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古墓的阴影和苍麟那番“退休宣言”带来的复杂心情,队伍继续向西。灵枢的伤势在卯兔的治愈之力、巳蛇特制的解毒剂以及丑牛寻来的戈壁草药调理下,恢复得比预期要快。时空乱流造成的侵蚀最为麻烦,但在辰龙以精纯水灵力的洗涤和灵枢自身白泽之力的缓慢修复下,也渐渐被压制下来。
只是他的脸色依旧带着失血后的苍白,行动间也比往常多了几分小心。这自然逃不过众护法的眼睛。
寅虎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灵枢身侧,灿金色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块岩石的阴影,仿佛里面随时会跳出威胁。辰龙虽然依旧保持着一段距离,但每当队伍需要涉过干涸河床或穿过狭窄隘口时,他总会不动声色地引动一丝水汽,润泽灵枢脚下的沙土,或是驱散过于灼热干燥的空气。巳蛇的蛇尾,如今已习惯性地、极其自然地虚虚圈在灵枢的脚踝或手腕附近,不是为了束缚,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警戒和……确认存在的触碰。丑牛沉默地走在队伍最前方开路,巨斧扫平障碍。卯兔则时不时递上清水或润喉的草叶。
子鼠看着这俨然已成型的、以灵枢为核心的护卫圈,啧啧两声,跳到一块风化的巨石上,对着茫茫戈壁喊道:“老麒麟!别躲了!看见没?你家小接班人可比你会收买人心多了!你再不出来显摆你的退休生活,风头可要被抢光啦!”
回应他的只有戈壁呼啸的风声和远处地平线上蒸腾的热浪。
“啧,跑得真快。”子鼠撇撇嘴,溜达回队伍。
灵枢无奈地摇摇头,苍麟的出现和那番话,虽然让他有些哭笑不得,却也隐隐卸下了心头一部分重担——至少,前任并非真的油尽灯枯,被迫托付。这让他对自己的道路,少了几分悲壮,多了几分踏实。
腕间灵脉,对午马护法的感应逐渐清晰起来。那是一种如同戈壁尽头无尽地平线般的、辽阔不羁的灵机,充满了风的速度与对无垠空间的渴望,却似乎又在极速奔驰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对“归处”的迷茫。
“午马护法司掌速度、传递、疆域与自由。”灵枢望着前方一望无际、只在天地相接处有些许起伏的戈壁,“他热爱无拘无束的奔驰,认为轮值表是束缚马蹄的锁链。苍麟前辈在位时,曾想以‘守护疆土’的责任来说服他,但效果甚微。在午马看来,责任本身,就是另一种形式的牢笼。”
“所以你要跟他赛跑?”寅虎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显然不赞同,“你的伤还没好利索。”
“不是赛跑,是……理解他的‘速度’。”灵枢解释道,目光悠远,“我需要让他看到,真正的自由,不是漫无目的的流浪,而是在拥有值得守护的归属后,依然能够尽情驰骋的底气。”
辰龙闻言,蓝宝石般的龙眸瞥了灵枢一眼,淡淡道:“理念不错。但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连他的影子都追不上。”
巳蛇的蛇尾尖轻轻点了点灵枢的手腕,暗金色的竖瞳里写着不赞同。
“所以,我需要一点帮助。”灵枢看向丑牛。
丑牛会意,走到戈壁一处背风的洼地,从随身的巨大皮囊里,取出一枚看起来平平无奇、却散发着微弱土黄色光芒的兽核。他将兽核埋入沙土,低吼一声,厚重的土属性灵力注入其中。
片刻,沙土翻滚,一头体型健硕、皮毛粗糙呈沙黄色、头上生有独角、四蹄覆盖着细密鳞片的异兽,从地下缓缓站起。它眼神温顺,气息沉稳,显然是一种擅长在戈壁长途奔行、耐力极强的骑乘兽。
“地行兽,耐力尚可,能跟上马的速度,但灵活性不足。”丑牛言简意赅。
“足够了。”灵枢抚了抚地行兽粗糙却温暖的脖颈,翻身上去。动作牵扯到后背未愈的伤,让他眉头微蹙,但很快舒展开。
“我也去!”寅虎立刻道。
“不,”灵枢摇头,看向远处,“午马讨厌‘围堵’。这必须是我和他之间,关于‘速度’与‘方向’的对话。”
他拍了拍地行兽的脖颈,异兽低鸣一声,迈开稳健的步伐,向着戈壁深处、那自由灵机最活跃的方向小跑而去。
寅虎还想说什么,却被辰龙拦住。“让他去。”龙君的目光追随着那个略显单薄却挺直的背影,“有些路,只能自己跑完。”
