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一天，当阳下起了绵绵春雨。刘云浩站在市委大楼的窗前，看着雨丝打在玻璃上，汇成一道道水痕。桌上的台历翻到了四月四日，他拿起笔，在“清明”两个字上画了个圈。
“小卢，今天上午的安排是什么？”他问。
“刘书记，上午九点开防汛工作会，十点半要去经开区看排水工程，下午……”
“下午的安排取消。”刘云浩打断他，“下午我去趟公墓。”
卢亮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好的，我重新安排。”
刘云浩的父亲五年前去世，葬在南平。但他现在不能回去，因为清明期间的防汛工作已经进入关键期。当阳是老工业城市，排水系统老化，每逢大雨就容易内涝。去年夏天那场洪水的教训，他还记忆犹新。
防汛工作会上，气象局长汇报：“根据预测，今年汛期降水量比常年偏多20，可能出现区域性暴雨。特别是老城区，排水能力不足，风险较大。”
水务局长接着说：“我们排查了全市易涝点，有三十多处需要重点防范。但应急排涝设备不足，抢险队伍也不够。”
“设备不够就买，队伍不够就组建。”刘云浩说，“从今天起，启动防汛三级响应。各区县、各部门，一把手负总责。谁那里出了问题，我就找谁。”
他转向卿宏伟：“卿市长，老城区的排水改造，进度怎么样？”
“正在加紧施工。”卿宏伟说，“但雨季来了，有些工程不得不暂停。我们准备了临时排涝方案，重点区域布置了移动泵站。”
“好。”刘云浩看向在座的每一个人，“防汛是天大的事，关系到老百姓的生命财产安全。大家要高度重视，不能有丝毫松懈。散会。”
会后，刘云浩和卿宏伟去了经开区。这里的地势低洼，去年洪水时淹了大片厂房。今年经开区投资五千万，新建了一套雨水收集利用系统，既能防洪，又能节水。
园区主任介绍：“刘书记，这套系统由雨水收集池、净化设施、回用管网组成。平时收集雨水用于绿化、道路冲洗，暴雨时能蓄水五万立方，减轻排水压力。”
“效果怎么样？”
“上周下了场大雨，园区基本没积水。收集的雨水够用一个月。”
“好，这个经验要在全市推广。”刘云浩说，“特别是老城区，要结合改造，建设海绵城市。”
从经开区出来，雨下得更大了。车经过红旗社区时，刘云浩让司机停下。他撑着伞下车，看到赵老太太和几个老人正在社区服务中心门口看雨。
“赵主任，下雨天怎么在外面？”
“刘书记？”赵老太太很意外，“我们来服务中心活动，看雨下得大，就出来看看。您怎么来了？”
“路过，看看排水怎么样。”刘云浩指着路面，“这里去年淹过吧？”
“淹过，水都到膝盖了。”一个老爷子说，“今年改造后，好多了。您看，水都顺着新修的沟流走了。”
刘云浩仔细看了看，确实排水通畅。但他还是不放心：“如果雨再大呢？”
“街道说了，准备了沙袋，还组织了防汛队。”赵老太太说，“刘书记，您放心吧，我们都准备好了。”
“那就好。”刘云浩点点头，“老人家，下雨天少出门，注意安全。”
“知道，知道。”
回到车上，刘云浩对卿宏伟说：“卿哥，老百姓的信任，是最宝贵的。我们得对得起这份信任。”
“是啊。”卿宏伟感叹，“去年洪水，老百姓受了不少苦。今年不能再让他们受苦了。”
下午两点，雨小了些。刘云浩让司机开车去西山公墓。他没通知任何人，就带了卢亮。
公墓在城西的山坡上，松柏苍翠，春雨蒙蒙。刘云浩走到一片特殊的墓区——这里安葬着去年抗洪抢险中牺牲的三位同志。
他站在墓前，看着墓碑上的照片。一个是消防队员，二十八岁，在转移群众时被洪水冲走；一个是街道干部，五十二岁，连续工作三天三夜突发心梗；一个是志愿者，十九岁的大学生，回家过暑假参加抢险，再也没回来。
刘云浩献上花，深深三鞠躬。
“三位同志，我来看你们了。”他轻声说，“去年那场洪水，当阳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你们的牺牲没有白费，我们吸取了教训，改进了工作。今年，当阳的防汛能力更强了，老百姓更安全了。这，是对你们最好的告慰。”
