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设定:神在凡间,会变成有特殊能力的凡人,肉体强度会减弱到凡人级别。)
晨露应当是清澈的。
可灵枢看见的,是悬浮在空气里的、浑浊如脓的血色水滴。它们附着在凋零的叶片边缘,在失去规律的晨光下,反射出破碎而扭曲的光。
他站在凡界一处废弃的村落边缘。
这里曾是一个小型鹿族兽人的聚居地。此刻,只剩下断壁残垣,以及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腥甜——那是生命力被粗暴加速后腐败的气味。不远处,几具鹿族兽人的骸骨横陈,骨殖呈现不正常的灰白色,上面还残留着尚未来得及完全萎缩的肌腱组织,仿佛一夜之间,血肉被时光疯狂啃噬殆尽。
而最让灵枢胃部痉挛的,是那个蜷缩在倒塌木梁下的身影。
那曾是个幼崽,看骨骼大小,至多不过人类孩童七八岁的模样。可现在,他——或者说“它”——有着一副成年鹿族兽人壮硕的骨架,肌肉虬结,但头颅却奇异地维持着幼兽的比例,软塌塌地歪在一边。空洞的眼眶里,没有属于成年兽人的沉稳或沧桑,只有一片凝固的、属于幼儿的茫然惊恐。他身上的粗布衣服被暴涨的躯体撑成碎布条,挂在嶙峋的骨架上,像一面宣告时序彻底疯狂的旗帜。
一阵风吹过,带来远处旷野上黄沙摩擦的呜咽。那不是自然的风沙,而是时序崩坏导致的局部“季节坍塌”。昨日还郁郁葱葱的草甸,一夜之间被凭空出现的沙漠吞噬、绞碎,黄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像活物般蠕动着,蚕食着所剩无几的绿色。
另一个方向,断流的河床上,几对兽人石像在晨曦中投下扭曲的影子。那是一对兔族情侣,奔跑的姿态凝固在最后一刻——雌性似乎想回头,雄性伸出手想拉住她,但他们的身体从接触点开始,已然化为冰冷的岩石。这是“昼夜悖行”的恶果:白昼与黑夜的界限模糊,某些区域的时间流速忽快忽慢,甚至局部倒流,这对情侣很可能是在奔向彼此的途中,一个被骤然加速的时光风化成沙,一个被逆流的时间凝固成永恒。
哀哭?没有。
极致的灾难会抽干声音。幸存者早已麻木或逃离,只剩下这片死寂的、正在被错乱时序本身缓慢“消化”的土地,发出无声的尖啸。
灵枢闭上眼,白泽与生俱来的通感能力却将这片土地上残留的“哀”与“乱”更加清晰地烙印进他的意识。无数破碎的时间线像锋利的玻璃碎片,刮擦着他的灵识。他清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耳尖柔软的银色绒毛微微颤动。
这就是他要面对的世界。
一个被十二位执掌时序的护法抛弃后,正从规则层面开始溃烂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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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神殿悬浮于三界交汇的虚无之隙,本应是秩序与威严的象征。
如今却空旷得令人心慌。
支撑穹顶的十二根对应地支的巨柱依旧巍峨,但柱身上流转的、代表各生肖护法神力的光华已然黯淡混乱。属于“卯兔”的柱身,本该流淌着温柔春意的浅绿光华,此刻却夹杂着枯败的灰斑;象征“辰龙”的柱体,湛蓝的水波纹路近乎干涸,龟裂出焦灼的痕迹。
殿堂中央,苍麟背对着入口,望着前方一片由神力幻化出的、实时映照凡界乱象的光幕。光幕上闪烁过黄沙吞村、幼崽畸变、石像悲情的画面,速度快得令人眩晕。
他很高大,极其高大。
即使以兽人标准来看,身为麒麟化形的苍麟,身形也魁梧得如同移动的山岳。宽厚的肩背将简单的玄色神袍撑出充满力量感的轮廓,肌肉的线条即便在衣料下也清晰可辨,那是三百年神力淬炼与职责重负共同塑造的躯体。但此刻,那山岳般的背影却透出一股深彻骨髓的疲惫,仿佛下一秒就会崩塌成沙。
灵枢的脚步声在空旷大殿中几不可闻,但苍麟还是察觉了。
他没有回头,嗓音低沉,带着长时间未休息的沙哑:“看见了?”