巳蛇的蛇尾无声地收紧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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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壁的风,干燥灼热,卷起细沙,打在脸上微微刺痛。地行兽的脚步稳健而富有节奏,载着灵枢在这片广袤无垠的天地间前行。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地平线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移动的黑点。黑点迅速扩大,伴随着隐约如雷鸣般的蹄声。
那是一匹正在尽情奔驰的……天马。
他拥有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高大矫健,皮毛是耀眼的银白色,在烈日下流淌着金属般的光泽。脖颈上的鬃毛和身后的马尾长而飘逸,如同燃烧的银色火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肩胛骨两侧微微鼓起的、仿佛蕴含着风之力量的肌肉轮廓,以及那双清澈明亮、如同晴空般湛蓝、此刻正带着惊愕与浓浓兴味的眼眸。
午马护法,十二地支第七位,司掌速度、传递、疆域与自由,如今的戈壁游侠,风之宠儿。
他显然早就察觉了灵枢的到来,却并未停下,反而长嘶一声,四蹄腾空,速度猛然再增!如同一道银色闪电,划过金黄色的戈壁,只留下一串畅快淋漓的笑声和飞扬的尘土:
“嘿!新来的小主神?想让我归队?先追上我再说吧!让本大爷看看,你有没有资格给我‘套上缰绳’!”
声音清越,充满野性的不羁。
灵枢没有答话,只是轻轻一夹地行兽的腹部。地行兽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陡然加速,粗壮的四肢迈开,掀起滚滚沙尘,朝着那道银色闪电追去!
一场追逐,在无垠戈壁上展开。
午马的速度快得惊人,仿佛融入了风,身影时而在左,时而在右,时而跃上高耸的沙丘,时而掠过干涸的河床。他显然游刃有余,时不时还会故意放慢速度,回头看向奋力追赶的灵枢和气喘吁吁的地行兽,眼中满是戏谑和挑战。
灵枢伏低身体,减少风阻,白泽之力微微流转,帮助地行兽调整呼吸和步伐,最大限度地发挥它的耐力。他并不急于立刻拉近距离,而是保持着一种稳定的、坚持不懈的节奏,紧紧咬在午马身后,如同一个沉默而执着的影子。
日升月落,星辰轮转。
追逐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地行兽的耐力惊人,但长时间极限奔跑也让它口吐白沫。灵枢的后背伤口被颠簸震得隐隐作痛,嘴唇干裂,汗水浸湿了衣衫又很快被热风吹干。但他眼神依旧清亮,紧紧盯着前方那道似乎不知疲倦的银色身影。
午马眼中的戏谑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和……越来越浓的兴趣。他见过太多试图“收服”他的人,有的以力压人,有的以利相诱,有的摆出大道理。但像这样,不言不语,只是凭着一股近乎笨拙的执着,默默追着他跑了一天一夜的,还是头一个。
第二天午后,最炎热的时分。戈壁深处,毫无征兆地,天色陡然暗了下来。
不是乌云,是沙暴!接天连地的昏黄色沙墙,以恐怖的速度从西北方向推进,吞噬光线,带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和令人窒息的风压!
午马脸色微变,长嘶一声,转身就想朝着沙暴侧翼疾驰,以他的速度,完全有机会避开核心区域。
但他回头看了一眼。
灵枢和他的地行兽,正处在沙暴前进路径的边缘!以地行兽的速度和灵枢的状态,绝无可能逃开!
仅仅是一瞬间的犹豫。
午马猛地调转方向,非但没有逃离,反而以更快的速度,逆着风沙,朝着灵枢冲来!
“抓紧!”银白色的身影如同流星般撞到近前,午马在疾驰中瞬间完成了半化形——上半身维持着矫健的男性兽人形态,银发蓝眸,肌肉紧实,下半身则依旧是强健的马身。他伸出有力的手臂,一把将因为沙暴突至而有些颠簸不稳的灵枢,从地行兽背上捞了起来,按在自己身前马背上!
几乎在同一时间,沙暴的先锋——裹挟着碎石和粗沙的狂风,狠狠拍打过来!