雨又下起来了，打湿了他的肩膀。卢亮想给他打伞，他摆摆手。
“小卢，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一定要来吗？”
“刘书记，我……”
“因为他们是当阳的英雄。”刘云浩说，“当官一任，造福一方。但如果连老百姓的生命安全都保障不了，还谈什么造福？去年的事，我永远忘不了。”
他在墓前站了很久，直到雨停。下山时，夕阳从云层中透出，给公墓镀上了一层金色。
“刘书记，接下来去哪？”司机问。
“去水文站。”
当阳水文站建在江边，是监测江水水位的重要站点。站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同志，姓周，干了一辈子水文。
“刘书记，您怎么来了？”周站长很惊讶。
“来看看水位。”刘云浩走到监测仪器前，“现在多少？”
“285米，离警戒水位还有两米。但上游雨大，预计明后天还会涨。”
“能涨到多少？”
“如果上游持续降雨，可能突破警戒水位。”周站长指着图表，“您看，这是历年水位曲线。去年最高是312米，淹了老城区。今年如果超过30米，就危险了。”
“应急预案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周站长说，“我们已经通知沿江乡镇，做好转移准备。抢险物资也到位了。”
“好。”刘云浩拍拍他的肩，“老周，你们辛苦了。水位监测是防汛的眼睛，一刻都不能松懈。”
“刘书记放心，我们二十四小时值班。”
从水文站出来，天已经黑了。刘云浩让车沿着江堤慢慢开。江水平静，但在平静之下，是涌动的暗流。就像当阳这座城市，表面看正在好转，但深层次的隐患依然存在。
手机响了，是陈曦。
“云浩，今天清明，你……你去看爸了吗？”
“没去南平，在当阳公墓。”刘云浩说，“曦曦，对不起，今年又不能回去给爸扫墓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爸会理解的。你是在为当阳的老百姓忙。”
“谢谢你理解。”刘云浩顿了顿，“曦曦，等汛期过了，我一定回去看爸。”
“嗯，我等你。对了，妈今天包了青团，让我给你送来。你在哪？”
“在江边，马上回市委。”
“那我送去市委。”
回到办公室，陈曦已经等在那里了。青团还温热，带着艾草的清香。
“妈说，清明吃青团，一年都平安。”陈曦看着他，“云浩，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我会的。”刘云浩接过青团，“曦曦，等当阳真的好了，我好好陪你和妈。”
“我们不急，你忙你的。”陈曦轻声说，“只是要照顾好自己。”
吃完青团，刘云浩继续工作。他要审阅防汛应急预案，要研究海绵城市建设规划，要准备明天的市委常委会议……
夜深了，雨又下了起来。刘云浩走到窗前，看着雨中的城市。远处，江堤上的灯光连成一条线，像一道守护的屏障。
清明时节，是缅怀先人的日子，也是提醒生者的日子。
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付出的代价，都在提醒他——为官一任，责任重于泰山。
而当阳的明天，就在这份责任中，一点点变得坚实，变得安全。
他知道，防汛只是开始。
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工作要做，更多的责任要担。
但他已经准备好了。
因为，那些期待的眼神，那些信任的目光，那些生命的托付，都是他前行的力量。
雨还在下，但市委书记办公室的灯，一直亮着。
那是守护的光，是责任的光，也是当阳这座城市，在无数个这样的雨夜里，安然入睡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