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第一个周一，当阳市委小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除了市委常委，还有市政府副市长、各县区书记县长、市直部门一把手。这是刘云浩上任市委书记后召开的第一次全市领导干部大会，主题只有一个：审议《当阳市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纲要（草案）》。
规划纲要厚厚一本，是发改委牵头，历时三个月，征求了上百次意见，修改了十几稿才形成的。但刘云浩知道，这还不是最终版本——定调之前，他要听听所有人的意见。
“今天不念稿子，不说套话。”刘云浩开场，“每人十分钟，只讲干货：这个规划行不行？哪里不行？怎么改？”
会议室里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以往的规划审议会，多是领导讲，下面听，最后鼓掌通过。这次不一样。
发改委主任老王第一个发言：“刘书记，各位领导，规划的核心思路是三句话：传统产业升级、新兴产业培育、营商环境优化。上，我们设定了gdp年均增长6，财政收入年均增长8，固定资产投资年均增长10……”
“等等。”增速，依据是什么？”
老王一愣：“根据当阳过去五年的平均增速，结合全省预期目标……”
“过去五年当阳是负增长。”刘云浩说，“用负增长的数据来预测正增长，科学吗？”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老王额头冒汗：“那……那刘书记觉得定多少合适？”
“先不说定多少，先说怎么实现。”刘云浩转向大家，“在座的各位，你们觉得，当阳未来五年，最大的增长点在哪里？”
经开区主任举手：“新能源汽车产业园。一期投产后，年产值三十亿，带动配套企业五十家，创造就业岗位一万个。”
“好，三十亿。”刘云浩记下，“但这是明后年的事。今年呢？今年当阳靠什么增长？”
钢厂的赵大勇站起来：“刘书记，钢厂今年全面改造完成后，特种钢产量能翻两番，产值能从现在的十五亿增加到三十亿。”
“十五亿增量，好。”刘云浩又问，“还有呢？”
没人说话了。传统产业在衰退，新兴产业还没起来，当阳的经济增长，确实找不到太多支撑点。
他站起身，走到白板前：“我提三个定位，大家讨论。”
“第一，当阳要成为全省传统产业转型升级示范区。不是简单地把老厂关掉，而是用新技术改造老产业，让老树发新芽。钢厂是样板，要推广到纺织、机械、化工等领域。”
“第二，当阳要成为区域性新兴产业集聚区。新能源汽车零部件只是开始，下一步要发展智能装备、新材料、生物医药。但要有重点，不能贪多求全。”
“第三，当阳要成为营商环境改革创新先行区。我们试点的并联审批、容缺受理、告知承诺制，要在全省推广。营商环境不是口号，是竞争力。”
写完三点，他转身：“围绕这三个定位，重新设定指标。gdp增速可以低一点，但产业结构优化、创新能力提升、民生改善这些指标要实打实。”
张建华第一个响应：“我同意刘书记的思路。当阳现在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发展，不是漂亮的数字。我建议，增加‘居民收入增长’‘空气质量优良天数’‘基本公共服务满意度’这些民生指标。”
“同意。”纪委书记说，“还要增加党风廉政建设指标。发展不能以牺牲环境、牺牲廉洁为代价。”
“我补充一点。”组织部长说，“要增加干部队伍建设指标。事在人为，没有一支过硬的干部队伍，再好的规划也落不了地。”
讨论越来越热烈。两个小时后，规划的思路完全变了——从追求速度转向追求质量，从注重经济转向注重全面，从政府主导转向多方参与。
散会时，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半。刘云浩留下发改委的同志：“给你们一周时间，按照今天讨论的思路，重新修改规划。记住，要接地气，要可操作，要能落地。”
“刘书记，一周时间太紧了……”
“紧也要完成。”刘云浩说，“五月底要报市人大审议，六月初要报省里备案。时间不等人。”
从市委出来，刘云浩没去食堂，直接去了职业技校。今天是技校和产业园企业签约的日子——订单式培养正式启动。
礼堂里坐满了学生，看到市委书记来了，都鼓起掌来。刘云浩走到台上，没讲大道理，就问了一个问题：
“同学们，你们知道为什么要搞订单式培养吗？”
台下安静。
