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天空已经彻底被灰黑色的雾气笼罩，阳光成了遥不可及的奢望。空气稀薄得像掺了沙，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刺痛感，刮得喉咙火辣辣地疼。地面在持续不断地颤抖，西侧的龙气屏障已经布满了蛛网状的裂痕，黑色的湮灭雾气像贪婪的触手，顺着裂痕一点点渗透进来，所过之处，石墙化为齑粉，草木瞬间虚无，连飘落的尘埃都没能幸免。
战斗已经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
冰牙悬浮在半空中，身体的变异已经到了极致——上半身是覆盖着暗黑色甲壳的狼形躯干，肩背处伸出两对骨翼，翼膜上布满了诡异的血管，泛着墨绿色的光泽；下半身是蛇形的长尾，末端带着锋利的倒刺，扫过地面时，直接划出一道深沟，沟壁瞬间被湮灭雾气侵蚀，化为虚无。他的双眼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瞳孔，只有无尽的空洞，周身萦绕着浓郁的黑色雾气，每一次挥手，都能掀起一股湮灭风暴，将成片的兽人卷进去，瞬间消失不见。
“撑不住了！陛下！”白烈浑身是伤，白虎形态下的白色皮毛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左前爪的指甲断了两根，露出了森白的骨头，“右翼防线已经崩了，狐族的幻术被湮灭雾气驱散，青妩大人受伤了！”
敖凛展开巨大的黑龙翅膀，悬在半空中，黑色的龙气源源不断地注入下方的防御屏障，试图修补那些裂痕。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珠，呼吸急促，龙鳞覆盖的脸颊上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眼神锐利，死死盯着冰牙：“苍擎！带着鹰族牵制住冰牙的骨翼！冰刃！你带冰原狼族守住左翼，不能让变异生物冲进来！”
“明白！”苍擎的金色羽翼泛着耀眼的光芒，带领着一群鹰族兽人俯冲而下，利爪抓向冰牙的骨翼，却被冰牙周身的湮灭雾气弹开，几名鹰族兽人不慎触碰到雾气，瞬间化为虚无，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冰刃化为巨大的白色狼形，带着残存的冰原狼族兽人，用冰霜力量构建起一道临时屏障，抵挡着源源不断冲来的变异生物。冰霜遇到湮灭雾气，发出“滋滋”的声响，快速融化、湮灭，屏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薄。
林澈站在敖凛下方的防御工事上，周身萦绕着黑色的龙气，这些龙气是敖凛持续为他输送的，与他的白龙之力融合后，让他的生命定身能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他的白色龙瞳死死盯着冰牙，指尖不断射出白色光芒，每一次光芒命中，都能让冰牙的动作停滞片刻。
可这片刻的停滞，已经越来越短暂。
冰牙体内的侵蚀力量在不断吸收湮灭雾气，变得越来越强，林澈的定身能力已经从最初的十秒，缩短到了现在的三秒。三秒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敖凛和其他首领造成致命伤害，反而让冰牙变得更加狂暴。
“吼——”冰牙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骨翼猛地一扇，一股巨大的湮灭风暴朝着防御工事席卷而来。风暴所过之处，防御工事的石墙瞬间化为虚无，几名来不及躲闪的黑龙族兽人被卷入其中，瞬间消失，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小心！”敖凛脸色大变，猛地俯冲下来，龙气凝聚成一道巨大的盾牌，挡在风暴前方。
“轰！”
湮灭风暴撞上龙气盾牌，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黑色的雾气与黑色的龙气剧烈碰撞，敖凛被巨大的冲击力震得连连后退，嘴角溢出黑色的龙血。
“敖凛！”林澈惊呼，想要冲过去，却被另一波变异生物缠住。他连忙调动能力，定住身前的变异生物，转身看向敖凛，却发现冰牙已经趁机冲到了敖凛面前，骨翼上的倒刺泛着寒光，朝着敖凛的胸口刺去。
敖凛刚挡住风暴，气息不稳，根本来不及躲闪。
林澈的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比意识更快地行动起来。他纵身一跃，背后展开白色的龙翼，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敖凛的方向飞去，挡在了他的身前。
“噗嗤——”
骨翼上的倒刺精准地刺穿了林澈的胸口，黑色的湮灭雾气顺着倒刺涌入他的体内，像无数条毒蛇，疯狂地吞噬着他的血肉和力量。
