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着夏末的余温,卷着操场上此起彼伏的兽吼与打闹声,撞在高一(3)班的玻璃窗上。林砚背着洗得泛白的帆布包站在教室门口,银灰色的狼耳微微立着,尖端透着淡粉,身后那条蓬松的银灰色尾巴不自觉垂在身侧,扫过地面时带起一缕微风。他指尖(带着浅灰绒毛的狼爪,锋利爪尖已悄悄收起)攥着座位条,琥珀色的竖瞳在密密麻麻的课桌间逡巡——靠窗第三排的空位旁,坐着个小小的兔子族身影。
那是只雄性兔子,一身柔软的雪白色短毛,两只长长的垂耳尖缀着淡淡的粉,正用粉白色的小爪子笨拙地将书本塞进桌肚。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红宝石般的眼睛亮了亮,往后缩了缩身子,让出位置:“同学,这里没人。”
他的声音软乎乎的,带着兔子族特有的软糯腔调,身后短短的雪球似的尾巴轻轻晃了晃。林砚点点头,往里挪了挪坐下,银灰色的狼耳下意识往脑后压了压,低声回应:“林砚,狼族。”他的声音带着狼族特有的低沉,尾音微顿——他性格本就内敛,不擅长应对陌生兽人,尤其是这种看起来软乎乎、格外显小的兔子。
班主任是只体型壮硕的棕熊族,厚厚的绒毛下藏着威严的眼神,站在讲台上强调校规时,熊掌拍得讲台砰砰响。夏晓(兔子的名字)似乎是个爱热闹的性子,趁着棕熊班主任转身写板书的间隙,用粉爪轻轻戳了戳林砚的胳膊,压低声音:“你也是刚转来吗?我听隔壁班说,狼族的兽人都超会跑,体育课肯定很厉害!”
林砚侧头看了他一眼,兔子的垂耳微微歪着,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纯粹的好奇。他愣了愣,摇摇头:“不是转来的,按学区分来的。”夏晓拖长语调,也不觉得尴尬,又自顾自说起来,“我叫夏晓,夏天的夏,拂晓的晓!我妈妈说我的毛像拂晓的霜雪,是不是很贴切?”
林砚没接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转头看向黑板。狼族的兽人大多沉稳少言,他习惯了独处,一时不太适应这样热情的同桌。但夏晓似乎毫不在意他的冷淡,之后的日子里,总爱趁着课后找他说话。
下课铃一响,夏晓会第一个转过身,用粉爪撑着桌面,叽叽喳喳地分享日常:“刚才食堂的胡萝卜粥超甜,你要不要下次试试?”“数学老师(猫头鹰族)的眼镜滑到鼻尖好几次,我都快忍不住笑了!”“下节课是美术课,我带了蜡笔,你要是没带可以跟我借呀。”
林砚大多时候只是听着,琥珀色的竖瞳偶尔落在夏晓晃动的尾巴上,狼耳微微动着,偶尔应一句“好”“不用了,谢谢”。但他从未主动打断过夏晓,也不会表现出不耐烦——夏晓的热情像清晨的阳光,直白又纯粹,没有恶意,让他没法拒绝。
他们的交集大多停留在课后的闲聊和偶尔的互助。夏晓会顺手把妈妈做的坚果磨牙饼放在林砚桌角,笑着说“多吃点,狼族要长力气”,林砚不会刻意推辞,收下后会在下次带点家里的风干肉干,放在夏晓桌上,低声说“换着吃”;夏晓数学不好,会拿着习题册问林砚,林砚会用狼爪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写下清晰的步骤,耐心讲解,直到夏晓的眼睛亮起来,说“我懂啦,林砚你好厉害!”;林砚偶尔忘记带文具,夏晓会立刻把自己的笔递过去,尾巴晃得欢快。
传纸条是他们上课唯一的互动方式,但内容从未涉及暧昧。夏晓的纸条大多是吐槽:“老师刚才盯你好久,是不是你走神了?”“下节课体育课想逃去树荫下,要不要一起?”“这个单词怎么读,教教我呗”;林砚的回应依旧简洁,“没有”“不行,会被老师抓”“音标写在后面了”。他会把夏晓的纸条随手夹在课本里,不是刻意收藏,只是觉得没必要丢掉,久而久之,课本夹层里攒了不少五颜六色的纸片。
