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拔四千米的观景台继续向上,世界变得截然不同。
空气稀薄得像被抽干了水分,每一次呼吸都需要用力。温度骤降,即使穿着最专业的冲锋衣,寒意还是像细针一样刺透层层衣物。脚下的路不再是修缮完好的步道,而是裸露的岩石和常年不化的积雪。
林砚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向上攀爬。银灰色的狼耳在呼啸的山风中剧烈抖动,不是害怕,而是身体在适应这种极端环境。狼族确实有雪地基因——厚实的绒毛、适应低温的代谢、在雪地上行走时更稳的平衡感——但基因不代表经验。
他踩进一个被新雪覆盖的冰裂缝,整条腿陷进去大半。冰冷刺骨的雪瞬间灌进登山鞋,冻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别动!”
凌寒的声音从前上方传来。雪豹族的少年动作敏捷地回返,冰镐稳稳扎进冰面,另一只手伸向林砚。
“抓紧!”
林砚抓住那只手。凌寒的力气大得出奇,几乎单手就把他从冰裂缝里拽了出来。动作干净利落,完全不像一个只训练了三个月的新手。
站稳后,林砚喘着粗气,看着凌寒检查他的腿:“没受伤吧?”
“没事。”林砚摇头,但牙齿在打颤——不只是因为冷,还因为后怕。
凌寒迅速从背包里拿出备用的羊毛袜和防水袋:“把湿的换下来,快。”
在海拔四千五百米的地方换袜子,听起来像个笑话。但林砚照做了,因为他知道,湿掉的脚在低温下意味着什么——冻伤,甚至更糟。
凌寒背对着他挡风,灰白色的背影在狂风中稳如磐石。等林砚换好,凌寒又递过来一块高能量巧克力:“补充热量。我们休息十分钟。”
他们找了一块相对背风的岩石坐下。林砚嚼着巧克力,看着凌寒检查gps和卫星电话。雪豹族的少年神情专注,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凌寒。”林砚终于忍不住开口。
“嗯?”
“你……真的只训练了三个月吗?”
这个问题问得很轻,但在呼啸的风声中格外清晰。
凌寒的手顿了顿。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林砚,里面有什么复杂的情绪闪过。
然后他坦白:“不是。”
林砚的心沉了一下。
“我从小就跟着祖父训练。”凌寒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很普通的事,“他是登山家,也是雪豹族的长老。从我记事起,他就带我在各种地形上练习——雪山,冰川,岩壁。”
他顿了顿:“三个月前,我跟你说的‘训练’,其实只是……恢复性训练。为了适应和你一起攀登的节奏。”
真相像一块冰,砸在林砚心上。不是因为被欺骗——凌寒没有骗他,只是没有说全——而是因为,他突然意识到,这场对他来说艰难无比的攀登,对凌寒来说,可能只是……一次回乡。
一次带着他的回乡。
“那你为什么……”林砚的声音有些干涩,“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训练?你自己明明可以……”
“因为我想和你一起。”凌寒打断他,语气很认真,“不是作为向导和登山者,而是作为……同伴。”
他放下gps,转向林砚:“林砚,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但我也知道,你能做到。这三个月的训练,你付出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
冰蓝色的眼睛在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澈:“如果你觉得被欺骗了,我道歉。但我从来没有轻视过这次攀登,也没有轻视过你。”
风更大了。雪片横飞,能见度急剧下降。凌寒看了眼天色,眉头皱起:“暴风雪要来了。我们必须找到庇护所。”
他站起身,动作依然敏捷,但这次,他伸出的手不是为了帮助,而是为了……邀请。
“还能走吗?”凌寒问。
林砚看着那只手。掌心有训练留下的薄茧,指节因为寒冷而微微发红,但稳稳地悬在风雪中。
就像梦里一样。
就像每一次,凌寒向他伸出手时一样。
林砚握住了那只手。
“能。”他说。
凌寒拉他起来。两人的手没有立刻松开,而是在风雪中握了几秒,传递着温度和力量。
“跟紧我。”凌寒说,“我知道前面有个冰洞,祖父曾经在那里避过风雪。”
他们继续向上。这一次,林砚不再试图跟上凌寒的速度,而是专注于自己的节奏。凌寒也调整了步伐,始终保持在林砚前方两三步的位置——足够近以便随时援手,又足够远以免打乱他的节奏。
真正的暴风雪在半小时后来临。
那不是普通的风雪,而是高原特有的、能见度几乎为零的白色地狱。狂风卷着雪片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温度骤降到零下二十度以下。即使戴着护目镜和面罩,林砚还是感觉眼睛被风雪刺得生疼。
“抓紧绳索!”凌寒的声音在风声中几乎被淹没。
他们用绳索连在一起,这是登山的基本安全措施,但在这种天气下,这细细的绳索成了生命线。林砚紧紧抓着绳子,跟着前方那个模糊的灰白色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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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步都像是在与整个世界对抗。缺氧让大脑嗡嗡作响,低温让四肢僵硬,狂风几乎要把人从山壁上刮下去。
但凌寒走得很稳。
雪豹族在雪山上的天赋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他的脚步轻盈而精准,每一个落点都恰到好处;他的方向感极强,在能见度几乎为零的情况下依然能辨认出路线;他的体温调节能力远超普通兽人,即使在极端低温下,动作依然灵活。
有一次,林砚脚下一滑,整个人向侧面的冰坡滑去。千钧一发之际,绳索猛地绷紧——凌寒在瞬间做出了反应,冰镐深深扎进冰层,硬生生止住了他的下滑。
“稳住!”凌寒的声音透过风雪传来。
林砚咬牙爬起来,重新站稳。他抬头看去,凌寒的背影在狂风中像一座不会倒塌的丰碑。
那一刻,他心里涌起的不是自卑,不是沮丧,而是……一种奇特的安心。
因为有凌寒在。
因为有这个强大、可靠、永远不会放弃他的凌寒在。
不知过了多久——在暴风雪中时间感完全混乱——前方传来凌寒的声音:“到了!”