午马低吼一声,周身爆发出强烈的银色灵光,形成一个椭圆的防护罩,将两人笼罩其中。他四蹄牢牢钉入地面(尽管在沙暴中不断滑动),将灵枢紧紧护在身下,用自己的后背和脖颈,迎向最猛烈的风沙冲击!
嗤啦——!
防护罩在狂暴的自然之力面前不断明灭,尖锐的沙石如同无数细小的刀刃,切割着午马银白色的皮毛和裸露的皮肤,留下一道道细密的血痕。更有几块较大的碎石,狠狠砸在他的肩胛和后背,发出沉闷的响声。
灵枢被午马紧紧按在马背上,脸埋在他温热的、带着汗水和阳光气息的颈窝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肌肉因承受冲击而绷紧的力度,听到他沉重而压抑的喘息。
沙暴来得快,去得也快。核心区域大约持续了一刻钟,便逐渐减弱,向东南方向移去。
当最后一丝狂风的呼啸远离,午马周身的灵光才缓缓消散。他松开灵枢,自己却踉跄了一下,前蹄一软,半跪在松软的沙地上,剧烈地喘息着。银白色的漂亮皮毛此刻沾满了沙尘和斑斑血迹,肩背处更是有几道较深的划伤,皮肉外翻,看着触目惊心。
灵枢从他身上滑下,落地时也因脱力和牵动伤口而晃了晃。他顾不上自己,立刻上前查看午马的伤势。
“你……”午马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眸因为疼痛和用力而有些湿润,却依旧明亮,他看着灵枢担忧的脸,扯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小主神……你这追得……可真够玩命的……连沙暴都招来了……”
灵枢没有笑,他快速从怀中(一直贴身带着丑牛给的药囊)取出止血消炎的药草,用随身水囊里所剩不多的清水润湿,然后,跪坐在午马身侧,开始为他清理伤口。
他的动作很轻,很专注。指尖不可避免地划过午马紧实光滑的皮肤和起伏有力的肌肉线条。午马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湛蓝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似乎对这种亲密的触碰有些不适应,却又奇异地没有躲开。
“自由,”灵枢一边小心地敷药,一边低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不是漫无目的的逃窜,不是对一切束缚的盲目反抗。”
他的指尖停在一道较深的伤口边缘,那里肌肉因疼痛而微微抽搐。
“真正的自由,是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是拥有即使停下脚步、也不会失去的底气和……归处。”他抬起头,看向午马近在咫尺的、带着讶异的湛蓝眼眸,“是当沙暴来临时,有人值得你转身去守护;也是当你驰骋时,知道有人会在你选择的道路上,与你并肩。”
午马怔住了。他常年奔驰,听过无数关于自由的大道理,苍麟也曾语重心长地与他谈论“责任下的自由”。但从未有人,将“自由”与“守护”、“归处”、“并肩”如此直接而温柔地联系在一起。
这个看起来清瘦文弱、却敢追着他跑了一天一夜、又在沙暴中被他护住的新主神……似乎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灵枢为他包扎好最后一处伤口,准备收回手。
就在这时,午马忽然动了。
他伸出那只未受伤的手臂,一把扣住了灵枢的手腕,然后借着跪地的姿势,猛地一个翻身!
天旋地覆。
灵枢被他带着,仰面躺倒在尚有余温的松软沙丘上。午马则半撑在他上方,银色的长发垂落,发梢扫过灵枢的脸颊,带着沙尘和血的味道。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近,鼻尖几乎相抵,呼吸可闻。
午马湛蓝色的眼眸紧紧锁住灵枢浅金银的异色瞳,里面翻涌着激烈的情绪——狂奔后的余韵,受伤的痛楚,以及一种被话语触动的、前所未有的探究与悸动。他灼热的呼吸喷在灵枢脸上。
“主神大人,”午马开口,声音因为沙哑和某种激动而显得格外低沉,“你刚才说……‘并肩’?”
他的目光紧紧攫住灵枢,不放过他眼中任何一丝波澜。“你想守护的,是我的‘自由’?还是……想让我来‘守护’你?”
