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锚行动”四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在安全岛核心圈层内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然后被一股强大的意志和严密的体系精准地约束、引导,转化为无声却高效运转的战争机器。
宋晚晴批准了高远提交的“影子内阁”初步名单。人员构成极其精简,算上她自己、高远、沈墨(远程),核心决策层只有五人。另外两人,一位是代号“幽灵”的资深情报分析专家,常年游走于东西方灰色情报市场,背景成谜但对宋家似乎有着古老的忠诚;另一位是代号“铁匠”的战术策划与后勤大师,曾在某大国特种部队服役多年,精通各种非常规作战和小队渗透。
名单之外,还有一个更小的、直接向高远负责的“尖刀”行动组在秘密组建,成员从寰宇内部最隐秘的安保力量以及“暗影”小队中精选,个个都是身怀绝技、背景干净且愿意执行最高风险任务的死士。他们甚至不知道最终目标是谁,只知道在某个时刻,会接到一道不容置疑的命令。
陈伯那边动用了宋家在欧洲经营超过半个世纪、几乎从未启用的几条“暗线”。这些关系深埋在学术界的故纸堆里、金融界的古老协议中,甚至与某些欧洲老牌家族之间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秘辛。反馈回来的信息零碎而昂贵,但价值连城:
线索拼图越发完整,指向的图景也越发黑暗。莱因哈特不仅在用“受试者”进行实验,很可能还有计划地“收集”特定类型的实验对象!那些失踪者,恐怕就是“batch-1”或“batch-2”的成员!
沈墨的工作量激增。他不仅要分析这些新获得的情报,将其融入对“圣所”内部结构的推测模型中,还要根据三个“次级锚点”的假设,进行无数次的攻击路径模拟和战术推演。
“三个锚点呈三角形分布,地下结构复杂,通道必然纵横交错,且有严密的内部监控和自动防御。”沈墨在远程会议中展示着不断优化的三维模型,“同时强攻三个点,即便对我们假设中的‘尖刀’组来说,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成功率最高的方案,是制造混乱,声东击西,利用时间差进行快速突袭。”
他调出几个模拟方案:
每个方案都伴随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成功率模拟最高的方案a也不超过35。而且,所有方案都有一个致命的前提——他们必须获得比现在精确十倍以上的“圣所”内部实时情报,包括安保换岗时间、内部通讯频率、各区域门禁识别方式、以及三个锚点的确切功能和防御等级。
“我们需要一双‘眼睛’,在庄园内部。”高远总结道,“或者,一枚能主动靠近核心的‘钉子’。”
宋晚晴沉吟良久。她清楚,无论是策反内部人员,还是安插卧底,在莱因哈特那种高度警惕和严密控制的环境下,都难如登天,且需要漫长的时间。而父亲和那些可能的“受试者”,等不起。
“方案c,技术渗透,能否在不暴露我们位置的前提下进行?比如,利用高空无人机、气象气球,甚至…伪装成自然电磁现象?”她问沈墨。
沈墨摇了摇头:“很难。要产生足以干扰那种级别设备的有效电磁脉冲,需要的能量和信号特征很难完全隐藏。莱因哈特不是傻瓜,他一定有监测和溯源手段。一旦打草惊蛇,他可能会立刻转移、加强防御,甚至提前销毁证据和处理掉‘受试者’。”
似乎陷入了僵局。强攻难,智取也难。
就在众人苦思冥想之际,医疗区传来消息:宋青山的脑电图再次出现了微弱但明确的变化。
这一次,不是之前那种整体的“调频呼吸”,而是在左侧颞叶区域(与语言理解和部分长期记忆相关),出现了一种极其独特的、短暂而重复的θ波尖峰簇,每隔大约两分钟出现一次,每次持续5-7秒,波形特征高度一致,如同…某种极其微弱的、固化的神经活动“印迹”或“回路”在被反复激活。
“这…这几乎像是…某种‘思维残影’或者…被强烈情绪烙印下的‘记忆回响’。”张博士的声音充满了困惑与激动,“也许是‘破晓-i号’清除部分毒素后,某个被长期压制的、印象极其深刻的记忆片段或思维模式,开始重新‘浮现’?”
