把信封塞回方白薇手里:”念你初来乍到,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说完转身就走。
方白薇捏着被退回的信封,气得直跺脚。
”装什么清高!真要两袖清风,能天天大鱼大肉?”
她盯着窗里暖黄的灯光,听见阵阵笑语,心里像被针扎似的。
周大山气冲冲地回到屋里,王桂枝见他脸色不对,忙问:”方知青找你啥事啊?还非得外头说?”
”砰!”周大山一巴掌拍在桌上,”她竟想用钱买记分员的岗位!”
”这些新来的知青越来越不象话!不是打架就是走歪门邪道!我周大山啥时候干过这种事儿?”
他气得直喘粗气,”要不是看她初来乍到,我非把她扭送公社不可!”
周雪梅和王桂枝对视一眼,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还没提给林风安排轻省活儿的事。
第二天一早,新知青们终于要正式上工了。
大队长陈富贵带着他们和村民、老知青们往307林班走。
林班离村七八里地,大伙儿都挤在运木材的空车上山,下山就得靠两条腿走回去。
靠山村没有拖拉机,运木材全凭”马套子”——用马匹拉着爬犁或杠子把木材拖下山。
到了冬天封冻,还能修临时冰道,靠重力让木材自己滑下来。
不过这活儿技术性强,稍有不慎木材就会”打摆子”,在山上横冲直撞,危险得很。
实在没法子时,只能靠人力抬运,但效率低又费人。
林风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瞧见了周雪梅的身影,不禁有些诧异。
”你怎么也来了?女同志不是参加农业劳动就行了吗?”
还没等周雪梅答话,旁边的周卫东就插嘴道:”谁知道呢!往常也没见她这么积极上工,今儿个不知抽什么风,非要跟着来林班!”
周雪梅暗地里掐了周卫东一把,疼得他龇牙咧嘴地闭了嘴。
”咳,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周雪梅捋了捋鬓角的碎发,”上来搭把手,顺便挣点工分。”
她嘴上这么说,林风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周家根本不缺这点工分。
周大山作为村支书,每天固定有14个工分;周卫东和李秀娟两口子加起来少说也有十七八分;老三周雪俊常年跑运输,工分更是不老少。
王春梅虽说因照顾孩子暂不上工,但周志勇在家时也没少出力。
马车碾过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周雪梅偷眼瞧着林风被晨光勾勒的侧脸,耳根悄悄泛红。
她哪是为了工分,分明是听说林风头天上工,放心不下才跟来的。
林班到了。
大队长陈富贵站在个树墩子上,扯着嗓子给新来的知青们派活儿:
”都听好了!林班的活儿分四种——伐木、集材、归愣、装车!”
”伐木最挣工分!放倒一根五十公分粗的木头算一个工分。咱这的林子树干比腰都粗,一天砍倒十根就算满工分!多砍多加!”
他扫了眼这群城里来的娃娃,补了句:”胆子大的可以试试伐木,但必须跟着老手干!,歪脖子树会&039;坐殿&039;,砸死人没商量!”
”要是怂了,就去干归愣。在愣场用扳钩、压角子把卸下的原木分类堆垛。一天归愣50立方米算十分。这活儿俩新人搭伙就能干,不用老师傅带。”
”装车最危险!得用抬杠把千斤重的原木撬上马车,或者推冰道滑下山。你们嫩着呢,碰都别碰!这活儿一直是林班两个老把式专干。”
”都听明白没?”陈富贵吼了一嗓子,震得松枝上的雪簌簌往下掉。
陈富贵见没人吱声,便指了指身旁一个戴着棉帽子的汉子:”这是陈有粮,队里的记分员。你们定好干啥活儿,就找他领工具。”
”晌午管饭,都在山上吃。今明两天白吃,后天开始从你们口粮里扣!”
周雪梅凑到林风身边,压低声音:”归愣最省心,就是耗力气;伐木轻快些,可你是生手,怕吃不消。你准备选啥?”
”我试试伐木。”林风说道。
周围已经上工了的知青和社员们,大多数人都在归愣的队伍里。
据他观察,做归愣的汉子脸上都带着疲色,而伐木组的人则是精神百倍。
看来这归愣还真不是一般的累,这样看,还是伐木划算。
至于危险性……只要小心些,凭借着他的八卦盘系统,他还真的不怕。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嗤笑。
林风回头,见是个方脸阔腮的汉子,穿着件油光锃亮的皮袄,右脸一道疤从颧骨直划到下巴。
”就你这小身板还想伐木?笑掉大牙!”汉子抱着骼膊,斜眼打量林风。
”知青办净往咱这塞些绣花枕头!”
林风眯起眼睛。这人他从未见过,可那话里的敌意却明晃晃的。
周雪梅顿时沉下脸:”陈栓柱!你嘴给我放干净点!是不是上次挨揍没挨够?”
周围几个老知青哄笑起来。
前些天陈栓柱去周家提亲,被周雪梅走出来的事,早就传遍了全村。
陈栓柱一见周雪梅站出来,立马换了副嘴脸,讨好地凑上前:
”雪梅,你咋亲自来了?是替支书来检查工作?”
”要你管!”周雪梅白了他一眼,拉着林风的骼膊就往愣场另一边走。
等走远了,她才压低声音对林风解释:”这人是陈栓柱,大队长陈富贵的儿子。他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后见着躲远点。”
林风见她神色有异,突然问道:”他之前纠缠过你?”
周雪梅一愣,随即扯出个笑:”没啥,就是有回砍柴时碰见过。”
她转头望向正在吆喝记分员的陈栓柱,眼神冷了下来。
”这人心术不正,仗着他爹是大队长,在村里横行霸道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