林澈只觉得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身体瞬间失去了力气，白色的龙翼无力地垂下，缓缓坠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淡金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滴落在地上，瞬间化为虚无。
“林澈！”敖凛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眼中的疲惫和锐利瞬间被恐慌取代。他一把抱住坠落的林澈，黑色的龙气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体内，试图抵挡湮灭雾气的侵蚀，可那些雾气像是附骨之疽，根本无法驱散。
“别……白费力气了……”林澈的声音微弱，带着浓重的喘息，白色的眼眸里泛起一层水雾，“湮灭雾气……会吞噬一切……”
他能感觉到生命在快速流逝，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透明，只有被倒刺刺穿的胸口，还残留着一丝尖锐的疼痛，提醒他还未完全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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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战斗似乎都停了下来，各族兽人看着这一幕，脸上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同情，有麻木，更多的是绝望。他们知道，连敖凛都无法抵挡的湮灭雾气，这个白龙兽人，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林澈掌心的淡蓝色晶体（手机）突然爆发出柔和的光芒，一道光幕在他和敖凛面前展开，上面的文字清晰地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濒临消失，误判修正完成——】
【宿主林澈：非病毒本体，为误入者，判定为“可剥离无害个体”】
【终极选项激活：单人撤离通道】
【说明：1 该通道仅对宿主林澈开放，仅限一人使用；2 撤离后，宿主将返回原世界，脱离当前病毒附属空间，免受删除影响；3 通道激活后持续10分钟，超时自动关闭，无二次激活机会。】
光幕上的文字像一道惊雷，炸得所有人都愣住了。
返回原世界？这个带来了一切灾难的白龙兽人，竟然可以独自逃生？
短暂的寂静后，爆发了剧烈的骚动。
“凭什么？！”冰刃猛地嘶吼起来，白色的狼形身躯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是他带来了这一切！是他打开了那个什么模拟器，是他让我们的世界被判定为病毒！现在他要独自逃生？！”
“太自私了！”一名狐族兽人捂着受伤的胳膊，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我们的族人死了一半，家园被毁灭，现在他却能活着离开？凭什么？！”
“他是罪魁祸首！应该让他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苍擎的金色羽翼剧烈地扇动着，语气冰冷，“他没有资格逃生！”
各族兽人纷纷附和，愤怒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潮水一样涌向林澈。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痛恨、嫉妒和不甘，看着林澈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林澈的声音微弱，想要辩解，却被更多的指责声淹没。
“不是故意的就能抵消一切吗？我的家人都死了！死在了湮灭带里！”
“他现在想走？让他把我们的家园还回来！把我们的族人还回来！”
“不准他走！杀了他！让他陪葬！”
愤怒的情绪像瘟疫一样蔓延，一些失去理智的兽人甚至朝着林澈冲了过来，被白烈和几名黑龙族兽人拦住。
“都住手！”白烈怒吼一声，白虎形态下的威压让众人暂时安静下来，“他现在还没走，而且……陛下还抱着他！”
众人的目光落在敖凛身上，只见他紧紧抱着林澈透明的身体，墨色的眼眸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有痛苦，有恐慌，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挣扎。
林澈看着周围愤怒的人群，心里充满了愧疚和苦涩。他知道，他们说得对，是他带来了这一切，他确实没有资格独自逃生。
他的目光落在光幕上，看着“仅限一人使用”的说明，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敖凛……”林澈的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这个通道……能不能……让给你？”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敖凛。