那是一个天然的冰洞,入口被积雪半掩着,但内部空间不小,足够容纳两三个人。凌寒先钻进去检查安全,然后伸手把林砚拉进去。
洞内比外面温暖得多——相对而言。狂风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低沉的呼啸声。凌寒打开头灯,冰洞内部在灯光下呈现出幽蓝的光泽,像一块巨大的水晶。
“先换掉湿衣服。”凌寒从背包里拿出备用衣物,“快,趁身体还有余温。”
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换衣服。这个过程有些尴尬,但在生存面前,羞赧显得微不足道。林砚脱掉湿透的冲锋衣和抓绒衣,换上干燥的衣物时,冻得浑身发抖。
凌寒递过来一个金属水壶——里面是温热的高能饮料。
“喝掉。”他说,“补充水分和热量。”
林砚接过,小口喝着。温热的液体流进胃里,驱散了一些寒意。他看向凌寒——雪豹族的少年也在换衣服,灰白色的皮毛上结了一层薄冰,在头灯下闪闪发亮。
“你没事吧?”林砚问。
“没事。”凌寒摇头,“雪豹族的耐寒性比狼族强。倒是你……”他看向林砚,“有没有冻伤?手指脚趾还有感觉吗?”
林砚活动了一下手脚:“有。就是有点麻。”
“那是正常的。”凌寒靠过来,握住林砚的手,“我帮你搓搓,促进血液循环。”
他的手很温暖——在零下二十度的冰洞里,凌寒的手竟然还是温暖的。林砚愣愣地看着凌寒低头认真帮他搓手的样子,心里某个地方柔软得不像话。
“凌寒。”他忽然开口。
“嗯?”
“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这个问题问得很突然。凌寒的动作顿了顿,但没有停止。
许久,他低声回答:“因为我想让你看到。”
“看到什么?”
“看到真正的我。”凌寒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睛在幽蓝的冰洞里像两颗星辰,“不是在图书馆里解题的学生,不是在游戏里指挥的玩家,而是……在这里,在雪山上,最真实的我。”
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也想看到,在这样的我面前,你会怎么选择。”
林砚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不是因为高原反应,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凌寒话里那份深沉而脆弱的真心。
“我选择了跟上你。”林砚说。
“嗯。”凌寒的嘴角扬起一个很淡的弧度,“你做到了。”
他松开林砚的手,从背包里拿出压缩睡袋:“暴风雪可能会持续一夜。我们轮流守夜,你先睡。”
“你累了一天,你先睡。”林砚说。
凌寒摇头:“雪豹族可以连续几天不睡。你先休息,恢复体力。明天……如果天气好转,我们继续向上。如果不行,就下撤。”
“听你的。”
林砚钻进睡袋。虽然是在冰洞里,虽然外面狂风呼啸,但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他竟然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
凌寒坐在洞口附近,背对着他,望着外面的风雪。灰白色的背影在头灯的光晕中显得模糊而坚定。
“凌寒。”林砚在睡袋里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
“……睡吧。”
林砚闭上眼睛。在意识沉入黑暗前,他最后一个念头是——
无论凌寒是谁,无论他有多强大,无论这场攀登有多难……
他都想跟上去。
想站在他身边,而不是身后。
想成为能和他并肩的人,而不是需要被照顾的人。
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在海拔四千八百米的冰洞里,在暴风雪的呼啸声中,悄悄生根发芽。
而凌寒守了一夜。
在风雪声中,在冰洞的幽蓝光线里,他静静地看着熟睡的林砚,冰蓝色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他知道这场攀登对林砚来说有多难。
他也知道,林砚没有放弃。
这就够了。
足够他相信,这个人,值得他分享所有的真实——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
值得他,牵着手,一起走向雪山的最高处。
走向……他们共同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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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像一张柔软的网,将林砚拖入温暖而暧昧的深海。