“因为当阳需要你们。”刘云浩说，“经开区的新能源汽车产业园，需要三千名技术工人；钢厂的改造升级，需要五百名技术员；还有正在规划的智能装备产业园，需要更多的人才。你们学成之后，不用去外地，就在当阳，就能找到好工作，拿到高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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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们眼睛亮了。
“但我要告诉你们，订单式培养不是保险箱。”刘云浩继续说，“企业要的是真本事，是能解决问题的人。你们要学好技术，更要学会学习。因为技术会更新，产业会升级，只有不断学习，才能跟上时代的步伐。”
他转身对台下的企业代表说：“各位老总，我也要提醒你们——人才培养是长期投资。不能只想着用人，不想着育人。企业要和学校一起，为学生提供实习机会，为老师提供实践平台。这是共赢。”
签约仪式很简单，但意义重大。这是当阳产教融合的第一次尝试，也是未来产业发展的人才保障。
下午，刘云浩去了市一院。医改试点已经三个月，今天是中期评估会。
会议室里坐满了医护人员代表。刘云浩进门第一句话是：“今天不听院领导汇报，听一线医生护士说。改革好不好，你们最有发言权。”
心内科主任先开口：“刘书记，改革后，我们的绩效计算方式变了，开贵药不再加分，治好病、患者满意才加分。一开始大家不适应，但现在看，方向是对的。医生的价值，不应该体现在开药上。”
“收入呢？”
“有升有降。”主任实话实说，“技术好的、服务好的，收入增加了；以前靠开药拿绩效的，收入降了。但总体看，大家更重视技术和服务的提升了。”
一个年轻护士说：“刘书记，我们现在有护理服务费了，虽然不多，但体现了护理工作的价值。大家干得更有劲了。”
但也有问题。药剂科主任反映：“集采药品价格降了，但有些患者还是不相信，觉得便宜没好货。要做科普工作。”
医保办主任说：“智能监控系统刚上线，有些医生不习惯，觉得被监督了。”
刘云浩一一听着，记在本子上。等大家说完，他说：“改革就是要解决问题。集采药品的科普要加强，让老百姓明白，降价是挤水分，不是降质量。智能监控要完善，不能只监控医生，更要监控骗保、过度医疗等行为。”
他顿了顿：“医改的目标，是让患者看得起病、看得好病，也让医生有尊严、有发展。这个目标不会变，改革的方向也不会变。但方法可以优化，问题可以解决。请大家相信，市委市政府推进医改的决心是坚定的。”
从医院出来，已经是傍晚。刘云浩回到市委，继续工作。他要审阅重新修改的规划草案，要研究产教融合的推进方案，要总结医改试点的经验……
晚上十点，陈曦打来电话：“云浩，妈今天包了饺子，让我送来。你在办公室吗？”
“在。这么晚了，你别跑……”
“已经到楼下了。”
五分钟后，陈曦提着保温饭盒走进办公室。看着丈夫满眼血丝，她心疼地说：“又熬夜？这才当书记一个月，你看你瘦的。”
“没事。”刘云浩打开饭盒，饺子还冒着热气，“还是妈包的饺子香。”
陈曦坐在对面，看着他狼吞虎咽：“云浩，规划的事我听说了。大家都说，你这次是动真格的，要把当阳的未来好好谋划谋划。”
“不谋划不行啊。”刘云浩说，“曦曦，你知道吗？今天我在技校，看着那些学生，就像看到当年的自己。他们留在当阳，不是为了情怀，是为了生活，为了未来。我这个市委书记，得给他们创造机会。”
“你会的。”陈曦握住他的手，“云浩，我和妈都相信你。但你要答应我，别太累了。身体垮了，什么都干不成。”
“知道了。”刘云浩笑笑，“对了，天华天瑶怎么样？”
“都好。天华作文又拿奖了，写的是《我的爸爸是市委书记》；天瑶小提琴考级通过了。”陈曦轻声说，“孩子们都为你骄傲。”
吃完饭，陈曦要走了。刘云浩送她到楼下，突然说：“曦曦，等当阳好起来了，我一定好好陪你们。”
“我们等你。”陈曦踮脚亲了亲他的脸颊，“去吧，继续忙你的。”
回到办公室，刘云浩站在窗前。夜色中的当阳，灯火阑珊。远处，经开区工地的灯光还亮着；更远处，钢厂的高炉在夜色中闪烁。
这是他要规划的城市，这是他要带领人民走向未来的城市。
五年规划，不仅是一份文件，更是一个承诺——对当阳人民的承诺，对这座城市的承诺，也是对历史的承诺。
他知道，前路依然艰难。
但他相信，只要方向对，只要人心齐，只要肯实干，当阳的明天，一定会更好。
窗外的夜色很深，但市委书记办公室的灯，一直亮到天明。
那是定调的光，是规划的光，也是希望的光。
而当阳的未来，就在这灯光中，徐徐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