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声音，甚至没有爆炸的轰鸣。
萧然阴险埋下的战术核地雷引爆，却没有应有的光与热。那座蠕动的肉山和人形黑影，以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将所有能量在爆发的刹那吞噬殆尽。
物质的能量被彻底没收，连波澜都未能兴起。
然而，物理层面的能量消失了，精神层面的能量，却化作一场席卷整个基地的风暴。
一道不属于这个维度的精神尖啸，从那被核爆核心瓦解的黑影处迸发，向四面八方冲击开去。
那座庞大的肉山应声解体，溅射出亿万点深黑色的胶状物质。
那道精神冲击波无视任何阻隔。墙壁，掩体，甚至人体都挡不住。它横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噗通。
一个正在给加特林更换弹链的士兵，突然扔掉了手里的弹药箱，原地开始做起了自由泳的姿态。
他唇角咧开，双眼迷离，神情全然陶醉。
“我在飞，我在天上飞。”
旁边一个战士，将自己的电磁步枪拥在怀里，把它当成孩童，轻轻哼起了摇篮曲。
“乖，宝宝不哭，爸爸给你打月亮下来……”
更有甚者，开始手舞足蹈，围着那些还没被清理干净的怪物尸体跳起了探戈。
整个前线阵地，在短短几秒钟内彻底崩溃。
恐惧与崩溃的情绪并未出现，现场被一种更加诡异的集体狂欢所支配。那是一种逻辑错乱的狂欢。
他们的san值，在刚才那一下精神冲击中，不是降低了，而是直接归零，甚至变成了负数。
大脑已经放弃了理解，转而用最荒诞的方式，来保护自己不至于彻底疯掉。
“镇定剂，快，给他们打镇定剂。”
医疗兵们强忍着脑中混乱的念头冲了上去。他们将高浓度的吗啡和镇定剂注入战士体内。
没用。
完全没用。
那些药剂注入他们体内，却不见任何效果，根本无法对这种灵魂层面的震荡产生分毫影响。士兵们陶醉的神情反而愈发明显。
“完了……”
李振国扶着控制台，看着屏幕里那堪称大型魔幻行为艺术现场的阵地，身体摇摇欲坠。
他的大脑也在嗡嗡作响，眼前不断浮现出各种彩色的小象在跳舞的幻觉。
连他都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片绝望之中，一个穿着白色厨师服，身材敦实的胖大叔，端着一个粗瓷大碗从食堂跑来。
他跑得太急，碗里的液体洒出一些。一股浓烈刺鼻的特殊香气迅速弥漫开来，那是粮食发酵的味道。
“老首长！”
炊事班的班长老王，气喘吁吁地跑到指挥中心，大吼道：“试试这个。土方子，专治吓破胆的。”
碗里是清澈透明的液体，其中却蕴含着某种爆炸性的力量。
李振国看着那碗东西，又看了看屏幕里那些还在飞翔和游泳的战士，脑子已经没法正常思考了。
旁边的陈教授，正双眼放光地盯着一个对着空气打拳的士兵，嘴里喃喃自语：“灵魂震荡导致的多巴胺无序分泌？不……这是更高维度的信息干扰……”
“死马当活马医。”
李振国一把抢过那个大碗，对着通讯器咆哮：“把那个游得最欢的给我按住，灌下去！”
命令下达。两个还算清醒的警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个正在蝶泳的士兵牢牢按在地上。另一个人捏开他的嘴，粗暴地将那碗液体灌了进去。
“咳……咳咳咳咳咳……”
一口酒下肚。
那士兵的身体骤然绷直，随即一连串剧烈的咳嗽从胸腔里炸出。他的脸由迷离的幸福转为痛苦的涨红，眼泪鼻涕一并流下。
那股辛辣滚烫的强烈刺激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硬生生劈开了一道清明的口子。
幻象破碎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坐起来，目光先是茫然，然后迅速恢复了神采。
“辣，真他妈的辣！”
士兵捂着自己的喉咙，吐着舌头，一句国骂脱口而出。
他清醒了。
整个指挥中心，落针可闻。
所有还保持理智的人，都用见证神迹般的目光注视着屏幕。
屏幕里是那个满脸通红，目光已恢复正常的士兵。
李振国的嘴巴，慢慢张大。
陈教授停止了分析，他数据化的脸庞上，代表惊奇的代码流奔涌，几乎要刷爆屏幕。
萧然靠在墙边，闻着空气里那股熟悉的味道，唇角扬起，一切尽在预料之中。