“看见了。”灵枢走到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停下。他的身形在苍麟的对比下,显得愈发清瘦修长。白泽化形的他,有着一张近乎妖冶精致的面容,肤色冷白,瞳仁是罕见的浅金银异色,此刻映照着光幕上混乱的色彩,显得幽深难测。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对微微颤动的兽耳,耳廓线条优美,覆盖着柔软泛着月华般冷银光泽的短绒毛,与他周身清冷的气质奇异地融合。
“这还只是边缘。”苍麟终于转过身,他的面容是历经风霜的英俊,额间有一道黯淡的麒麟纹印,眼角有着深深倦纹,但那双深褐色的眼眸看向灵枢时,却锐利依旧,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灵魂,“核心地带的时序乱流,已经开始撕裂空间。有些地方,过去与未来的碎片像海市蜃楼般叠加出现,生灵走在街上,可能会撞见自己老年佝偻的背影,或者幼年啼哭的幻影……然后精神崩溃。”
灵枢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没有接话。
苍麟向前一步,巨大的阴影将灵枢笼罩。他伸出手,掌心向上,一枚古朴的印绶缓缓浮现。印绶非金非玉,呈暗沉的玄青色,表面流淌着十二种颜色微妙交织的光晕,只是那光晕混乱、冲突,如同被困的活物般躁动不安——这正是主神印绶,统御十二地支,调和时序轮转的至高权柄象征。
“三百年前,我接过它时,”苍麟的目光落在印绶上,带着复杂难言的情绪,“十二护法虽性格迥异,但柱石稳固,凡界四季有序,昼夜分明。我以为,力量与规则足以维系一切。”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灵枢,那锐利中透出几乎可以称之为“痛楚”的东西:“我错了。灵枢。规则束缚不了因凡界贪婪滋生的污染,神力抚平不了因战争和欲望刻在他们心上的伤痕。辰龙的深海被倾泻的秽物染成毒潭,寅虎守护的边境战火从未停歇,连最温柔的子鼠……都开始质疑,自己司掌的‘开端’与‘机巧’,是否只是为这个越来越糟的世界提供更高效的毁灭工具。”
“他们不是厌倦职责,”苍麟的声音压得更低,宛如猛兽受伤后的呜咽,“他们是……心灰意冷了。而我,未能护住他们的心,也未能护好他们想护的凡界。我的存在,我的方式,反而成了他们眼中‘旧秩序’腐朽的象征,成了另一重枷锁。”
灵枢静静听着,浅金银的异色瞳里光芒流转。他能感受到苍麟话语里沉甸甸的分量,那不仅仅是失败,更是一种近乎信仰崩塌的自我怀疑。他也捕捉到了那些未竟之言——关于十二护法对这位前任主神,除了失望,是否还有更深、更复杂、甚至因爱生恨般的情感纠葛?那些拥兵自重,那些刻意捣乱,是否也是一种试图引起注意、一种对被忽视的愤怒宣泄?