他的话语直白而充满张力,带着马族特有的热烈与不羁。
灵枢躺在沙丘上,身下是粗粝的沙粒,上方是午马充满压迫感和炽热气息的身躯,手腕还被牢牢扣着。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下强劲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他的耳尖,不受控制地泛起了红晕。
但他没有移开视线,也没有试图挣脱。
他迎上午马那双仿佛燃烧着天空与火焰的湛蓝眼眸,清晰而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他说,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想与你并肩。不是用轮值表束缚你的马蹄,而是希望……当你想看尽世间风景时,我是那个可以与你同行、分享路途的人;当灾厄来临、需要有人传递希望或守护疆界时,你的速度,能成为我们共同的利刃与羽翼。”
他停顿了一下,耳尖的红晕似乎蔓延到了脸颊,但目光依旧清澈坦诚:“我需要你……也需要你的自由,成为我们所有人的底气。”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午马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湛蓝色的眼眸骤然亮起惊人的光芒,那不再是戏谑或挑战,而是一种被深深触动、仿佛找到了某种遗失已久的共鸣的炽热。
午马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畅快淋漓,带着释然和一种下定决心的兴奋。
他松开了扣着灵枢手腕的手,但那手并未收回,而是缓缓上移,带着薄茧的指腹,抚上了灵枢被风沙吹得有些干燥的嘴唇。
然后,在灵枢微微睁大的眼眸注视下,午马低下头,将自己炽热的、带着沙土和血气味道的额头,轻轻抵在了灵枢的额头上。
这不是亲吻,而是马族兽人之间,表示“认可”、“结伴”与“誓约”的最高仪式。意味着他将自己的速度、忠诚与不羁的灵魂,与对方共享,从此天涯海角,并肩而行。
触碰很轻,却带着滚烫的温度。
午马抬起头,湛蓝色的眼眸深深望进灵枢眼底,里面的不羁未减,却沉淀下了前所未有的郑重与……一丝温柔的霸道。
“灵枢,”他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声音郑重,“我跟你走。归队,轮值,那些规矩……我可以遵守。”
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狡黠而热烈的光芒,像是最自由的星:“但是!作为交换,等这一切都安定下来,你要答应我——随时,只要你想,或者我想,我们就抛开一切,去浪迹天涯!去看最高的山,最深的谷,最远的海!我的背,永远是你的坐骑;我的速度,永远为你驱使!”
这不是臣服,是邀约。是狂野不羁的灵魂,找到了愿意与之共享无限风景的同行者。
灵枢看着眼前这双燃烧着自由与热忱的湛蓝眼眸,心中被一种开阔而温暖的情绪充满。他轻轻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罕见的、真正轻松的笑容。
“好。”他应道,“一言为定。”
契约达成。午马背后的伤口,似乎也因为这句誓言,而带上了别样的意义。
他哈哈一笑,伸手将灵枢从沙丘上拉起来,动作干脆利落。然后他后退两步,周身银光一闪,再次化为完全的天马形态,高大矫健,银鬃飞扬。他屈下前蹄,转头看向灵枢,湛蓝的眼眸里满是笑意与期待:
“那么,主神大人,接下来的路,要不要试试‘真正的速度’?”
灵枢看着眼前神骏非凡的伙伴,心中豪气微生。他不再犹豫,翻身骑上午马光滑温暖的背脊,伸手轻轻抓住他颈侧柔韧的银鬃。
“走吧!”
午马长嘶一声,声震戈壁!四蹄腾空,化作一道银色流光,朝着来时的方向,疾驰而去!这一次,不再是追逐,而是并肩同行。
风在耳边呼啸,戈壁的景色在高速中连成一片流动的色带。灵枢伏在马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午马奔跑时肌肉有力的起伏,感受到彼此体温透过衣料传递的温暖,甚至仿佛能听到对方胸腔里那自由而蓬勃的心跳。这是一种与地行兽截然不同的体验,充满力量、速度与无拘无束的快意。
当他们以这种风驰电掣的速度返回时,寅虎等人远远就看到了一道银光破空而来。
寅虎先是松了口气,随即看到灵枢竟骑着午马回来,灿金色的竖瞳顿时眯起,周身散发出不悦的气息。辰龙挑了挑眉,蓝宝石般的龙眸里闪过一丝了然。巳蛇的蛇尾无声地收紧。丑牛默默将累瘫的地行兽收回兽核。卯兔眼中露出淡淡的微笑。
午马在众人面前稳稳停下,灵枢轻盈跃下。午马也重新化为半人半马的形态,银发蓝眸,神采飞扬,虽然身上带着包扎的痕迹,却丝毫不减其英气。他很自然地站到灵枢身侧,手臂搭在灵枢肩上(无视了寅虎瞬间射来的冰冷目光),笑嘻嘻道:
“各位,久等啦!从今天起,我午马,正式归队!以后赶路什么的,包在我身上!保证比某些用腿跑的快得多!”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寅虎一眼。
寅虎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没理他,目光落在灵枢身上:“没事?”
