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杯酒下去,黄鹤楼包间里的气氛正逐渐热络起来。舅舅王家强正端起酒杯,准备说几句话,包间的门便被“咚咚”敲响,随即轻轻推开。
门口出现的,竟是去而复返的卿宏伟和吴波,两人手里都端着自己的分酒器和酒杯,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
刘云浩反应最快,“噌”地一下站起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外和歉意,快步迎上前:“哎呦!卿县,吴局!这…这怎么敢当!我正寻思着安排一下,马上就过去给各位领导敬酒,怎么反倒劳动您二位大驾先过来了?这真是…太失礼了!”
“哈哈,云浩老弟,你跟老哥我还来这套虚的?”卿宏伟爽朗一笑,大手一挥,显得毫不见外。他目光扫过全桌,声音洪亮,“都一样,都一样!王检,各位家人,今天咱们是相请不如偶遇,缘分呐!我和吴波过来,没别的意思,就是给你们全家拜个年,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阖家幸福!”
说着,他便端着酒杯,从主位的王家强开始,顺时针与在座的每一个人都“叮”地碰了一下杯,态度亲切随和,丝毫没有县领导的架子。舅妈廖丽萍、表姐王燕等都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连声说着“谢谢卿县长”、“领导太客气了”。
当走到刘云浩父母——刘建国和王秀兰面前时,卿宏伟特意停留了下来。他微微俯身,将自己的酒杯放低,语气格外真诚,甚至带着几分敬重:
“叔叔,阿姨,新年好!我单独敬二老一杯!”他看着两位因常年劳作而显得比实际年龄更苍老些的老人,动情地说:“你们培养了一个好儿子啊!云浩老弟,年轻,有文化,有闯劲,更难得的是踏实、肯干、心里装着老百姓!不瞒您二老说,他在我们青霞镇干出的成绩,那是实实在在,有目共睹!打造青霞山茶品牌,听说现在又推动水湾村的生态养殖,这都是能让我们老百姓增收致富的好项目!云浩前途不可限量,这都是您二老家教好啊!来,我敬二老,祝您二老身体康健,笑口常开!”
这番话说得恳切又到位,既捧了刘云浩,又充分照顾了老人家的心情。刘建国一辈子在工厂跟机器打交道,哪里受过这么大的领导如此郑重的敬酒和夸奖?他激动得脸颊通红,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嘴唇哆嗦了几下,才憋出一句:“谢谢…谢谢卿县长!云浩他…他还年轻,不懂事,以后…以后全靠您这样的好领导多多指点,多多批评教育!”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哽咽。
王秀兰更是眼圈都红了,她用衣服角下意识地擦了擦手,仿佛这样能更体面些,连声道:“谢谢领导!谢谢卿县长!您真是好领导!也祝您…祝您新年好,步步高升!”质朴的话语里充满了最真诚的感激和祝福。
吴波也在一旁笑着向刘云浩的父母和其他家人送上新年祝福,气氛热烈而融洽。
这一幕,深深震撼了在场的王家强和吕建生。他们看得分明,卿宏伟和吴波如此放下身段,主动过来挨个敬酒,尤其是对刘云浩父母那般尊重,全然是看在刘云浩的面子上,而且这面子,给得是十足十!王家强内心波涛翻涌,他混迹官场多年,深知到了卿宏伟这个级别,若非极其看重,断不会对一个下属的家人如此礼遇。他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外甥,心中那份评价已不止是“能干”,更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意味。两人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端起酒杯,与卿宏伟、吴波热情回敬,嘴里说着“感谢领导光临”、“祝领导新年新气象”等吉祥话,包间里一时间宾主尽欢,其乐融融。
卿宏伟和吴波敬完一圈酒,便笑着拱手告辞:“好了,不打扰你们一家人团聚了,我们那边也还有几个朋友,咱们回头再聊!”