苍麟没有给他更多思考的时间。他猛地将主神印绶向前一送,按向灵枢的胸口。
印绶触及灵枢衣袍的瞬间,并未穿透,而是化作一道炽热而沉重的流光,直接没入他的灵台识海。庞大的信息流、规则力、以及……一份沉甸甸的、带着苍麟三百年疲惫与遗憾的“因果”,轰然撞入。
灵枢闷哼一声,清瘦的身体剧烈颤抖,差点站立不稳。额间一阵灼热,一道比苍麟额上纹印更加繁复、更加灵动、也更加脆弱的白泽主神纹缓缓浮现,闪烁着不稳定的微光。
苍麟的大手并未收回,反而顺势下滑,一把扣住了灵枢的手腕。他的手掌温热而粗糙,指腹和掌心布满厚茧,那是常年握持神力、征战四方的痕迹。指尖不容抗拒地按在灵枢腕间最敏感的那条灵脉之上。
灵枢浑身一僵。腕间传来的触感太过鲜明,属于另一个强大雄性的温度、力量、甚至那疲惫感,都通过肌肤相贴处清晰地传递过来。更让他耳尖瞬间漫上绯红的是,苍麟的指尖正在缓缓注入一丝极其精纯、却带着诀别意味的本源神力,那神力沿着他的灵脉游走,带来阵阵战栗般的酥麻。
“听着,孩子,”苍麟俯身,凑近灵枢耳边,气息灼热,带着铁锈与旧日荣光的味道,语调却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他们很强,很骄傲,伤痕累累,而且……对‘主神’这个位置,对我,抱有你可能无法想象的复杂情绪。愤怒、失望、不甘……或许还有别的。你不能再走我的老路。”
他的指尖在灵枢腕间灵脉上用力一压,那缕神力彻底烙入其中。
“威压和命令只会让他们离得更远。你要找到他们,看见他们伤痕之下的本心,用你的方式……灵脉相牵,心意相通,甚至……”苍麟的话语在这里有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停顿,眼神深处掠过一丝灵枢无法完全解读的深暗,“付出相应的代价,换取他们真正的‘归心’。印绶给了你统御之名,但能否得到十二根地支柱石的承认,能否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重定时序……靠这个。”
他松开了手。
灵枢腕间那被触碰过的地方,皮肤下仿佛还残留着灼热的指印,以及那一缕已与他自身灵力开始缓慢融合的苍麟神力。他抬眸,看向眼前这座即将彻底卸下重担、仿佛连骨架都要散去的山岳。
苍麟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至极,有关切,有托付,有愧疚,还有一种……近乎预言般的深意。然后,他不再多言,转身,一步踏出,身影便融入主神殿幽暗的廊柱阴影之中,气息彻底消失。
空荡荡的主神殿,只剩下灵枢一人,额间新纹闪烁,腕间余温未散,眼前光幕上凡界的哀嚎与混乱依旧无声上演。
他缓缓握紧了手指,指尖掐入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
第一站,迷踪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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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踪域不存在于任何一张官方地图,它是在时序开始紊乱后,于几处空间薄弱点自然滋生、又被各路势力暗中加固经营的巨大黑市。这里没有昼夜之分,天空永远是晦暗不明的浊黄色,各种扭曲的光源来自镶嵌在嶙峋怪石或畸形建筑上的发光苔藓、兽核,以及一些明显违反常理的、缓慢旋转的时光碎片——它们像破碎的镜子,映照出不同时间点的景象,为黑市增添光怪陆离又危险莫测的氛围。
空气里弥漫着腐殖质、廉价香料、金属锈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时间尘埃的干燥气味。街道——如果那些在巨大溶洞与建筑残骸间蜿蜒的缝隙能被称为街道的话——拥挤不堪。形形色色的兽人来往穿梭,大多带着警惕而贪婪的眼神。有鬃毛潦草的狮族商贩叫卖着来源不明的“时光凝固器”(声称能暂停局部时间,但多半是骗局);有鳞片残缺的蛇族掮客低声兜售着某些“快速通道”信息,能绕过某些因时序错乱变得极度危险的区域;角落里,还能看到几个明显因时间疾病而畸变的兽人,有的部分身体过于年轻,有的过于苍老,瑟缩着,眼神空洞。
