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钢调研回来后的两周里，刘云浩的日程表排得满满当当。他带着赵文斌和办公厅两名年轻干部，几乎走遍了西都市所有重点企业。
西都机床厂、西都化工厂、西都纺织集团、西都制药厂……这些曾经辉煌的老国企，如今都面临着相似的困境：设备老化、产品落后、债务沉重、市场萎缩。
但每家企业又有各自的特点。
在西都机床厂，厂长李建国展示了他们自主研发的五轴联动数控机床：“刘书记，这台机床的技术水平已经接近国际先进水平，但就是打不开市场。国内企业宁愿花高价买进口的，也不愿相信国产货。”
在西都制药厂，总工程师张明拿出几种新药样品：“这是我们研发的抗癌新药，临床试验效果很好。但审批流程太长，等拿到批文，专利保护期都快过了。”
在西都纺织集团，董事长王秀英说：“我们最大的优势是有一支技术熟练的工人队伍。但现在纺织行业整体不景气，单靠传统产品很难生存。我们想转型做高端面料，但缺乏资金和技术。”
每天晚上，刘云浩回到办公室，都会把这些情况整理分析。两周下来，他形成了几个基本判断：
第一，西都的工业基础仍然扎实，技术人才储备丰富，这是最大的优势。
第二，国企改革不彻底，历史包袱重，体制机制僵化，这是最大的障碍。
第三，企业创新意愿强烈，但缺乏政策支持和市场对接。
第四，职工队伍稳定，但收入水平偏低，存在不稳定因素。
周五下午，刘云浩主持召开到任后的第一次市委书记专题会，主题就是“西都市国有企业改革发展”。除了市委市政府相关领导，还邀请了发改委、国资委、工信局、财政局等部门的负责人。
“这两周我走了十二家企业，开了二十多场座谈会，接触了三百多名干部职工。”刘云浩开门见山，“今天请大家来，就是集思广益，研究西都国企怎么走出困境。”
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大家都知道这个问题棘手，但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我先抛砖引玉。”常务副市长周明发言，“西都国企的问题，归根结底是市场竞争力问题。我的建议是，对扭亏无望的企业，坚决实施破产重组；对有潜力的企业，加大扶持力度。”
国资委主任孙立伟接着说：“我同意周市长的意见。但破产重组涉及职工安置，社会稳定压力很大。西钢如果破产，一万多工人怎么安置？家属区几万人的生活怎么办？”
“所以不能一刀切。”刘云浩说，“我思考了一个‘分类施策、一企一策’的思路，请大家讨论。”
他走到白板前，开始写：
“第一类，产品有市场、技术有基础、暂时遇到困难的企业。比如西都机床厂、西都制药厂。对这些企业，重点是帮助解决资金、审批、市场等问题，让他们轻装上阵。”
“第二类，主业萎缩但有转型条件的企业。比如西都纺织集团，可以引导向高端面料、产业用纺织品转型。政府提供转型扶持基金。”
“第三类，确实没有市场前景、债务沉重的企业。比如部分化工企业，可以考虑破产重组。但重组不是简单的关门走人，要妥善安置职工，盘活存量资产。”
刘云浩转过身：“我初步设想，成立市国有企业改革领导小组，我任组长，周市长任副组长。下设办公室，从各部门抽调精干力量。同时，组建若干专家咨询团队，为企业把脉问诊。”
会议室里开始有议论声。
“刘书记的思路很清晰。”发改委主任赵刚说，“但我担心资金问题。西都财政并不宽裕，这么多企业需要支持，钱从哪里来？”
“问得好。”刘云浩说，“我的想法是，财政出一部分，银行贷一部分，社会资本引一部分。特别是要创新融资方式，比如设立产业发展基金、尝试债转股等。”
“还有人的问题。”组织部副部长李红说，“很多国企领导班子年龄老化，思想保守。不换思想就换人，但合适的干部从哪里来？”
“可以从市直机关选派，也可以从优秀民营企业家中选聘。”刘云浩说，“更重要的是，要建立能上能下、能进能出的机制。国企领导不再是‘铁交椅’。”
会议开了三个小时，大家从最初的小心谨慎，到后来的畅所欲言，提出了很多有价值的意见建议。
