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江浩强行闯入她们的生活,已过去数日。乔心薇的态度依旧如同西山清晨的薄雾,疏离而冰冷。她允许江浩偶尔前来,界限却划得清晰分明——他可以在庭院外围活动,可以在她视线范围内短暂看看孩子,但绝不允许他踏入主屋,更不允许他在没有她允许的情况下触碰小宝。
江浩收敛了所有在商界呼风唤雨的锋芒,变得异常沉默和……笨拙。他通常会带一些昂贵却未必合适的礼物,限量版的玩具车,纯金打造的长命锁,进口的顶级奶粉和辅食,堆在客厅角落,如同一个个无声的讽刺。乔心薇看都不看一眼,只让周姨收起来。小宝对那些亮晶晶的东西也毫无兴趣,他的注意力,更多地被庭院里那些充满生机、蕴含灵气的花草所吸引。
江浩常常只是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目光贪婪地追随着小宝蹒跚学步的身影,或是看着他咿咿呀呀地对着空气“说话”,那双酷似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他想靠近,想抱抱他,想再听他软软地叫一声“爸爸”,但乔心薇那道无形的屏障,以及他自己内心汹涌的愧疚与无措,让他寸步难行。
这天下午,阳光和煦。乔心薇在庭院一角的石桌上处理一些从栖神山带回的草药,神识却时刻分出一缕,关注着在草坪上玩耍的小宝,以及那个坐在不远处石凳上、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男人。
小宝摇摇晃晃地追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咯咯直笑。追了一会儿,蝴蝶飞走了,他站在原地,小嘴巴一瘪,黑亮的大眼睛里迅速蓄起了水汽,眼看就要哭出来。
江浩见状,心中一急,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起身过去哄。但他刚一动,乔心薇清冷的目光便扫了过来,带着明确的制止意味。他僵在原地,双手紧张地握成了拳,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谈判桌上面对亿万合同都面不改色的他,此刻却因为儿子要哭而手足无措。
他看着小宝委屈的小脸,心像是被揪紧了。他笨拙地在身上摸索着,想找出什么能逗孩子开心的东西,却发现除了手机、钱包、钥匙这些冰冷的物件,一无所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拥有富可敌国的财富,却无法变出能让儿子破涕为笑的小玩意儿。
情急之下,他甚至试图做出几个滑稽的鬼脸,但他天生严肃,做出来的表情僵硬又古怪。小宝看着他那奇怪的样子,愣了一下,眼泪挂在睫毛上,非但没笑,小嘴巴瘪得更厉害了。
江浩彻底慌了神。
就在这时,一直用神识关注着这边的乔心薇,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她看到了江浩眼中那份真切的焦急与笨拙,那份与他在商界形象截然不同的、纯粹属于父亲的无力感。
她垂下眼睑,专注于手中的草药,指尖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一缕极其细微、肉眼难辨的淡绿色灵光,自她指尖逸出,悄无声息地融入到庭院中充盈的灵气里。
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就在小宝面前,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画笔在挥动,一个个圆润的、散发着柔和七彩光晕的泡泡,凭空凝聚出来!这些泡泡比普通肥皂泡更加晶莹剔透,表面流光溢彩,内部仿佛有细碎的星光在缓缓流转,它们轻盈地飘浮起来,随着微风缓缓舞动。
正准备放声大哭的小宝,瞬间被这梦幻的景象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他瞪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小嘴却惊讶地张成了“o”型。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试图去抓那些漂亮的泡泡。
一个最大的泡泡慢悠悠地飘到他面前,小宝小心翼翼地用指尖碰了碰。
泡泡发出一声轻响,碎裂开来,化作点点湿润而清凉的星芒,洒在小宝的手上和脸上,带着一股令人舒适安心的气息。
小宝非但没有被吓到,反而被这奇妙的感觉逗得“咯咯”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如同玉珠落盘,瞬间驱散了庭院里原本的沉闷。
他兴奋地挥舞着小手,追逐着那些不断凭空生出的灵力泡泡,跌跌撞撞,笑声不断。
江浩怔怔地看着这一幕,看着儿子脸上灿烂无邪的笑容,看着那些违背物理常识、凭空出现的神奇泡泡,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他猛地转头,看向依旧垂眸处理草药的乔心薇。阳光勾勒着她沉静的侧脸,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江浩不是傻子。他清晰地记得,就在泡泡出现的前一瞬,他看到了她指尖那微不可察的动作。是她!一定是她!
这不是魔术,这更像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力量!
联想到那些效果神奇的“蔬菜”,联想到李建国和她之间那种微妙的、超越普通合作的关系,再联想到她此刻展现出的、近乎神迹的手段……一个模糊而惊人的猜想,在他脑海中逐渐清晰。
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似乎掌握着某种……超越凡俗的知识与力量。
小宝玩累了,抱着一个迟迟不肯破裂的、最大的灵力泡泡,摇摇晃晃地走到乔心薇脚边,依赖地靠着她的小腿,仰起小脸,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乔心薇放下手中的草药,弯腰将儿子抱起来,用指尖轻轻擦掉他鼻尖上泡泡破裂后留下的湿润。眼神里的冰冷,在面对儿子时,融化成了纯粹的温柔。
她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依旧处于震惊中的江浩。
江浩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问起。他看着她,看着在她怀中嬉笑的儿子,看着这满庭院不合常理的生机勃勃,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错过的不只是一年多的时光,更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属于乔心薇的隐秘世界。
他没有追问泡泡的事情,只是深吸一口气,走到乔心薇面前,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声音低沉而郑重:“心薇……我可能……什么都不了解。但我会学,我会努力去理解。只要……只要你们能让我留在身边。”
他的姿态放得极低,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坦诚与恳切。
乔心薇看着他眼中那份震惊过后的坚定,以及那份为了靠近孩子而愿意放下身段、甚至接受未知的笨拙决心,沉默了片刻。
她没有回应他的承诺,只是抱着小宝,转身走向屋内。
但在她转身的刹那,江浩似乎看到,她紧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微小的弧度。
而那个被小宝抱了许久的灵力泡泡,终于“噗”地一声轻响,碎裂开来,化作一片带着清凉气息的淡绿色光点,如同温柔的祝福,悄然融入小宝的体内,滋养着他那与众不同的灵根。
阳光依旧明媚,庭院里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却又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