“没事。”灵枢微笑摇头,拍了拍午马搭在他肩上的手背,示意他稍安勿躁。
就在这时,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慵懒声音,再次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哎呀呀,真是感人的一幕啊!小马驹终于找到能跟上他脚步的人了?”
众人转头,只见旁边一座沙丘顶上,苍麟不知何时又出现了。他这次换了一身更飘逸的丝绸长衫,躺在铺着柔软兽皮的躺椅上,旁边一位身材火辣的豹族兽人正小心翼翼地为他剥着葡萄,另一位气质冷峻的鹰族兽人则为他打着巨大的羽毛扇。他眯着眼,一脸享受地看着下方的“重逢”场面。
“老东西,你怎么阴魂不散?”寅虎没好气道。
“这话说的,”苍麟慢悠悠地吞下一颗葡萄,“我这是关心继任者的工作进度嘛。看看,小灵枢多能干,又搞定一个。照这个速度,比我当年快多了!我当年为了说服午马这小子,可是陪他在戈壁跑了整整一个月,腿都快跑断了,最后还得靠忽悠……啊不,是靠真诚打动他。”
午马闻言,翻了个白眼:“得了吧老麒麟,你当年那是跑不过我,又舍不得用神力压我,最后赖在地上耍无赖,说什么‘再不回去神殿的瓦都要被鸟叼光了’,我才勉强跟你回去的!”
苍麟被揭短,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过程不重要,结果好就行嘛!你看现在,小灵枢这不是处理得更‘深入灵魂’?” 他目光暧昧地在灵枢和午马之间扫了扫,尤其是在午马搭在灵枢肩上的手和灵枢微红的耳尖上停留了一瞬。
灵枢无奈地扶额:“前辈……”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苍麟摆摆手,坐起身,看着灵枢,眼神里多了几分真实的欣慰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不过说真的,小灵枢,你做得很好。用他们需要的方式去接近,去理解,而不是像我当年那样,总想着用主神的身份和规则去‘安排’。十二地支……从来不是需要被‘安排’的部下,他们是与你共享力量、共担责任的……伙伴。”
他顿了顿,看向寅虎、辰龙、巳蛇、午马,以及旁边的丑牛、卯兔、子鼠,声音变得悠远:“我用了三百年才勉强明白这个道理,却已经……来不及用他们想要的方式去弥补了。所以,我把这个‘麻烦’,也是这个‘机会’,交给了你。”
“现在看起来,”他笑了笑,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我的选择没错。你比我想象的,更适合这个位置。”
说完,他不再多留,对身后的“侍从”们挥挥手:“走了走了,再看下去,某些护法的眼神都快把我戳穿了。小灵枢,加油啊!我等着你请我喝庆功酒的那天!”
在一阵清风和扬起的沙尘中,苍麟和他的“退休生活助理团”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午马摸了摸下巴,湛蓝的眼眸眨了眨:“这老麒麟,退休后怎么感觉……更欠揍了?”
寅虎冷哼:“他一直都欠揍。”
辰龙淡淡评价:“至少,他现在的状态,说明当初传位并非被迫,倒让人少了几分无谓的愧疚。”
巳蛇的蛇尾无声地滑过来,重新圈住灵枢的手腕,暗金色的竖瞳里若有所思。
灵枢望着苍麟消失的方向,心中最后一丝因“临危受命”而产生的沉重感,也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清晰的责任感和……对未来的期待。
他转身,看向身边这群已然汇聚、各有特色却都开始隐隐向他靠拢的强大护法们。
“我们继续。”他说,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下一个目标。”
午马立刻精神抖擞:“去哪儿?我载你!”
寅虎立刻站到灵枢另一侧,金瞳警告地瞥了午马一眼:“用不着。”
辰龙已先行一步,声音随风传来:“东北方,有浓郁的生命灵力与……悲伤的气息。是未羊所在的方向。”
午马哈哈一笑,也不与寅虎争,只是快走几步,与灵枢并肩,银色的马尾欢快地甩动着。
队伍再次启程,朝着雪原圣湖的方向,踏上了新的旅程。主神殿深处,对应“午”位的地支巨柱,那原本如同流沙般变幻不定、难以捕捉的银白色光华,骤然凝实,化为一道稳定而璀璨的、如同彗星划过天际般的光轨,坚定地汇入了时序的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