“你说什么？”敖凛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说……”林澈抬起透明的手，抚摸着敖凛的脸颊，指尖划过他眼角的龙鳞，“我是罪魁祸首，理应和这个世界一起毁灭……但你不一样，你是黑龙族的龙王，是大家的希望……你活着，或许还有机会……”
“闭嘴！”敖凛打断他，声音沙哑，“本尊不需要你的施舍！要走，你自己走！”
“我不走……”林澈轻轻摇头，白色的眼眸里满是坚定，“我是误入者，却带来了毁灭，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承担。”
他看向周围的各族兽人，声音带着浓浓的愧疚：“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无法弥补你们的损失……但敖凛是无辜的，他是你们的首领，是你们对抗变异生物的核心……让他活着，或许你们还有一线生机，哪怕只是逃出去，找一个新的家园……”
“你以为你很高尚吗？”冰刃冷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讽，“让龙王走，你留下陪葬？你不过是想让自己死得心安理得！你带来了毁灭，现在还想做个‘英雄’？”
“我没有……”林澈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却无法反驳。他确实想让自己死得心安，更想让敖凛活着。
青妩轻轻叹了口气，九条狐尾无力地垂在地上，语气复杂：“林澈，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这个通道是你的机会，你应该自己走。敖凛是龙王，他有自己的责任，他不会丢下我们的。”
“不……”林澈的身体越来越透明，胸口的伤口已经消失，只剩下一片模糊的光影，“通道……只能用一次……我想让他走……”
他看向敖凛，白色的眼眸里满是不舍和哀求：“敖凛，走好不好？带着大家……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活下去……”
敖凛紧紧抱着他，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一点点流失，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看着林澈眼底的哀求，看着周围兽人复杂的目光，心里陷入了剧烈的挣扎。
他是黑龙族的龙王，守护族人是他的责任。如果他走了，各族失去了核心战力，很快就会被变异生物和湮灭带吞噬，所有族人都会死。可如果他不走，林澈就会彻底消失，这个总是用纯粹又痴迷的眼神看着他、为他挡下致命攻击的白龙兽人，就会永远离开他。
从第一次在温泉池里见到这只突然出现的小白龙，到后来让他做自己的仆人，再到边境并肩作战，这段时间的相处，早已在他心里刻下了深深的印记。他从最初的厌恶、警惕，到后来的信任、在意，再到现在的心痛，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白龙，已经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不走。”敖凛的声音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要留，一起留；要死，一起死。”
“敖凛！”林澈急了，身体几乎要完全透明，“你不能这样！你是龙王，你有责任！你的族人需要你！”
“我的责任，不仅是守护族人，还有守护你。”敖凛低头，额头抵着林澈的额头，声音温柔却异常坚定，“从你为我挡下这一击开始，你就不再是那个带来灾难的‘罪魁祸首’，你是我想守护的人。”
周围的兽人再次骚动起来，一些人露出了愤怒的神色，一些人则沉默了。
“陛下！您不能为了他，放弃所有族人！”白烈焦急地说道，“他是灾难的源头，不值得您这样！”
“值不值得，由本尊说了算。”敖凛的眼神扫过众人，带着龙王独有的威严，“我知道，大家恨他，恨他带来了这一切。但他已经用生命赎罪了，他挡下了冰牙的攻击，他放弃了唯一的逃生机会，想让我活着。”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沉重：“这个世界的毁灭，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是那个杀毒程序的错，是命运的错。我们所有人，都是受害者。”
“现在，通道还有时间，你们谁想走，可以试试。”林澈的声音微弱，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或许……通道可以转给别人……”
他说着，尝试着调动意识，想要将通道的使用权转给敖凛。光幕闪烁了一下，弹出一行新的文字：
【提示：撤离通道仅限宿主本人使用，不可转让。】
“不行……转不了……”林澈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