“卿县,吴局,您二位慢走!”刘云浩和家人一起将两人送到包间门口。
门一关上,包间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随即“嗡”地一声,议论声炸开了锅。
王秀兰一把拉住刘云浩的手,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浩浩!你听见没?卿县长…卿县长那么大的官,夸你了!说你前途不可限量!还…还专门敬我跟你爸…”她说着,眼眶又湿了,这是高兴的眼泪,是扬眉吐气的眼泪。
刘建国也重重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虽然没说什么,但那微微颤抖的手和发亮的眼神,已道尽了一切。
王家强深吸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烟,递给刘云浩一支,自己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才感慨地说道:“云浩啊…舅舅我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卿县长这个人,我是知道的,能力强,眼光也高,能让他这么…这么赏识的年轻人,不多,真不多!”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郑重,“你小子,是块材料!好好干,将来肯定比舅舅强!”
表姐夫吕建生更是凑过来,亲自给刘云浩斟满酒,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佩服和热切:“云浩,姐夫我今天算是服了!吴局…吴波副局长,那是我顶头上司,平时见了我…咳,反正今天托你的福,吴局对我态度那叫一个和气!还让我以后多联系!你这…你这关系网,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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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浩被家人围在中间,听着这些赞誉,心里虽然也高兴,但并未得意忘形。他谦逊地笑了笑,端起酒杯:“舅舅,姐夫,妈,你们快别这么夸我了。卿县和吴局那是领导关心下属,也是看我年轻,多鼓励我几句。我有多大本事,自己清楚,还得踏踏实实干活,不能给领导丢脸,更不能辜负了咱们一家人的期望。”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接了这份荣耀,又保持了清醒的头脑,让王家强听了更是暗自点头。
吃了会儿菜,聊了会儿天,刘云浩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放下筷子,对王家强说:“舅舅,于情于理,咱们都不能失了礼数。卿县和吴局他们过来敬了酒,咱们得过去回敬一下。您看,咱们三个一起去一趟?”
“对对对!应该的,必须去!”王家强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郑重,“建生,把咱们这瓶好酒拿上,给卿县长他们满上!”
吕建生连忙拿起桌上那瓶刚开的、算是店里不错的好酒,小心翼翼地跟在王家强和刘云浩身后。三人端着酒杯,来到了卿宏伟他们的包间。
推开包间门,里面烟雾缭绕,谈笑风生,气氛正酣。除了卿宏伟、吴波,还有三个陌生面孔,看气质派头,也都是体制内有些分量的人物。卿宏伟见他们进来,很是高兴,立刻站起身招呼:“来来来,王检,云浩,快进来!正好,给你们介绍几位朋友!”
他热情地一一引荐:“这位,是咱们县环保局的何晓东何局长,管着咱们的绿水青山呢!这位,是灵平镇的党委副书记董华,年轻有为!这位,是羊木镇的镇长严子良,那里的黑山羊可是一绝!”
这三位,何晓东和严子良,王家强因为工作关系或县里开会,还算面熟,彼此握手,说着“何局”、“严镇,好久不见”。董华和刘云浩、吕建生则都是第一次见面。
刘云浩态度谦逊而不失大方,主动上前与各位领导握手,并送上新年祝福:“何局好!董书记好!严镇长好!新年好!我是青霞镇的刘云浩,刚工作不久,以后还请各位领导多指点!”他姿态放得低,话却说得很得体。
吕建生也跟在后面,恭敬地递上烟:“何局,董书记,严镇,新年好!我是教育局的吕建生。”吴波在一旁笑着补充了一句:“建生是我们局里的骨干,教育股的股长,工作很扎实。”这话无疑又给了吕建生极大的面子,他感激地看了吴波和刘云浩一眼。
一番寒暄祝福之后,刘云浩三人给在座的各位领导都敬了酒,说了些“感谢领导关照”、“祝各位领导新年大展宏图”的场面话。毕竟对方还有局,他们不便多打扰,敬完酒便识趣地告辞回到了自己的包间。
经过这番有来有往的互动,刘云浩在舅舅王家强和表姐夫吕建生心中的分量,已然重若千钧。这顿团年饭,也因此在一种前所未有的、融洽而热络的氛围中继续进行。王家强话里话外,已然将刘云浩视作了可以平等交流、甚至在某些方面需要倚重的对象;吕建生更是殷勤备至,仿佛刘云浩是他的直属领导一般。家人之间的关系,因为刘云浩这条突然变得粗壮有力的“纽带”,而显得更加紧密和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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