最先出现的是触感——肌肤相贴的温热,手掌抚过脊背的轻柔,呼吸交织的湿热。他在梦里睁开眼,看见凌寒近在咫尺的脸。雪豹族灰白色的绒毛在昏黄的光线下泛着柔和的光泽,冰蓝色的眼睛半阖着,里面盛满了某种林砚从未见过的、深沉而柔软的情绪。
他们躺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被子滑落至腰间。凌寒的手臂环着他的腰,两人的身体紧贴在一起,没有一丝缝隙。林砚能感觉到凌寒的心跳,沉稳而有力,透过相贴的胸膛传递过来,与他自己的心跳渐渐同步。
然后是一个吻。
不是浅尝辄止的触碰,而是深入而缠绵的吻。凌寒的唇有些凉,但舌尖是温热的,带着雪豹族特有的、清爽的气息。林砚在梦里没有抗拒,反而伸手环住了凌寒的脖颈,手指陷入那层柔软的灰白色绒毛。
画面在这里暧昧地晃动、模糊,像水面被投入石子后的涟漪。
紧接着,场景切换。
是一间阳光充沛的客厅。落地窗外能看到雪山——但不是梅里雪山那种巍峨险峻,而是更温和、更适合居住的山脉。林砚坐在沙发上,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那是个很小很小的幼崽,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毛茸茸的,毛色是奇特的银灰与灰白相间,耳朵是狼族的尖耳形状,但尖端有雪豹族特有的黑色簇毛。小家伙正用小小的爪子抓着他的手指,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凌寒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奶瓶。他穿着居家的毛衣,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他坐到林砚身边,很自然地接过孩子,动作熟练地喂奶。
“他今天乖吗?”凌寒问,声音是梦里那种特有的、温暖到不真实的质感。
“很乖。”林砚听见自己说,然后伸手轻轻摸了摸幼崽的脑袋。
小家伙抬起头,露出一双眼睛——左眼是琥珀色的竖瞳,右眼是冰蓝色的圆瞳。
异色瞳。
林砚愣住了。两个雄性兽人怎么可能有孩子?这不符合生物学常识,这是……
梦。
这个认知像一道闪电劈开梦境,他猛地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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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现实瞬间包裹了他。
首先感受到的不是视觉,而是触感——他被人紧紧抱着。不是梦里那种暧昧的拥抱,而是更实用、更温暖的拥抱。他的后背紧贴着某个温暖的胸膛,一条手臂横在他腰间,另一只手握着他冰凉的手,十指相扣。
温暖。令人安心的温暖。
林砚的意识慢慢从梦境抽离,回到现实。他发现自己还在冰洞里,还在睡袋里,但睡袋是敞开的,有人从后面抱着他,用体温温暖着他。
是凌寒。
他能感觉到凌寒平稳的呼吸拂过他后颈的绒毛,能感觉到凌寒胸膛随着呼吸的起伏,能感觉到那只握着他的手——掌心温暖,指节分明。
还有……凌寒的心跳。沉稳,有力,透过两层衣物传递过来,像某种令人安心的节拍。
林砚的身体僵住了。不是因为抗拒,而是因为……太过突然。
他记得昨晚自己睡下时,凌寒是坐在洞口守夜的。什么时候……
“你醒了?”
凌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些沙哑,带着刚醒的困倦。
林砚感觉到环在他腰间的手臂松开了。凌寒坐起身,动作有些僵硬——维持同一个姿势太久,肌肉肯定都麻了。
冰洞里只有头灯幽蓝的光线。林砚转过头,看见凌寒正在活动肩膀和手臂,灰白色的绒毛在低温下微微立起。雪豹族的脸上没有梦里的温柔笑意,只有疲惫和一丝……不好意思?
“抱歉。”凌寒先开口,声音比平时更低,“昨晚你体温降得太厉害,一直在发抖。我试了所有方法——加热贴、热饮、摩擦生热——都没用。最后只能……”
他顿了顿,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林砚:“抱着你,用体温维持你的核心温度。这是……雪豹族在极端环境下常用的方法。”
解释得很专业,很冷静,但林砚注意到凌寒的耳朵尖在微微发红——雪豹族的耳朵虽然圆,但害羞时尖端也会泛红。
“谢谢。”林砚坐起身,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两件冲锋衣——一件是他的深灰色,一件是凌寒的灰白色。“我……我没给你添麻烦吧?”