灵枢收敛了周身大部分神性气息,只维持着基本的伪装,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有些特别、但并非不可招惹的寻宝者或治疗师(白泽的气息在某种程度上接近后者)。即便如此,他清冷出色的容貌和独特的银白耳尖绒毛,还是引来了不少或打量或垂涎的目光。他目不斜视,循着腕间那缕苍麟神力对主神信物(被偷走的计时玉佩)的微弱感应,向黑市深处走去。
感应在一处看似废弃的、由巨大兽骨搭建而成的巢穴状建筑前变得强烈。入口被破败的皮革和扭曲的金属片遮挡,里面黑黝黝的,散发着陈旧兽窝和某种金属冷却后的味道。
灵枢没有丝毫犹豫,掀开皮帘,走了进去。
黑暗并非纯粹的漆黑。角落里,几枚嵌在骨头里的劣质发光石提供着惨淡的光源,勉强照亮这个堆满各种奇怪零件、金属碎片、破旧卷轴和干草的空间。看起来像个废弃的工匠窝,或者……小偷的藏赃处。
“哎呀呀,稀客。”
声音从头顶传来,轻快,滑腻,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
灵枢抬头。只见巢穴上方交错的巨大兽骨横梁上,一道矫健的身影倒吊着垂下。那是一个鼠族兽人,但绝非寻常鼠族。他身形修长匀称,覆盖着玄铁般黯哑却隐隐有流光划过的短毛,手脚的利爪即便在昏暗中也泛着冰冷的寒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圆而明亮,瞳孔在光线变化中收缩成狡黠的细缝,此刻正一眨不眨地盯着灵枢,里面满是发现有趣玩具般的兴味。
子鼠护法,十二地支之首,司掌开端、机巧、穿行,如今的黑市盗圣。
“让我猜猜……”子鼠轻盈地翻身落下,落地无声,绕着灵枢缓缓踱步,尾巴尖轻轻摆动着,带起细微的风,“是新来的执法官?不对,气息太干净。是某个大家族走失的小少爷?也不像,眼神里的东西太多了。”他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灵枢的侧颈,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后撤,眼睛亮得惊人,拍手笑道,“啊哈!是‘那个’味道!虽然很淡,但没错……苍麟老大那破印绶的味儿!你是他找来的小替身?”
灵枢没有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波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计时玉佩,还来。”
子鼠歪了歪头,笑容扩大,露出两颗格外尖锐的门齿:“凭什么?那是我凭本事从他那死气沉沉的神殿里‘借’来的。老东西自己镇不住场子,弄丢东西不是活该吗?”他语气轻佻,但灵枢敏锐地捕捉到,在提到“苍麟”时,子鼠眼底一闪而过的、绝非单纯戏谑的复杂情绪。
“凡界时序因你们擅离职守而崩坏,生灵涂炭。”灵枢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玉佩是调和时序的重要信物之一,不是你用来挑衅的玩物。”
“生灵涂炭?”子鼠嗤笑一声,忽然逼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呼吸可闻。他比灵枢略矮一点点,但气势极具侵略性,“小替身,你见过真正的‘涂炭’吗?不是那种慢吞吞的时间错位,是更直接、更肮脏的东西。”他的尾巴不知何时悄然抬起,尾尖那簇深色的毛,轻轻扫过灵枢的脚踝,带着一点挑逗,更多的是某种冰冷的暗示。
“比如,那些被父母因为饥荒或战乱,用一瓶加速生长的劣质药剂,卖到地下角斗场的‘一夜成兽’的幼崽?”灵枢忽然开口,浅金银的异色瞳直视着子鼠骤然收缩的瞳孔,“他们等不到时序自然赋予的成长,就被强行催熟成杀戮工具。你在这里偷遍珍宝,黑市角落里那些蜷缩的、年龄与体型错位的畸形兽人,他们的哭喊,你仓库里那些金币听不见吗?”
子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你知道的不少。白泽的血脉?难怪苍麟选了你。”他顿了顿,尾巴却缠上了灵枢的小腿,力道不轻不重,带着某种宣告占有般的意味,“但那又怎样?你,或者苍麟,又能改变什么?用更多的规则?更重的枷锁?”