夏晓的心思,是在相处了半学期后才悄悄变的。他开始格外关注林砚——会记得林砚不爱吃太甜的东西,下次带磨牙饼时特意少放了蜂蜜;会在林砚做题时,悄悄把窗户关小,避免风太大吹乱他的草稿纸;会在课后拉着林砚去操场散步,话比以前少了些,更多时候是并肩走着,看远处打球的兽人,空气里带着淡淡的青草香。
林砚不是毫无察觉,只是他不懂。他觉得夏晓还是以前那个热情的同桌,只是比以前更细心了些。直到高一上学期的最后一个月,夏晓在课后拉着他去了香樟树下。
那天的阳光很好,透过叶缝落在地上,斑驳成细碎的光影。夏晓转过身,粉爪背在身后,仰着头看林砚(因为身高差,要微微踮起后腿),脸颊的绒毛泛着淡淡的红,红宝石眼睛里的光带着点紧张,又格外认真:“林砚,我有话想跟你说。”
林砚的狼耳微微竖了起来,琥珀色的竖瞳看着他,没说话,等着他继续。
“我好像喜欢你,”夏晓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发颤,却异常清晰,“不是同桌之间的那种喜欢,是……是想一直跟你做最好的朋友,甚至比朋友更亲密的那种喜欢。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奇怪,但我不想藏着了。”
林砚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银灰色的尾巴下意识僵在原地。他愣了愣,琥珀色的竖瞳里满是困惑——他从未想过,夏晓对他的感情会是这样。他喜欢和夏晓做同桌,喜欢听他叽叽喳喳说话,喜欢这种互相帮助的默契,但这种喜欢,和夏晓说的“喜欢”,好像不是一回事。
“对不起,”林砚的声音有点沙哑,狼耳往脑后压了压,语气带着坦诚的歉意,“我好像……没有那种感觉。”
夏晓的垂耳瞬间耷拉了下来,尾巴也不晃了,脸颊的红晕褪去了些,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扬起嘴角,用粉爪挠了挠头,软乎乎地说:“没事没事!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别放在心上!咱们还是好朋友,还是同桌,对不对?”
“嗯。”林砚点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又有点莫名的愧疚,“对,还是好朋友。”
那天之后,夏晓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依旧像以前那样热情,只是不再刻意制造独处的机会,也不再做那些超出朋友边界的细心举动。林砚也刻意维持着以前的相处模式,不回避,不疏远,依旧会分享零食,会讲解习题,会听夏晓吐槽日常。
但他们的关系,还是渐渐被其他同学误解了。
起因是一次体育课,夏晓跑步时不小心崴了脚,林砚看到后,下意识走过去,蹲下身查看他的脚踝,又扶着他慢慢走到树荫下休息。这一幕被几个玩闹的狐狸族同学看到,很快就传开了,说“狼族的林砚对兔子族的夏晓超好,肯定是在谈恋爱”。
还有一次,食堂里人很多,夏晓端着餐盘找不到位置,林砚看到后,默默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位置给她。旁边的豹族同学笑着调侃:“林砚,你对夏晓也太护着了吧,你们俩是不是一对啊?”
林砚当时皱了皱眉,想解释,却被夏晓抢先开了口,他眨了眨红宝石眼睛,笑着说:“我们就是关系好的同桌呀,你们想太多啦!”