这个发现暂时与“断锚行动”无关,却像一道细微的光,照进了宋晚晴因谋划复仇而略显冰封的内心。父亲的大脑,真的在战斗,在试图找回自己。
她默默地记下了这个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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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巅学院,平静的校园生活之下,暗流并未停歇。赵家因南非项目危机和股价雪崩而元气大伤,赵坤虽然依旧嚣张,但明显底气不足,最近收敛了许多,只是偶尔用阴鸷的目光扫过宋晚晴和沈墨。林若雪则似乎更加“忙碌”于学生会的活动和各种社交场合,对宋晚晴的态度维持着一种有距离的、略带探究的“友善”。
沈墨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或机房,名义上是准备一个重要的国际学术竞赛,实则是为“断锚行动”提供远程技术支持。他开发了几个用于信号模拟和路径规划的辅助程序,并不断尝试通过公开或半公开的学术网络,搜索与莱因哈特早年研究或“衔尾蛇学会”可能相关的技术论文、专利甚至源代码片段,希望能找到更多技术漏洞。
宋晚晴则继续扮演着那个低调、勤奋、偶尔在关键时刻让人惊讶的转学生角色。但她留在校园的时间明显减少了,更多时候是通过加密通讯与安全岛保持联系,处理着寰宇科技日常运营中必须由她决策的事务,同时关注着“断锚”的进展。
这天下午,她独自在图书馆查阅一些关于阿尔卑斯山地质构造和早期建筑材料的冷门资料时,苏小暖悄悄坐到了她对面。
“晚晴,”苏小暖压低声音,圆圆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大麻烦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经常一个人发呆。还有沈墨也是,整天神神秘秘的。是不是…赵坤他们家还在找你麻烦?需要我帮忙吗?我家虽然比不上赵家,但也认识一些人…”
宋晚晴心中一暖。在这个充满算计和利益交换的环境里,苏小暖这份纯粹的关心显得弥足珍贵。她轻轻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浅浅的、真实的微笑:“小暖,谢谢。我没事,只是家里有些…琐事需要处理。沈墨在忙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别担心。”
苏小暖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似乎想分辨她话里的真伪,最终选择了相信,但依旧叮嘱:“反正…你要小心。还有,如果赵坤再敢找你麻烦,一定要告诉我!我让我哥揍他!”
看着苏小暖气鼓鼓又义愤填膺的样子,宋晚晴忍不住又笑了笑,点了点头。
这短暂而温馨的插曲,像是一剂舒缓剂,让她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但她也知道,校园的平静只是表象。赵坤的蛰伏,林若雪的窥探,都意味着潜在的威胁并未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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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岛,夜深人静。
宋晚晴没有休息,她在自己的加密工作室内,面前摊开着“幽灵”和“铁匠”提交的初步行动风险评估报告,以及沈墨不断更新的技术分析摘要。陈伯那边关于失踪者的报告让她心情沉重,父亲脑电图的奇异变化又让她充满希望与酸楚。
各种信息、压力、责任、情感,如同无数道丝线,缠绕交织,最终都汇聚到她的指尖,需要她来梳理、判断、决策。
她拿起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缓缓写下三个词:
目标(莱因哈特)
弱点(?)
时机(?)
莱因哈特的弱点是其偏执的掌控欲和对他那套“protol γ”技术的绝对自信?还是他与外部合作者(黑石、可能存在的其他势力)之间必然存在的猜忌与利益分歧?亦或是…他对“宋家”那份特殊的、扭曲的“关注”?
时机呢?是等待黑石与莱因哈特关系出现裂痕?还是等待父亲情况进一步稳定,甚至…苏醒?或者,等待国际刑警或瑞士当局被他们散布的线索真正触动,对“圣所”产生实质性压力?
每一个选择,都通向不同的风险与结局。
她沉思良久,最终在“弱点”后面,划掉了一个问号,写下了两个关键词:
“技术依赖”
“外部变量”
然后,在“时机”后面,她重重地写下了四个字:
“创造时机”
被动等待,永远不是她的风格。
既然现有的方案都不完美,那就去创造新的条件,逼迫莱因哈特露出破绽,或者…将他引入一个为他量身打造的陷阱。
她接通了高远的加密线路。
“高远,让‘幽灵’和‘铁匠’过来。另外,通知沈墨,准备进行一场新的模拟推演。”
“新的推演主题是,”宋晚晴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清晰而坚定,
“如何让‘锚点’,主动吸引‘风暴’。”
利刃既已出鞘,便不能空悬。
她要做的,不仅是找到敌人的弱点,更是要主动制造一个让敌人不得不将弱点暴露出来的“舞台”。
“断锚行动”的棋盘上,她即将落下第一步,也是最大胆的一步——主动邀敌共舞。
风暴,或许将因她这一子,而提前降临。