“我不打算给你枷锁。”灵枢忽然动了。他手腕一翻,速度快得超乎子鼠预料,精准地扣住了子鼠还没来得及收回的、试图做小动作的手腕。灵枢的手指修长有力,指尖微凉,按在子鼠腕间跳动的脉搏和掌心因常年偷盗摆弄机关而生出的薄茧上。
子鼠身体一僵,试图挣脱,却发现对方的力量和巧劲大得惊人,那扣住他的方式,恰好锁死了他最能发力的几个关节。他瞳孔微缩,第一次真正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小替身”。
灵枢凑近他,两人鼻尖几乎相抵,呼吸交错。子鼠能闻到他身上清冷的、类似月下雪松的气息,混合着一丝极淡的、属于新任主神的神性威压。
“你的安稳,”灵枢缓缓开口,气息拂过子鼠敏感的耳廓,声音低得像呢喃,却字字清晰,“你为我幻化出的那个‘温暖兽窝’的幻象,下面垫着的,不就是那些孤儿的颠沛流离吗?”就在刚才踏入巢穴的瞬间,子鼠已经无声无息地发动了天赋幻术,将周围环境扭曲成了一个温暖、干燥、充满食物香气和柔软干草的理想兽窝景象,试图迷惑灵枢。
幻象被点破,如同泡沫般碎裂,露出巢穴原本的破败杂乱。
子鼠的眼神剧烈波动起来,有被看穿的恼怒,有一丝狼狈,还有一种更深沉的、被触及痛处的尖锐痛楚。他司掌“开端”,见过太多生命不该有的、残酷的“开始”。他的偷盗,与其说是贪婪,不如说是一种对既定命运和资源分配不公的、扭曲的反抗和搜集癖。他用珍宝和秘密填充巢穴,仿佛这样就能填补某种空洞。
“伶牙俐齿。”子鼠磨了磨牙,忽然又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邪气和一种更加直白的兴趣,“看来你比看起来有意思得多,小主神。”他故意加重了“小”字,尾巴顺着灵枢的小腿暧昧地上滑了几分,“苍麟那个老古板可不会这样跟人‘讲道理’。他只会沉着脸,用神力压人。”
“所以我不是他。”灵枢松开了手,但视线依然锁着子鼠,“做个交易。我不以主神之名命令你,你也别再用幻术和这些小把戏试探我。”
子鼠揉着手腕,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灵枢指尖的凉意和力度,他挑眉:“什么交易?”
“迷踪域能存在,不仅仅因为空间薄弱。这里地下深处,藏着一个维系此处局部时间流速相对稳定的‘时间沙漏’核心,虽然是扭曲的稳定,但确实是件上古遗物。”灵枢环视这个堆满杂物的巢穴,“它就在你这窝的下面,对吗?或者说,它的安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你布下的、连自己都差点困住的复杂机关和幻术迷阵。”
子鼠的尾巴尖顿住了。
“三日内,”灵枢给出了条件,“你我合作,找到并彻底稳住那个沙漏核心,阻止它因外界时序全面崩溃而反噬,将这片黑市彻底吞噬。你比我更熟悉这里,也更能破解那些你自己设下的、已经因为时序混乱开始失控变异的机关。”
“然后呢?”子鼠舔了舔尖牙。
“然后,你归还计时玉佩,”灵枢看着他,“并以子鼠护法之名,暂时接管此处‘时间沙漏’的维护,作为你回归轮值前的……热身。”
“回归?”子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回归那个见鬼的轮值了?”
“你会的。”灵枢转身,向巢穴外走去,声音飘回来,“因为你会发现,把偷来的时间用在守护上,比用来堆积珍宝,更能让你那讨厌的空洞感消失。而且……”
他在门口停住,侧过脸,光线从破皮帘的缝隙漏入,在他精致的侧颜和银白的耳尖绒毛上镀了一层朦胧的边。
“跟我一起收拾苍麟留下的烂摊子,不比偷他一块玉佩,更能‘报复’他吗?”
说完,他掀开皮帘,走了出去,将子鼠复杂的目光留在身后昏暗的巢穴里。
巢穴外,黑市的光怪陆离和喧嚣依旧。灵枢腕间,被苍麟触碰过的灵脉微微发热,而属于子鼠的、狡黠又带着一丝不安分的灵机,似乎已经若有若无地缠绕上来。
第一根丝线,已经搭上。
而迷踪域浑浊的天空下,那根对应“子鼠”的地支巨柱,在主神殿深处,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