“没有。”凌寒摇头,然后补充,“而且,互相取暖在登山中是正常的生存技巧。你不用……觉得尴尬。”
这话说得他自己都有些不自然。
空气安静下来。冰洞外,暴风雪的呼啸声已经减弱,变成了低沉的呜咽。头灯的光线在冰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林砚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只被凌寒握了一夜的手,此刻还残留着温暖的触感。他又想起那个梦,脸不受控制地发热。
梦里的拥抱,和现实的拥抱,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真实。
“那个……”林砚清了清嗓子,“暴风雪停了吗?”
“快停了。”凌寒看向洞口,“天亮了。我们可以出去看看。”
他站起身,动作依然有些僵硬,但很快恢复了平时的敏捷。林砚也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四肢——身体感觉好多了,虽然还是冷,但不再是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
凌寒递给他一块压缩饼干和温热的水:“先补充能量。等会儿我出去探路,你在这里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林砚说。
凌寒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担忧:“你的体力……”
“恢复了。”林砚打断他,“而且,我不能一直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风险。”
这句话说得很坚定。凌寒愣了愣,然后笑了——那是一个很淡、但很真实的笑。
“好。”他点头,“那我们一起去。”
吃完简单的早餐,两人整理装备。凌寒检查了卫星电话和gps,报告了位置和状况——胡导在那边焦急地询问了一夜,听到他们安全才松了口气。
“今天天气会好转。”凌寒看着天气预报,“但我们要做决定——继续向上,还是下撤。”
他看向林砚:“你的身体状况,还能继续吗?”
林砚没有立刻回答。他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呼吸还是费力,但比昨天好一些;四肢有些酸痛,但还能活动;最重要的是,心里那股想要继续的冲动,比任何不适都强烈。
但他也知道,不能逞强。
“我想继续。”林砚说,“但如果中途我感觉不行,我会告诉你。到时候……我们就下撤。”
这是一个成熟的决定。凌寒点点头,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赞许。
“那就这么定了。”他说,“但我们调整计划——今天只到海拔五千二百米的c1营地,在那里休整一夜。如果状态好,明天冲顶。如果不行,就从c1下撤。”
“好。”
走出冰洞时,天已经亮了。暴风雪后的梅里雪山展现出惊人的美——天空是那种高原特有的、清澈到极致的蓝,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远处的卡瓦格博峰在晨光中静静矗立,像个沉默的巨人。
空气依然寒冷,但风小了,能见度极佳。
凌寒重新系好连接两人的绳索,然后转身看着林砚。
“跟紧我。”他说,然后顿了顿,补充道,“但这次,不是为了照顾你。”
冰蓝色的眼睛看着林砚,很认真:“是为了……我们一起。”
林砚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他点头:“嗯。一起。”
他们开始向上攀登。这一次,林砚调整了心态——不再试图跟上凌寒天生的雪地天赋,而是专注于自己的节奏。凌寒也调整了速度,始终保持在林砚前方,但距离近到一回头就能看见彼此的眼睛。
路依然难走。冰坡,裂缝,陡峭的岩壁。但经过昨晚的生死考验,这些困难似乎不再那么可怕。
中途休息时,凌寒拿出相机,拍了一张两人的合影。背景是梅里雪山连绵的峰峦,前景是两个穿着冲锋衣的少年——一个银灰色,一个灰白色,肩并肩站在一起。
“留个纪念。”凌寒说,“无论最后到不到顶,这段路,我们是一起走的。”
林砚看着相机屏幕上的照片。照片里,凌寒的嘴角微微扬起,冰蓝色的眼睛里有光;他自己则看着镜头,眼神坚定。
他突然想起夏晓送的那两件冲锋衣——情侣款。
而现在,他们穿着情侣款的冲锋衣,站在雪山上,肩并肩。
这算什么呢?
林砚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在这个海拔五千米的地方,在这个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他不想再逃避那个问题。
“凌寒。”他开口。
“嗯?”
“等这次回去……”林砚顿了顿,耳朵尖在寒风中立得笔直,“我有话想跟你说。”
凌寒转过头看他。冰蓝色的眼睛在雪地反射的阳光下,清澈得像高山湖泊。
“巧了。”凌寒说,声音很轻,“我也有话想跟你说。”
两人对视了几秒,然后同时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一种等待已久的期待。
“那说好了。”林砚说,“等回去,找个地方,好好说。”
“嗯。”凌寒点头,“说好了。”
他伸出手,这次不是为了帮助,而是为了……约定。
林砚握住那只手。掌心相贴,温度传递,像昨晚在冰洞里那样,像梦里在床上的那样,像……他们应该有的那样。
“走吧。”凌寒说,“c1营地就在前面了。”
“走。”
两人继续向上。阳光洒在雪地上,洒在他们身上,洒在他们交握后又松开的手上。
前方还有很长的路,很高的山,很冷的雪。
但没关系。
因为这一次,他们是真的——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