冰牙似乎失去了耐心，再次发出一声嘶吼，骨翼扇动，朝着众人冲了过来。黑色的湮灭雾气席卷而来，防御工事的裂痕越来越大，整个龙城都在剧烈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崩塌。
“没时间了！”苍擎怒吼一声，再次带领鹰族兽人冲了上去，“就算要死，也要拉上这些怪物垫背！”
“杀！”冰刃也带着冰原狼族兽人冲了上去，白色的冰霜与黑色的雾气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战斗再次打响，这一次，所有人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没有了退路，也没有了希望，只剩下最后的挣扎。
敖凛抱着林澈，悬浮在半空中，黑色的龙气形成一道屏障，将两人护在其中。他看着下方浴血奋战的族人，看着他们在绝望中依旧坚持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愧疚。
“对不起……”敖凛的声音沙哑，“我没能守住你们的家园……”
“不怪你……”林澈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身体只剩下一道淡淡的白色光影，“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看着敖凛，白色的眼眸里满是温柔：“能遇到你……真好……”
“能遇到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好的事。”敖凛的眼眶泛红，墨色的眼眸里满是泪水，这是他第一次流泪。
他低头，吻上林澈透明的唇瓣，感受到一丝微弱的温热，随即消失不见。
林澈的身体彻底化为一道白色的光影，融入了空气中。他掌心的淡蓝色晶体也失去了光芒，化为粉末，随风飘散。
光幕上的文字渐渐模糊，最终消失不见。撤离通道，关闭了。
敖凛看着空荡荡的怀抱，心里一片死寂。他展开巨大的黑龙翅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声音里满是悲痛和愤怒。
他猛地转身，朝着冰牙冲了过去，黑色的龙气暴涨到极致，龙刃泛着冷冽的寒光。这一次，他没有任何保留，只想和这些怪物，和这个即将毁灭的世界，同归于尽。
黑色的龙气与黑色的湮灭雾气剧烈碰撞，整个天空都被染成了黑色。敖凛的身影在雾气中穿梭，龙刃每一次挥舞，都能斩杀大片的变异生物，却也被湮灭雾气不断侵蚀着身体。
他的龙鳞开始脱落，翅膀上出现了一道道伤口，黑色的龙血不断滴落，却依旧没有停下。
周围的各族兽人看着敖凛疯狂的身影，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们不再愤怒，不再指责，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冰牙的力量越来越强，敖凛的体力在快速流失，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气息也越来越微弱。
最终，冰牙的骨翼刺穿了敖凛的胸膛，黑色的湮灭雾气涌入他的体内。
敖凛缓缓坠落，身体开始一点点变得透明。他看着天空中灰色的雾气，脑海里闪过林澈的笑容，闪过他为自己端茶倒水的笨拙模样，闪过他在战场上为自己挡攻击的身影。
“林澈……”敖凛的声音微弱，带着一丝释然的笑容，“我来陪你了……”
他的身体彻底化为黑色的光影，与林澈的光影一样，融入了空气中。
龙城彻底崩塌，黑色的湮灭雾气吞噬了一切。变异生物、各族兽人、城池、土地，都在雾气中化为虚无。
手机面板上的删除进度，最终停留在了100。
另一个世界，林澈出租屋的旧手机屏幕上，杀毒程序显示“杀毒完成”。屏幕暗了下去，又重新亮起，恢复了正常的同人壁纸。案几上的黑龙手办，依旧静静地伫立着，银白发丝的造型，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方向。
窗外的阳光照进房间，鸟儿在枝头鸣叫，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平静而普通。
没有人知道，在一个已经被删除的世界里，有一个来自人类世界的少年，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放弃了唯一的逃生机会；有一头高傲的黑龙龙王，为了守护自己在意的人，选择了与世界同归于尽。
他们的相遇，是一场意外的灾难，却也绽放出了最纯粹的光芒。没有惊天动地的誓言，没有轰轰烈烈的壮举，只有在绝境中彼此守护的真诚，和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的勇气。
存在的意义，或许从来都不是永恒，而是在有限的时光里，遇到那个值得你守护的人，然后拼尽全力，护他周全，哪怕代价是毁灭。
这就够了。
龙城消失了，兽人世界消失了，可那段短暂却深刻的羁绊，那段在毁灭中绽放的温柔，却永远留在了时光的缝隙里，成为了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