李振国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那双通红的眼底，燃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光彩。
“我宣布！”
“后勤部，立刻，马上。
把咱们库存的所有红星牌，牛栏山牌，闷倒驴牌……所有六十度以上的精神稳定剂，都给我拉上来。”
“前线战士，每人配发一个军用水壶。不，配发一个酒壶。”
“都给老子喝，喝到位了再上。”
命令，以最快的速度被执行。
很快，前线的画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扭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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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地上，到处都飘荡着浓烈的酒精味。
战士们人手一个小巧的军用不锈钢酒壶，时不时就拧开盖子，往嘴里灌上一大口。
然后，发出一声满足又痛苦的哈气。
“嗝……真带劲。”
一个刚还在地上学狗爬的士兵，此刻正满脸通红地端着枪。
他看了一眼远处重新聚集的，形态可憎的怪物。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咧嘴一笑，满是挑衅。
“来啊，那个长了八条腿的丑八怪！看你爹一枪崩了你。”
恐惧，被酒精带来的化学性亢奋彻底压下，甚至还催生出莫名的勇气。
俗称，酒壮怂人胆。
“开火，开火。”
指挥官们也喝得七八分醉，舌头都有些大。
但下达命令的声音，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洪亮。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阵地上的火力，再次变得密集起来。虽然因为酒精上头，大部分战士的准头，都出现了明显的偏差。
子弹到处乱飞，有一半都打在了天花板和地板上。
但没关系。
火力覆盖，要什么准头？
那密不透风的附魔贫铀弹弹幕，反而因为这种无差别的扫射，变得更加无懈可击。
那些试图重新冲上来的虚空怪物，被这阵不讲道理的醉拳打法，再次压制得抬不起头。
整个战场，从恐怖片，急转直下，变成了一场弥漫着酒精味的荒诞战争喜剧。
“这仗打得……嗝……真解压。”
萧然也从旁边顺了一瓶二锅头，拧开瓶盖，对着嘴灌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一股暖流迅速涌遍全身，将精神冲击带来的最后不适也驱散干净。
他的脸颊微微泛红，目光里是恰到好处的微醺。
红后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这副样子。
那双数据构成的眼眸中，浮现出她自己都无法解析的波动。
她伸出完美无瑕的手，想扶住有些摇晃的萧然。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袖，又急促地收回。
她的核心处理器，第一次，因为一个人类的醉态，而产生了超过峰值的运算。
“报告。基地空气成分检测……酒精浓度已达到百分之三，有潜在爆炸风险……”红后的声音依旧平稳，但仔细听却能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萧然摆了摆手，毫不在意。
他眯着微醺的眼睛，看着远处那扇幽深的第六扇门。被炸散的黑雾，并没有重新凝聚。
门后，一片死寂。
然而，那股浓烈到凝成实质的酒精味道，正主动地顺着气流，飘进了那扇门的深处。
飘进了那片代表着未知与疯狂的深渊。
就在这酒气冲天的寂静中。深渊的最深处，某个撑满整个空间的庞然大物动了。
它那山脉般起伏的身体上，一只紧闭了不知多少个纪元的鼻子，轻轻地嗅了嗅。
紧接着。
咕噜……
一声沉闷而响亮的吞咽声，从深渊里遥遥传来，响动有如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