最后，刘云浩总结：“今天只是开始。下一步，我们要深入调研，制定详细方案。我提三点要求：第一，实事求是，不回避问题；第二，大胆创新，不拘泥于老办法；第三，稳妥推进，不引发社会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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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刘云浩难得休息一天。陈曦带着孩子们从当阳过来了。
市委一号院第一次有了家的气息。刘天瑶在院子里荡秋千，刘天华在书房看书，陈曦在厨房准备晚饭。
“爸爸，西都好玩吗？”吃晚饭时，瑶瑶问。
“西都是一座很有历史的城市。”刘云浩给女儿夹菜，“等爸爸忙过这阵子，带你们去博物馆、去公园玩。”
“妈妈说您天天都很晚回来。”天华认真地说，“老师说要劳逸结合。”
刘云浩笑了：“华华说得对，爸爸记住了。”
饭后，陈曦收拾完厨房，来到书房。刘云浩正在看西都市地图，标注着各企业的位置。
“这么晚了，还工作？”陈曦递上一杯热茶。
“下周要开市委常委会，研究国企改革方案，得准备充分些。”刘云浩接过茶，“曦曦，你和孩子们过来，我反而更忙了，对不起。”
“说什么呢。”陈曦在他对面坐下，“你能为西都做点实事，我和孩子们都为你骄傲。只是……要注意身体。”
“我知道。”
陈曦沉默了一会儿：“爸昨天打电话，让我提醒你，国企改革涉及利益调整，要特别注意方式方法。他说，西都有些人，可能会成为阻力。”
刘云浩点头：“爸提醒得对。我已经感觉到了。”
“还有，”陈曦轻声说，“妈说，让你做事要对得起良心，对得起老百姓。其他的，不要想太多。”
“我记住了。”
夜深了，刘云浩站在书房窗前。院子里，孩子们种下的几株月季在月光下静静开放。远处，城市的灯光如星河般璀璨。
这座他刚刚接手的城市，正处在转型的十字路口。一万多家企业，数百万产业工人，无数家庭的命运，都与此息息相关。
压力是巨大的，但刘云浩没有退缩。
他想起了西钢王铁柱师傅期盼的眼神，想起了机床厂李厂长展示国产机床时的自豪，想起了制药厂张工说起新药时的急切……
这些人的期待，就是他前进的动力。
周一上午，西都市委常委会。
刘云浩提出了《关于加快推进西都市国有企业改革发展的实施意见》（讨论稿）。常委会经过认真讨论，原则通过了这个文件，决定成立市国有企业改革领导小组，刘云浩亲自挂帅。
会议还决定，用三个月时间，完成对市属重点企业的全面诊断，制定“一企一策”改革方案。
散会后，刘云浩把赵文斌叫到办公室。
“文斌，从明天开始，你兼任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刘云浩说，“要深入一线，掌握第一手情况。”
“浩哥，我怕能力不够……”
“能力是在干中学出来的。”刘云浩拍拍他的肩，“记住，我们做的每一件事，都关系到无数人的饭碗。要慎之又慎，也要敢于担当。”
“是！”
下午，刘云浩来到西都机床厂。这次他不是来调研，而是来宣布一个决定：市委市政府将设立专项资金，支持机床厂五轴联动数控机床的产业化。
“李厂长，钱我给你争取了，市场要靠你自己开拓。”刘云浩说，“我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产品能打开市场，后续支持还会加大。如果打不开……”
“刘书记放心！”李建国激动地说，“要是打不开市场，我主动辞职！”
“我不要你辞职，我要你把产品卖到全国，卖到全世界。”刘云浩说，“西都制造，要靠你们重新擦亮招牌。”
离开机床厂时，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厂区老旧的建筑上，仿佛给这座老厂披上了新装。
刘云浩知道，这只是开始。
国企改革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会有阻力，会有反复，甚至会有失败。
但只要方向正确，只要心里装着企业和职工，只要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就一定能走出一条新路。
就像这夕阳，今天的落下，是为了明天更灿烂的升起。
西都的明天，值得期待。
而他和这座城市，都将在这场改革中，迎来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