林砚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把餐盘里的胡萝卜夹给了夏晓——他不爱吃蔬菜,而夏晓喜欢。夏晓也不客气,笑着说了声“谢谢”,就大口吃了起来。
这种误解,甚至传到了班主任耳朵里。高一期末的一次自习课课后,棕熊班主任把他们叫到了办公室,面前放着两张成绩单(两人成绩都还算稳定,没有明显下滑)。
“你们最近在学校的传闻,我都听说了。”班主任的声音浑厚,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带着审视,“高一正是打基础的时候,心思要放在学习上。我知道你们关系好,但兽人之间的感情很微妙,尤其是在这个年纪,要把握好分寸,别让别人误会,也别影响了自己。”
林砚和夏晓对视一眼,都有点无奈。夏晓先开了口,软乎乎地解释:“老师,我们就是好朋友,同学们误会了,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林砚也点点头,补充道:“我们不会影响学习的。”
班主任看了看他们,没再多说,只是叮嘱了几句“好好学习”,就让他们回去了。
走出办公室时,夕阳把走廊染成了金黄色。夏晓轻轻叹了口气,用粉爪碰了碰林砚的胳膊:“都怪我,当初不该跟你说那些话的。”
“不怪你。”林砚摇摇头,狼耳微微动了动,“是他们想多了。”
他们依旧像以前那样相处,只是在公共场合会刻意保持一点距离——不再并肩走得太近,不再单独在香樟树下待太久,不再做那些容易引起误会的举动。但私下里,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同桌间的默契依旧存在。
林砚偶尔会在课后看着夏晓的背影发呆,心里有些懵懂的困惑: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为什么夏晓会对自己有那样的感情?而自己对夏晓,又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他说不清楚,也不想深究。青春期的心思,就像香樟树叶间漏下的阳光,斑驳又朦胧,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念想。他只知道,和夏晓做朋友的日子很舒服,很安心,这就够了。
高一的生活很快就走到了尾声。放假前最后一天,学校公布了分班结果。文理分科加上成绩排名,班级被重新打乱,林砚选了理科(狼族大多擅长逻辑思维),分到了高二(1)班,在三楼;夏晓选了文科(兔子族更偏向记忆力强的学科),分到了高二(4)班,在五楼。
教室里一片喧闹,兽人同学们都在收拾东西,狐狸族用尾巴卷着书本,猫族灵活地跳上跳下,狗族互相打闹着告别。林砚有条不紊地把书本装进帆布包,银灰色的尾巴轻轻扫过地面,动作沉稳。夏晓坐在旁边,收拾东西的动作很慢,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以后不是同桌了。”夏晓先开了口,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嗯。”林砚点点头,狼耳微微动了动,“以后有不会的题,还可以问我。”
“好!”夏晓的眼睛亮了亮,尾巴晃了晃,“你也是,要是需要帮忙,也可以找我!”
林砚没说话,只是走上前,用狼爪轻轻接过夏晓怀里的一摞书——他的爪子比夏晓大,抱起来很轻松。“我帮你搬过去吧。”
“谢谢!”夏晓笑着说了句,跟在他身后走出教室。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楼梯往上走,走廊里到处都是搬东西的兽人,喧闹声不断,但他们之间却异常安静。没有拥抱,没有复杂的告别,只是在走到五楼文科班门口时,林砚把书轻轻放在桌上。
“那我走了。”林砚转过身,琥珀色的竖瞳看着他。
“嗯!林砚,加油!”夏晓挥了挥粉爪,红宝石眼睛里满是真诚的祝福。
“你也是。”
林砚转身离开,走下楼梯时,没有回头。银灰色的尾巴轻轻垂在身侧,心里没有太多波澜,只是觉得,高一的生活真的结束了。那段和夏晓有关的、带着坚果香和青草味的同桌时光,像一场朦胧的梦,真实存在过,却又在醒来后,只剩下淡淡的回忆。
他不知道未来会遇到谁,也不知道青春期的这些懵懂念想,最终会走向何方。但他知道,高二的生活即将开始,新的班级,新的同学,新的未知,都在等着他。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银灰色的绒毛上,泛着柔和的光泽。林砚走进高二(1)班的教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翻开了一本物理习题册。窗外的香樟树依旧枝繁叶茂,操场上的喧闹声隐约传来,青春期的朦胧情愫,就像这窗外的风,轻轻掠过,留下淡淡的痕迹,却又不扰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